那少妇道:“跟我们的双雕比?天下有甚么雕儿鹰儿,能比得上我们的双雕。”那少女道:“那也不见得。爹爹常说:学武之人须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决计不成骄傲。人既如此,比我们的雕儿更好的禽鸟,想来也是有的。”那少妇道:“你小小年纪,晓得甚么。我们出来之时,爹妈叫你听我的话,你不记得了么?”那少女笑道:“那也得瞧你说得对不对啊。弟弟,你说我的话对,还是姊姊的话对?”

那四川人微一游移,说道:“王惟忠将军有个儿子,王将军遭逮时他逃脱在外。朝中奸臣要斩草除根,派下军马追拿。那王将军之子也是个军官,虽会技艺,却寡不敌众,目睹便给抓到,却来了一名救星,赤手空拳的将数十名军马打得落花流水。小王将军便将父子卫国力战、却让奸臣谗谄之情说了。那位大侠连夜赶赴临安,想要援救王将军,但终究迟了两日,王将军已经遭害。那大侠一怒之下,当晚便去割了陈风雅的首级。那钟楼檐角虽猿猴所不能攀附,但那位大侠只悄悄一纵,就跳了上去。”

世人见她姊妹二人负气,都觉风趣,心中均喜那少女天真萧洒,便不能喝酒之人也都端起酒碗喝了几口,暗中帮那少女。那少妇负气闭上眼睛,伸手塞住耳朵。

那少妇道:“你晓得甚么?”转头向那四川人道:“你怎能晓得得这般清楚?还不是道听涂说?江湖上的传闻,十成中倒有九成靠不住。”

小王将军叹道:“主上若不昏庸无道,奸臣便不能作歹。去了个秦桧,来个韩侂胄;去了韩侂胄,来个史弥远;去了史弥远,又来丁大全。目睹贾似道日渐失势,这又是个祸国殃民之徒。唉,奸臣一个接着一个,我大宋江山,目睹难保呢。”那大汉道:“除非请神雕侠做宰相,那才气打退鞑子,天下承平。”

那广东客人道:“老兄当时在临安作何谋生?”那男人横了他一眼,大声道:“何为么谋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做的是没本钱买卖。”那广东客人吃了一惊,不敢再问。

那少女听她这般说,心肠软了,搂着少妇的肩膀,恳求道:“好姊姊,别活力啦,算是我错了。”那少妇气鼓鼓的不睬,那少女道:“你不笑,我可要呵你痒了。”那少妇反而更转过甚去。那少女突伸右手,向少妇背后袭到她的腋底。那少妇头也不回,左手向后掠出。那少女出左手拿她手腕,右手持续向前。那少妇右肘微沉,压向妹子的臂弯。那少女手掌转个圆圈,避开了她的一压,姿式都雅之极。瞬息之间,两人你来我去的拆解了七八招,使的都是挺奇妙的“小擒特长法”。那少女当然呵不到姊姊腋底,那少妇也抓不着妹子手腕。

那广东人大拇指一翘,大声道:“小王将军,你是个豪杰子,有阿谁不要脸的胆敢去处官府出首告发,大伙儿给他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世人轰然称是。那美妇人听他如此说,也已不能辩驳。

那广东客人问道:“这位侠客是谁?怎生模样?”那四川人道:“我不知这位侠客的姓名,只见他少了一条右臂,边幅……边幅也很独特,他骑一匹马,牵一匹马,别的那匹顿时带着一头模样希罕古怪的大鸟……”他话未说完,一个神情粗暴的男人大声插嘴:“这便是江湖上赫赫驰名的‘神雕侠’!”

那大汉又道:“当时我听到‘丁大全’三字,心中一怔,深思:‘丁大全这狗官是当朝宰相啊,神雕侠怎地将他拿来了?’只见神雕侠又一拍惊堂木,两名男人公然把一个身穿大臣服色的家伙揪了上来。早一年丁大全到佑圣观烧香,我在道观外见过他的脸孔,这时一看,可不是丁大满是谁?他吓得浑身颤栗,想跪又不想跪。一名兄弟在他的膝弯里踢了一脚,他扑地便跪倒了,哈哈,痛快,痛快!神雕侠问道:‘丁大全,你知罪了么?’丁大全道:‘不知。’神雕侠喝道:‘你营私舞弊,屈杀忠良,残害百姓,通敌误国,各种奸恶情事,快快给我招来。’丁大全道:‘你到底是甚么人?劫侮大臣,可不知国法么?’神雕侠道:‘你还晓得国法?摆布,打他四十大板再说!’大伙儿夙来恨这奸臣,这时候下板子时更加着力,只打得这奸相晕去数次,连连告饶。神雕侠问他一句,他便答一句,再也不敢倔强。神雕侠命取过纸笔,叫他写供状。他稍一游移,神雕侠便喝令我们打他屁股,掌他嘴巴。”

她身边那少年虽生得高大结实,却满脸稚气,游移了一会,道:“我不晓得。爹爹说咱两个该听大姊姊的话,叫你别跟大姊姊顶撞。”那少妇甚是对劲,道:“可不是么?”那少女见弟弟帮着大姊,也不活力,笑道:“你甚么也不懂的。”转头又向那粗暴男人道:“大叔,你再说神雕侠的故事罢!”

