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道:“没有啊,没说到谁。”她自知妹子当日是要去瞧瞧杨过,但她在父母面前,最怕的便是提及“杨过”两字。母亲倒还罢了,父亲只要一闻声,常常神采一沉,便有一两天不跟她说话。是以妹子既然没说,她也就乐得不提,何况此事早已畴昔,并无下文,又何必提起此人,自讨败兴?

郭靖坐在台左第一排椅上,见他这招大擒特长虽奇妙萧洒,但行迳浮滑,大违忠诚之道,心下不悦,神采便沉了下来。公然台下有多人不平,台东台西同时响起了三个声音,叫道:“好俊工夫,兄弟来领教几招!”“这算甚么?”“人家美意扶你,你却施暗害!”发话声中,三小我同时跃下台来。

黄蓉心中暗叫:“是过儿,是过儿!当真是他么?”问道:“在羊太傅庙中脱手杀死尼摩星的,你想会不会是他?”郭芙道:“如何会啊?杨……杨大哥怎会有这等好工夫?”黄蓉道:“你跟妹子在羊太傅庙中说了些甚么,重新至尾跟我说,一句也不能漏了。”郭芙道:“也没甚么大不了的,妹子就是爱跟我顶撞。”因而将妹子如何说不赴豪杰大宴、不瞧丐帮推举帮主,如何说在她生日那天将有一名少年漂亮的豪杰来见她等言语一一说了,最后笑道:“她朋友倒公然来了很多,但不是和尚尼姑,便是老头儿老太婆,那有甚么少年漂亮的豪杰?”

黄蓉早已在大校场四周漫衍丐帮弟子,叮咛见有异状当即来报。她坐在郭靖身边,不时放眼四顾,察看是否有面熟之人混入场来。她一向担心圣因师太、韩无垢、张一氓等这一干人前来拆台,但时届未末申初,四下里一无动静,深思:“那一干人来襄阳到底为的甚么?若说有甚么图谋,怎地仍不见有涓滴端倪?如说真的来为襄儿道贺生辰,人间决无是理。”转头看台上时,见武修文已将两人击下台来,剩下一人苦苦支撑,料得五招以内也须落败,心想:“本日天下群雄以武会友,为争丐帮帮主,最后却不知是谁夺得魁首,独占鳌头?”

耶律燕道:“实在呢,也不消我哥哥下台。”郭芙奇道:“如何?”耶律燕道:“刚才梁长老不是说了么?当年丐帮大会君山,师母还不过十来岁,便以一条竹棒打得群雄束手归服,当上了帮主。常言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嫂子啊!还是你下台去,比我哥哥更成。”郭芙嗔道:“好!小油嘴的,你讽刺我。”伸手便到她腋下呵痒。耶律燕往耶律齐背后一躲,笑道:“帮主拯救,帮主拯救,帮主夫人这要谋财害命啦。”

童大海满脸胀成了紫酱色,指着台下骂道:“贼化子,再来跟童大爷真刀真枪的打过啊,这般鬼鬼祟祟,算是甚么豪杰?臭叫化,瘟叫化!”他不开口的只骂化子,台下数千丐帮弟子大家只感风趣,无人理睬于他。

完颜萍在台下见丈夫已稳占上风,心中欢乐。郭芙却道:“这三小我饭桶,当然不是小武哥哥的敌手。实在他何必这时候便逞豪杰,破钞了力量?待会真有妙部下台,岂不难以抵敌?”完颜萍浅笑不语。

童大海恐怕拳头给袋中大蛇咬着,又或是一拳打中了大蛇的毒牙,硬生生将拳头收转,举掌在胸口一挡,右腿踢向对方下盘。那化子见他发毛,悄悄好笑,侧身在台上一滚,背负的布袋又已靠上他小腿,童大海这一腿再碰到了布袋。袋中的大蛇实在甚是驯善,毒牙早已拔去,但童大海那边晓得,连声大呼,双足乱跳。那化子右臂好处,已抓住他胸口,顺势运劲,喝道:“伍子胥高举千斤鼎!”将他身子举在半空。

梁长老又道:“本日座间,个个都是江湖上闻名的豪杰,任那一名愿来做敝帮的脑筋,我们都欢乐得紧。只不过豪杰豪杰太多,可就难以决定。我们十二个臭皮匠便想了个笨法儿,只要请各位豪杰到台上一显技艺,谁强谁弱,大伙儿有目共睹。”他说到这里,台下采声四起。

只听他又道:“本帮以内既无杰出的人才,黄前帮主又不能用心,面前只要一条明路,那便是请一名帮外豪杰来参与本帮,率领这十数万后辈。想当年本帮君山大会,推举帮主,终究举出了黄前帮主,当时她白叟家可也不是丐帮的弟子啊。不瞒各位说,当时兄弟很不平气,还跟她白叟家脱手过招,成果如何呢?哈哈,那也不消多说,总之给打得五体投地,心悦诚服。她白叟产业了帮主以后,敝帮好生畅旺,说得上风生水起。君山那一会,黄前帮主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女人哪,她一条竹棒打得丐帮四长老心悦诚服,可当真豪杰了得。”世人听得悠然神驰,一齐望着黄蓉。丐帮弟子当中,年长的当时多数均曾亲与其会,回思昔日情境,胸间豪气陡生。

