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叔刚徐行上前,伸掌平平推出。杨过叫道:“好工夫!”左掌伸出相抵,微微一笑,使上了三成掌力。他十余年来在海涛当中练功,掌力倘若用足了,别说血肉之躯,即使大树厚墙,也必一掌而摧。史叔刚曾得异人传功,内力亦分歧凡俗,身子微晃,竟不后退。杨过道:“谨慎了!”掌力催动,又加上两成劲道。史叔刚面前一黑,情知性命不保,忽听杨过说道:“啊,你身上有伤!”身前一股排山倒海而至的巨力瞬时候消于无影无踪。史叔刚死里逃生,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史伯威道:“我们恰是姓史。中间是谁?”随即道:“啊,恕我眼拙,中间想必是神雕侠了?”杨过道:“不敢,恰是鄙人。请快喝住这些虎狼狮豹罢,再迟得半晌,假鬼只怕要变真鬼。”史伯威道:“待假鬼大家成了真鬼,再与中间叙话。”杨过皱眉道:“西山一窟鬼和鄙人有约在先,你叫野兽将他们咬死了,我跟谁说话去?”

史伯威听他言语垂垂无礼,嘿嘿一声嘲笑,反而驱群兽抓紧长进步犯。杨过喝道:“你既知我是神雕侠,怎地对我的说话不加理睬?”史伯威道:“神雕侠便如何?你有本领,便自行把我的野兽喝住罢!”

鄙见子史仲猛一听,当即撤回递出去的银管。那大力神史季强是个鲁莽之徒,心想:“甚么叫做不知好歹?先吃我一杵再说。”双手执杵,呼的一声,往杨过甚顶压击下去,这一招他叫作“巨象开山”,学的是巨象用长鼻击物的姿式。他那铜杵内藏镔铁,铸成象鼻之形,前细后粗,微微曲折,这一击下来,势道威猛之极。

第三十四回

郭襄“啊”的一声呼唤,吓得神采惨白。史叔刚伸手推开一头扑向郭襄的猛虎,除下本身头上皮帽,戴在郭襄头上。群兽久经练习,见她戴上皮帽,便不向她扑咬,转头进犯十鬼。猛虎、豺狼、豹子、狮子、人猿……诸般猛兽对十鬼或抓或咬。西山十鬼奋力杀毙了七八头恶兽,但一来史氏兄弟从旁管束,二来猛兽实在太多,半晌之间,十鬼大家受伤,衣衫碎裂,鲜血淋漓,目睹便要命丧本地,没一能逃出猛兽虎伥。

史伯威急舞双钩和长须鬼的钢杖斗得正紧,见史季强醒转,心下大喜,纵声长啸。蹲伏着的猛兽听得啸声,立时便都站起,作势欲扑。史伯威又一声大喝,群兽齐声吼怒。西山一窟鬼虽见过很多大阵大仗,当此景象也不由胆战心惊。群兽吼声未绝,已纷繁向西山十鬼扑去。

杨过哈哈一笑,顺手挥出,半截铜杵笔挺插下,没入雪地当中,刹时不见了影踪。地下积雪不到一尺,那断杵却有三尺来长,却给他一插灭迹,神功实是惊人。他游目四顾,见史叔刚、史少捷等正在喝止豺狼,但群兽野性发作,又见了人血,不易立时喝止。

笑容鬼给五条恶狼缠住了,腾不脱手来掷帽。豺狼生性贪狠,口中一咬到血,虽见笑容鬼头上戴了皮帽,却不肯就此舍却美食。笑容鬼大声谩骂,脸上仍带笑意。

杨过说道:“好!雕兄,我们下去!”右手袖子一挥,一人一雕,从树干上翩但是下。群兽不待人雕零地,已呼啸着纷繁扑上。神雕双翅展开,左击右拂,拨出一股狠恶非常的劲风,豺狼等身躯较小的恶兽为疾风卷动,站不住脚,踉踉跄跄的跌开。一狮一虎吼怒扑上,神雕横翅扫出,直有千斤巨力,一狮一虎同时给它扫了个筋斗。它左翅跟着拍出,正中一头款项豹子脑门,那款项豹软瘫在地,转动不得。群兽见它如此威猛,便都不敢上前,均远远蹲着,呜呜低吼。