那大汉道:“好,既然女人要听,我便说说,我姓宋的虽本领寒微,可也是个响铛铛的男人,平生说一是一,决没半句虚言。女人倘若不信,那便不消听了。”

那四川人沉吟半晌,正色道:“小人姓王,王惟忠王将军便是先父。小人的性命是神雕大侠所救。小人身为钦犯,朝廷颁下海捕文书,要小人颈上的脑袋。但既触及拯救仇人的名声,小人可不敢贪恐怕死,坦白不说。”世人听他这么说,都是一呆。

那少年道:“王将军是陈风雅一手暗害的。王将军给绑赴法场之时,在长街上大声大呼,说身后决向玉皇大帝诉冤。王将军身后第三天,那陈风雅公然在家中暴毙,他的首级却高悬在临安东门的钟楼檐角之上,在一根长竿上高高挑着。这处所猿猴也爬不上去,别说是人了,若不是玉皇大帝派的天神天将,倒是谁干的呢?”世人啧啧称奇。那少年道:“此事临安无人不晓,却非我生安白造的。各位若光临安去,一问便知。”

那四川人凛然道:“这位奶奶说那边话来?江湖上的事儿小人固然不懂,但那位神雕大侠为了救王将军之命,从江西赶光临安,四日四夜当中,冒死赶路,没睡上半个时候。他和王将军素不了解,不过怜他尽忠报国,却遭奸臣谗谄,便这等奋不顾身的干冒大险,为王将军伸冤存孤,你说该不该称他一声大侠呢?”那少妇哼了一声,待要驳斥,她身边的文秀少女说道:“姊姊,这位豪杰如此作为,那也当得起称一声‘大侠’了。”她语音清脆,一入耳中,大家都觉说不出的舒畅好听。

那文秀少女噗哧一笑,低声道:“风趣,风趣!”

那四川人问道:“他叫做‘神雕侠’?”那男人道:“是啊,这位大侠行侠仗义,好打抱不平,但是向来不肯说本身姓名,江湖上朋友见他和一头怪鸟形影不离,便送了一个外号,叫作‘神雕大侠’。他说‘大侠’两字决不敢当,旁人只好叫他作‘神雕侠’,实在凭他的所作所为,称一声‘大侠’又有甚么当不起呢?他如果当不起,谁还当得起呢?”

那广东人笑着点头,道:“这可愈说愈奇了。”那神情粗暴的男人俄然哈哈大笑,拍腿叫道:“这件事也是神雕侠干的,嘿嘿,痛快,痛快。”世人忙问:“如何也是神雕侠干的?”那大汉只是大笑,连称:“痛快,痛快。”那广东客人欲知详情,命店小二打来两斤白干,请那大汉喝酒。

那临安少年道:“神雕侠诛杀奸臣,是小王将军亲眼目睹,那么天然不是天神天将所为了。但奸臣丁大全一夜之间面皮变青,却必是上天施罚之故。”那广东人道:“他如何一夜之间面皮变青?这可真奇了。”那临安少年道:“畴前临安人都叫丁大全为丁犬全,但当今却叫作‘丁青皮’。他本来白净脸皮,俄然一夜之间变成了青色,并且今后不褪,凭他多么高超的大夫也医治不了。传闻皇上也曾问起,那奸臣奏道:他一心一意为皇上效力,忧心国事,数晚不睡,乃至神采发青。但是临安城中个个都说,这奸相祸国殃民,玉皇大帝遣神将把他的脸皮打青了。”

那少女笑道:“宋大叔,我姊姊睡着了,你大声说也无妨,吵不醒她的。”那少妇展开眼来,怒道:“我几时睡着了?”那少女道:“那更好啦,更加不会吵着了你啦。”那少妇大声道:“襄儿,我跟你说,你再跟我抬杠,明儿我不要你跟我一块走。”那少女道:“我也不怕,我自和小弟同业便是。”那少妇道:“小弟跟着我。”那少女道:“小弟,你说跟谁一起走?”

那少年摆布做人难,帮了大姊,二姊要恼,帮了二姊,大姊又要活力,嗫嚅着道:“妈妈说的,我们三人一块儿走,不成失散了。”那少妇向妹子瞪了一眼,恨恨的道:“早知你这般不听话,你小时候给好人掳了去,我才不焦急要找你返来呢。”

那仙颜少妇插口道:“哼,他也配做宰相?”那大汉怒道:“他不配莫非你配?”那少妇肝火上冲,喝道:“你是甚么东西,胆敢对我无礼?”目睹那大汉手中固执根拨火铁棒,顺手从地下拾起一段木料,在拨火棒上一敲。那大汉手臂一震,只觉半身酸麻,当的一声,火棒脱手落在地下,火堆中火星溅了起来,烧焦了他数十根胡子。世人失声惊叫。那大汉性子虽躁,但领教了她如此武功,吃了亏竟不敢发作,只咕咕哝哝的摸着胡子,连酒也不想喝了。