童大海慌乱中给对方抓住了胸口“紫宫穴”,顿时满身酸软,没法转动,空自肝火冲天,却发不得威。台下群雄想起他的外号叫做“千斤鼎”,再见了他这副狼狈情状,顿时全场轰笑。梁长老忍笑向那化子喝道:“快放下,休得无礼!”那化子道:“是!”将童大海放在台上,一纵下台,钻入了人丛。

俄然间一条人影轻飘飘的纵上高台,左足在台缘一立,摇摇摆晃的似欲摔跌下来。童大海心肠却好,叫道:“谨慎!”上前伸手欲扶。他那知此人成心在群英之前显一手上乘武功,手掌刚搭上那人左臂,那人一勾一带,施出了大擒特长中一招“倒跌金刚”。童大海身不由主的向台外直飞出去,砰的一声,结健结实的摔在地下。世人瞧那人时,但见他服饰修洁,长眉俊目,本来是郭靖的弟子武修文。

当时台下数千英大志中,个个存的都是这个动机,但在郭府后花圃中,却有一人始终没想到这件大事。小郭襄一向在想:“本日是我十六岁生日。那天我拿了一枚金针给他,要他今儿来见我一面,他当时亲口答允了,怎地到这时还不来?”

这化子三十来岁年纪,背负六只布袋,是梁长老嫡传的徒孙,性子暴躁,平素对师祖又敬若神明,见千斤鼎童大海对师祖无礼,便按捺不住,跃下台来,冷冷的道:“我师祖不能跟后辈脱手。童大哥,还是我接你三拳罢!”

她想到这里,向郭芙招了招手,命她过来,低声问道:“你妹子在风陵渡出去了两日两夜,她返来后,有没提及外公甚么事?”郭芙一怔,道:“外公?没有啊!妹子连外公的面也没见过。”黄蓉道:“你细心想想,她在风陵渡和西山一窟鬼一齐出去,到底还讲到谁没有?”

这时郭芙、武氏兄弟等都已三十多岁,但自来玩闹惯了的,耶律燕、完颜萍虽均已生儿育女,一见面仍嘻嘻哈哈,兴趣不减当年。

耶律燕平时极爱和郭芙斗口,远亲姑嫂,互不相让,这时早猜中了嫂子情意,说道:“小叔叔先上去清算一批,待他不成了,敦儒又上去清算一批。他又不成了,我哥哥这才下台,独败群雄,让你安安稳稳的做个帮主夫人,多么不美?”郭芙脸上一红,说道:“这很多豪杰豪杰,谁不想当帮主?怎说得上‘安安稳稳’四字?”

她悄悄叹了口气,一个动机终是排解不去:“他虽重然诺,但是我毕竟是个小女人啊。他承诺的话倘是对爹爹说的,不管如何也定会信守。但是我呢,我这个小东邪小郭襄,在他眼中算得是甚么?只不过是个异想天开的小女孩儿罢啦。这时他便算记得我的话,也不过是哈哈一笑,点头说道:‘混闹,混闹!’”

世人看时,都吃了一惊,但见此人高大肥胖,足足有三百来斤,这一下台,那搭得极是坚固的高台竟也微微摇摆。那人走到台口,也不抱拳施礼,双手在腰间一叉,说道:“俺叫千斤鼎童大海,丐帮帮主太难了,俺是当不来的。那一名要跟俺脱手,便上来罢。”台下世人一听,都是一乐,听此人说话,准是个浑人。

黄蓉见她神采微微有异,推测她心中还坦白着甚么,说道:“面前之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听到见到过甚么,全说给我晓得。”郭芙见母亲神采慎重,不敢再瞒,只得道:“只是听几个闲人讲起甚么神雕大侠,那便是杨……杨……杨过了。妹子便说要去瞧瞧他。”黄蓉心中一凛,道:“见到了他没有?”郭芙道:“必然没见到。倘若见到了,妹子还不咭咭呱呱的说个不断么?”

芍药亭畔,小郭襄细数花影,情思困困。大校场中,黄蓉兀安闲反覆推想:“羊太傅庙中芙儿、襄儿遇险,得逢高人暗中挽救。靖哥哥说,当世只二人有此刚猛内力,但洪恩师已故,靖哥哥更加不是。莫非邀集这些傍门左道之士来给襄儿道贺生辰的,便是阿谁杀死尼摩星的妙手?但是此人是谁?老顽童周伯通虽爱玩闹,行事无此精密;一灯大师端严刚正,没如此闲情逸致;西毒欧阳锋、慈恩和尚裘千仞都已亡故,竟莫非是爹爹?”