史伯威、史仲猛、史少捷三人见大力神失手,都感惊怒,苦于为群鬼缠住,没法兼顾来救。郭襄叫道:“你们干甚么?狡计伤人,算甚么豪杰?”她对交斗两边谁也不帮,但见笑容鬼这一招太不但明,忍不住出声批评。便在此时,忽听得身边一声低吼,青甲狮王史叔刚缓缓站起,低沉着嗓子喝道:“放下我四弟!”

啸声悠悠不断,只听得大家变色,群兽纷繁跌倒,接着西山十鬼、史家兄弟前后颠仆,只十余头大象、史叔刚和郭襄两人勉强直立。那神雕举头环顾,甚有傲色。杨过心想这病夫内力不浅,我若再催啸声,硬生生将他跌倒,只怕他要受狠恶内伤,长袖一挥,开口停啸。过了半晌,世人和群兽才渐渐站起。豺狼等小兽竟有为他啸声震晕不醒的,雪地中各处都是群兽吓出来的屎尿。群兽不等史家兄弟呼喝,纷繁夹着尾巴逃入了树林深处,连转头瞧一眼也都不敢。

郭襄心想:“这大个子中了狡计,甚是不幸!”从地下抓起一团雪,在史季强额头摩擦,又将一团雪塞在他口里。毒粉药力本不耐久,史季强体格又壮,头上一冷,悠悠醒转,见郭襄兀自以雪团替他擦额,说道:“多谢小女人!”翻身站起,伸手背揉了揉眼睛,见四鬼围攻史叔刚,大声叫道:“三哥退开!”伸手便去扭笑容鬼的头颈。

杨过向郭襄打个手势,叫她用手指塞住双耳。郭襄不明其意,但依言按耳,只见他纵口长呼,龙吟般的啸声直上天涯。郭襄虽已塞住了耳朵,仍震得她心旌摇摆,如痴如醉,脚步站立不稳。幸亏她自幼便修习父亲的道指正宗内功,是以武功固然尚浅,内功的根底却扎得甚为坚固,远胜于普通武林中妙手,听了杨过这么一啸,手指塞耳更紧,总算没跌倒。

杨过道:“史家昆仲请恕无礼,只因鄙人和西山一窟鬼有约,迫得阻住两边脱手。待鄙人这回事告终以后,你们再分高低,鄙人谁也不帮,袖手观斗。”转头向煞神鬼道:“如何样?你们要一个个的跟我车轮战呢,还是十个儿一齐上?”

史伯威大怒,纵身向杨过扑去,手成虎爪之形,抓向他胸口。杨过右肩微晃,袖子从上而下,噗的一声,击上他双腕。史伯威但感手腕剧痛,有如刀削,禁不住“啊”的一声呼唤。

史家兄弟和西山一窟鬼平生那边见过这等威势?呆呆站着,竟不知说甚么好。

郭襄见三头雄狮向大头鬼一人围攻,他手中的八角铜锤已掉在地下,右臂为一头雄狮咬住不放,全仗左手运掌成风,勉强支撑,抵挡着别的两端雄狮。郭襄想起他带本身出来,见他如此狼狈,心中不忍,当下不加思考,除下皮帽,扬手挥出,安在他头上,头大帽小,形相好笑,且摇摇欲坠,戴不平稳。史家兄弟练习群兽之时,头上均戴这类特制的皮帽,牲口无知,那边分得清友敌,见大头鬼戴上了皮帽,便回身走开。这边厢四头花豹却已将郭襄围住。

大头鬼虽因皮帽而暂得免祸,但见兄弟姊妹九人个个难逃困厄,怎肯一人独生?他西山一窟鬼并非君子君子,平时所作所为也以傍门左道者为多,但相互间义气深重,当下抓起皮帽,向红衣红裙的红俏鬼掷去,叫道:“九妹,你快逃命罢。”红俏鬼接住了皮帽,当即掷给长须鬼,叫道:“大哥,你先出去,将来设法给我们报仇便是。”长须鬼却将皮帽抛在笑容鬼头上,说道:“十弟,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大哥活不到这么久了。”他十人竟谁也不肯要这件拯救之物。