那少女提起酒壶给他斟了一碗酒,笑道:“我怎会不信?快点儿请讲罢!”又叫道:“店小二,再打十斤酒,切二十斤牛肉,我姊姊请众位伯伯叔叔喝酒,驱驱寒气。”店小二连声承诺,呼喊着叮咛下去。世人笑逐颜开,齐声伸谢。过未几时,三名店伴将酒肉送了上来。

那文秀少女望着忽明忽暗的火光,悠然入迷,悄悄的道:“神雕大侠,神雕大侠……”转头向小王将军道:“王大叔,这位神雕大侠武功既然这等高强,又怎地会少了一条手臂?”那美妇人神采大变,嘴唇微动,似要说话,却又忍住。小王将军点头道:“我连神雕大侠的姓名也问不到,他白叟家的出身是更加不知了。”那美妇人哼了一声,道:“你天然不知。”

那仙颜少妇俄然插口道:“你也是大侠,我也是大侠,哼,大侠也未免太多啦。”

那大汉喝了一大碗白干,意兴更豪,大声说道:“这件事不是兄弟吹牛,兄弟也有一点小小功绩。那天早晨神雕侠俄然来光临安,叫我带领火伴,把临安钱塘县衙门中的孔目差役一起绑了,剥下他们的衣服,让众火伴乔扮官役。大伙儿又惊又喜,不知神雕侠何故如此叮咛,但想来必有好戏,天然服从办理。到得半夜过后,神雕侠到了钱塘县衙门,他白叟家穿起县官服色,坐上正堂,惊堂木一拍,喝道:‘带犯官丁大全!’”他说到这里,口沫横飞,喝了一大口酒。

那仙颜少妇沉脸道:“我便要宴客,也不请胡说八道之人。店小二,这酒肉的钱可不能算在我帐上。”店小二一楞,望望少妇,又望望少女,不知如何是好。那少女重新上拔下一枚金钗,递给店小二,说道:“这是真金的钗儿,值得十几两银子罢。你拿去给我换了。再打十斤酒,切二十斤羊羔。”店小二只笑着承诺,却不敢伸手去接金钗。

那四川人道:“这位老弟的话的确不错。只不过杀陈风雅的,并不是天神天将,倒是一名豪杰豪杰。”那少年点头道:“想那陈风雅是朝中大官,家将亲兵,防卫多么周到,凡人怎杀得了他?再说,要把这奸臣的首级高高挑在钟楼的檐角之上,除非是生了翅膀,才有这等本领。”那四川人道:“本领不凡的怪杰侠士,世上毕竟还是有的。但小弟若不是亲眼目睹,可也真的难以信赖。”那少年奇道:“你亲目睹他把陈风雅的首级挂上高竿?你怎会亲眼瞥见?”

那文秀少女道:“姊姊,人家说那神雕侠说得好好地,你干么老是不爱听?”她转头向那大汉嫣然浅笑,道:“大叔,你请别见怪。”那大汉本来满腔肝火,但见她这么甜甜一笑,肝火顿时消于无形,咧着大口报以一笑,想说句客气话,却不知如何措词才好。那少女道:“大叔,那神雕侠你如何认得他的?”那大汉向少妇望了一眼,游移着不说。那少女道:“你说好啦,只要不获咎我姊姊便成。神雕侠多大年纪啦?他的神雕好欠都雅?”不等大汉答复,转头向那少妇道:“姊姊,不知他那头神雕跟我们一对白雕儿比起来又如何?”

那大汉咕嘟喝了一大口酒,笑道:“是啊,本来风趣得很。那丁大全吃打不过,只得亲笔招认,但是他拖拖挨挨,写得极慢,神雕侠连声催促,他总不肯快写。不久天气将明,衙门外人声鼓噪,到了多量军马,想是风声泄漏了出去。神雕侠怒起上来,喝道:‘把他脑袋砍了!’跟着向我使个眼色。我知神雕侠等闲不伤人道命,便拔出钢刀,在丁大全颈中唰的一刀,这一刀下去时,钢刀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儿,砍在头颈中的不是刀锋,而是刀背。但这一下丁大全可吓破了胆,只见他神采俄然转蓝,晕了畴昔。神雕侠哈哈一笑,说道:‘这也够他受的了,我们不消杀他,要朝廷将他明正典刑。’叫我们便穿戴衙役衣服,从边门溜走,各自回家。他白叟家亲身断后,也没比武兵戈,大伙儿平安然安的退走。传闻神雕侠第二天亲入皇宫,把丁大全的供状交给天子老儿。但不知丁大全如何花言巧语,天子老儿竟信了他的,还是叫他做宰相做下去。”

那少妇怒道:“mm,你定要跟我负气,是不是?单是钗头这颗明珠,总值得百多两银子,你死皮活赖的跟朱伯伯要来,却这么随随便便的请人喝酒。瞧你回到襄阳时,妈问起来时如何交代?”那少女伸伸舌头,笑道:“我说在道上掉了,找来找去找不到。”那少妇道:“我才不跟你圆谎呢。”那少女伸筷夹了块牛肉,放在口中吃了,说道:“吃也吃过了,莫非还能退么?各位请啊,不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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