梁长老笑道:“童大哥,我们本日不是摆擂台。倘若童大哥不肯做敝帮帮主,便请下台去罢。”童大海脑袋一摆,说道:“这明显是个擂台,谁说不是擂台?你不准俺脱手,怎地又叫人下台?”梁长老还待要说,童大海道:“好,你要跟我脱手也好!”呼的一拳,劈面向梁长老击去。梁长老后跃避开,笑道:“我这几根老骨头,怎受得起童大哥一拳?”童大海笑道:“我原说你不成,乘早站开些……”他话未说完,台口人影一闪,已站着一名衣衫褴褛的化子。

梁长老迈声道:“除了几位前辈耆宿、世外高人以外,天下豪杰,尽在其间,只要瞧得起敝帮的,便请下台见教。本帮后辈中倘若自傲才艺出众,也可下台,即使是个四袋后辈,说不定他向来深藏不露,无人知他豪杰了得啊。”他说了几遍,只听台下一人暴雷似的喝道:“俺来也!”腾的一声,跃到了台上。

童大海喝道:“再好也没有!”也不问他姓名,提起醋钵大的拳头,叫道:“看招!”便往他胸口锤了畴昔。那化子回身踏上一步,波的一声闷响,这拳打中了他背上的布袋。童大海只感到着拳之处软光滑溜,心下奇特,喝道:“你袋中放着甚么玩意?”那化子冷冷的道:“叫化子捉甚么?”童大海吃了一惊,失声道:“蛇……蛇……”那化子道:“不错,是蛇!”童大海想起刚才这一拳,不由有些恶心,第二拳打出去时抬手直击面门,岂知这化子纵身一跃,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子,又将背心向着他。

她坐在芍药亭中,臂倚栏干,目睹红日垂垂西斜,心想:“本日已畴昔了大半天,他就算立即到来,最多也只要半天相聚。”眼望着地下的芍药花影,两枚手指拈着剩下的一枚金针,悄悄说道:“我还能求他一件事……但说不定他压根儿就已把我忘了,连明天要来看我都没记得,这第三件事还说甚么?”转念又想:“不会的,决计不会。他是当世大侠,最重然诺,怎能说过的话不算?再过一会儿,唔,只再过一会儿,他必然便会前来瞧我。”想到不久便能和他见面,不由得晕生双颊,拈着金针的手指微微发颤。

群雄早知本日丐帮大会中大有热烈,听梁长老如此说,各自悄悄策画。长一辈的人物本身早驰名位,或为那一家那一派的掌门,或为那一帮那一寨的首级,自不能再出来争作丐帮帮主。身无所属的妙手名宿为数固亦很多,然均想武林中得名不易,本身武功虽不输于旁人,但说要赛过场中数千位豪杰豪杰,可决无掌控,若给人打下台来,闹得灰头土脸,没吃着羊肉却惹上一身臊,自是顾虑很多。四十岁以下的丁壮青年,却有很多怦然心动,跃跃欲试,但都明白如此比武,天然是车轮战,下台越早越亏损。是以梁长老说完以后,却无一人下台。

武修文学兼郭靖、黄蓉两家,且家学渊源,得父亲与师叔授了一阳指神技,在后辈英豪中已算第一流人才,见三人齐至,悄悄欢乐:“我同时败此三人,方显得工夫。”反而怕这三人别离来斗,更不说话,身形闲逛,刹时之间向下台的三人每人发了一招。那三人尚未站稳,敌招倏忽已至,忙举手抵挡。武修文不待对方缓过手来,双掌翻飞,竟以一围三,将三个敌手包抄在垓心,本身占了外势。那三人相互挤撞,拳脚难以发挥。台下群雄相顾失容,均想:“郭大侠名震当世,公然名不虚传,连教出来的徒儿也这般短长?”那三小我相互不识,不知旁人的武功拳路,遭武修文一围住,没法照应照顾,反而各自管束。三人连冲数次,始终抢不出武修文以绵密掌法构成的包抄圈子。

梁长老又道:“不过兄弟有一句话申明在先,本日比武,务请点到为止,倘如有甚性命毁伤,敝帮可罪恶太深。各位相互之间如有甚么梁子,决不能在这台上了断,不然是跟敝帮高低成心过不去了,当时却莫怪获咎。”他说这几句话时,目光从左至右的向世人横扫一遍,神采凛然。

她与父亲已十余年不见。黄药师便如闲云野鹤,周游江湖,谁也不知他的行迹。说到这件事的古怪难测,倒与他性子很有几分类似。黄药师名震江湖数十年,乃着名的“黄老邪”,这些邪魔外道多数跟他臭味相投,倘若他出面调集,那些人非卖他的老面子不成。她想到这里,不自禁的又惊又喜。按理说黄药师决不会来跟女儿和外孙女如此混闹,但他平生行事向来不成以常理推断,当真如天外神龙,夭矫变幻,黄蓉虽是他亲生女儿,却也常常莫测其高深。他大肆邀人来给外孙女儿贺寿,说不定自有深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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