史季强昏晕不醒。吊死鬼挥动长索,连他手臂也缚上了,顾忌他力量太大,怕他醒转后崩断绳索,又点了他胁下穴道,叫道:“你驱开牲口让道,我们便放人!”目睹史叔刚双目凹进,满脸蜡黄,走路也摇摇摆晃,明显得病不轻,对他毫不在乎。

郭襄在旁鼓掌笑道:“神雕侠,好工夫,史家兄弟服了罢?”杨过向她瞧一眼,心道:“这小女人是甚么路道?她既与花豹为友,却又出言助我?”

这时史叔刚正在掠取长须鬼手中钢杖,免得他伤兽太多,听得郭襄呼救,转头看时,不由一惊,只因相距甚远,不及畴昔挽救。但说也奇特,四头豹子竟不向郭襄抓咬,绕着她边嗅边走,挨挨擦擦,情状竟甚亲热。郭襄吓得呆了,见四头花豹似无歹意,一怔之下,想起母亲和姊姊都曾说过,本身幼时吃母豹的乳汁长大,看来这四头花豹嗅到本身身上体气有异,因此引为同类。她又惊又喜,俯身搂住两端豹子头颈,别的两端花豹便伸舌舐她的手背和脸颊。郭襄只觉一阵酸痒,格格的笑了出来。史家兄弟驯兽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奇景,大家对郭襄均有好感,无不又惊又喜。

史叔刚哼了一声,摇摇摆晃的向笑容鬼走去。笑容鬼不敢和他正面为敌,快步让开。史叔刚因身上有伤,纵跃不得,仍有气没力的向他走去。站在一旁的三鬼同时拥上,笑容鬼也回身而斗。史叔刚出掌甚缓,但掌力沉雄,四鬼团团围住了,你刺一枪,我砍一刀,却不敢近身。笑容鬼怕毒倒本身兄弟,也不敢再放毒粉。

杨过更不闪避,掷开猛虎,左掌翻处,已抓住了象鼻杵前端,笑道:“我们较量较量,是谁力大?”史季强运力下压,不管他如何着力,象鼻杵却停在杨过甚顶,分毫也压不下去。史叔刚叫道:“四弟不得无礼!”史季强向里硬夺,待要收回铜杵,杵端给杨过抓住了,竟如让生铁铸住了普通。史季强连运三次劲,始终夺不返来。杨过觉到他回夺之力大得非常,心想:“我不显神功,这一身蛮力的莽夫终是不平。”俄然左手往上急拗。这一拗之力集于铜杵中部,运劲既巧且猛,按理史季强非脱手不成,那知他仍双手紧紧抓住,那条和象鼻般粗大的铜杵却弯成了曲尺之形。杨过喝道:“好!”转劲向下拗落,铜杵从另一边弯将下来,啪的一声,断成两截。史季强给震得双手虎口都分裂寸许,鲜血长流。这大汉竟有一股狠劲,仍死命抓住杵柄不放。

伯威、仲猛、季强、少捷史家四兄弟见他怔怔的站立不动,只道他已受重伤,急怒之下,一齐扑向杨过。但见他身子微挫,恰好一头猛虎从侧面窜上,杨过伸左手抓住猛虎头颈,将这牲口当作了一件活兵刃,挡开史仲猛的银管和史季强的铜杵,让四只虎爪抓向史伯威和史少捷的头脸胸口。杨过十余年前使那玄铁重剑之时,兵刃已重逾八十斤,这头猛虎躯干虽巨,也不过一百数十斤重,他提在手中,浑若无物。猛虎头颈遭抓,惊怒交集,那边还认得出仆人,张牙舞爪,向史氏兄弟又抓又咬。伯威、少捷两人平时虽与猛兽为伍,这时却也闹了个手忙脚乱。

史叔刚俯身解开四弟穴道,悄悄一拉,已将吊死鬼的长索拉得断为数截。但史季强中了毒雾,始终不醒。史叔刚皱起眉头,喝道:“取解药来!”笑容鬼道:“你收回众牲口,我自将解药给你。”

煞神鬼给他啸声震惊之下,虽翻身站起,心魂不决,一时答不出话来。长须鬼一揖至地,恭恭敬敬的道:“神雕大侠,我们的陋劣工夫跟你白叟家天差地远,西山一窟鬼如何敢跟你脱手?我们性命都是你白叟家救的,你而后有何调派,我们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无不顺从。你要叫我们兄弟退出山西,我们立时便走,决不敢有半晌逗留。”

猛听得头顶清啸冷冷,有人朗声说道:“西山一窟鬼不取信约,累我空等半晚,却本来在这里跟野兽混闹!”

西山一窟鬼在群兽围攻之下,人性命在呼吸之间,斗然间听到杨过说话,又多了一个劲敌,均想:“罢了,罢了,连最后一丝逃生之望,也已断绝。”只听杨过朗声又道:“这几位是万兽山庄的史氏贤昆仲么?各位停止,听我一言。”

郭襄见史叔刚缓缓走向群鬼,觉他手足情深,抱病迎敌,实是个硬汉,忙道:“喂,叔叔,你身上有病,谨慎伤身,别脱手。”史叔刚向她点了点头,说道:“多谢!”脚下不断,仍一步步走向史季强。笑容鬼向吊死鬼使个眼色,分从摆布抢上,要连这痨病鬼一起擒住。两人扑到史叔刚身边,四手探出,猛听得史叔刚一声低吼,左手在吊死鬼肩头一拍,右手在笑容鬼背上一托,两人只觉一股巨力俄然压在身上,不由得脚步踉跄,几乎跌倒,忙提气跃开,幸亏史叔刚并未追来。两人相顾骇然,均吓出了一身盗汗,想不到这痨病鬼竟如此短长。

史叔刚吐纳两下,气味顺畅,晓得未受内伤,神雕侠部下包涵,饶了本身性命,心想:“若凭实在工夫,咱五兄弟齐上也不是他敌手。”见二哥和四弟兀自挺着兵刃,俟隙向杨过进击,忙叫道:“二哥、四弟,快快停止,我们可不能不知好歹。”

排难明纷

郭襄一听大喜,心道:“神雕侠到了!”抬开端来,只见一株大树横干上坐着一人,身边蹲着一头巨大无朋却又丑恶不堪的巨雕。此人身穿灰布长袍,右袖束在腰带当中,果是断了一臂,再看那人边幅时,不由得机警伶打个暗斗,只见他神采焦黄,木僵干枯,那边是个活人?实是一具僵尸。西山一窟鬼中尽有边幅狂暴之人,却决没一人如他这般丢脸。

郭襄未见他之时,小女人的心中将他想像得风骚儒雅、漂亮萧洒,此时一见,不由大失所望,心道:“世上竟有这般边幅奇丑之人!”忍不住再向他望了一眼,却见他一双眸子精光四射,豪气逼人。那闪电般的目光扫过她脸时略一逗留,仿佛微感奇特。郭襄心口一阵发热,不由自主的晕生双颊,低下头来,模糊约约的感觉,这神雕侠倒也不如何丑恶了。

面前之人,恰是杨过。十六年来,他苦候与小龙女重会之约,周游四方,行侠仗义,多作肃除人间不平之事,因一向和神雕为侣,闯下了个“神雕侠”的名头。他自悔少年风骚孽缘太多,累得公孙绿萼为己丧命,程英和陆无双平生悲伤,他自知脾气风骚,见到年青仙颜女子,常常与之谈笑不由,相处密切,虽无轻浮之念,却引发对方遐想,惹下很多无谓相思,自知分歧,常他杀力禁止,但情缘之来,偶然不由自主,是以常常戴着黄药师所制的那张人皮面具,不以本来之漂亮脸孔示人。这晚与西山一窟鬼约斗倒马坪,对方过期不至,便一起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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