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战很久,忽听得前军齐声号令,一队宋军急驰而至,直冲向小丘。大汗的护驾亲兵纷繁放箭反对。蒙哥居高临下,放眼望去,见一名宋军将军手执双矛,骑一匹高头大马,在战阵中左冲右突,威不成当,羽箭如雨点般向他射去,都让他一一扒开。蒙哥左手一挥,鼓声立止,转头问摆布道:“此人如此英勇,可知是谁么?”右首一个白发将军道:“启禀大汗,此人便是郭靖。当年成吉思汗封他为金刀驸马,远征西域,建功不小。”蒙哥失声道:“啊,本来是他!将军神勇,名不虚传!”

蒙古大汗立马于小丘之上,亲身督战,身边两百多面大皮鼓打得咚咚声响,震耳欲聋,甚么说话的声音都给淹没了。但见千夫长、百夫长一个个或死或伤,血染铁甲,从阵前抬了下来。大汗蒙哥身经百战,当年随拔都西征,曾杀得欧洲诸国联军望风披靡,直攻最多瑙河边、维也纳城下,现在见了这一番厮杀,也不由得悄悄心惊:“平常都说南蛮懦怯无用,实在涓滴不弱于我们蒙古精兵呢!”

众亲兵见郭靖在顷刻之间连毙四名勇将,无不胆怯,虽在大汗驾前,亦不敢上前与之争锋,只不住放箭。郭靖纵马欲待抢上小丘,但数百枝长矛密密层层的排在大汗身前,连抢数次,都不能近身,俄然间胯下坐骑一声嘶鸣,前腿软倒,竟是胸口中箭。众蒙古亲兵大声喝彩,拥了上来。人丛中只见郭靖纵跃而起,挺枪刺死了一名百夫长,跳上了他坐骑,枪挑掌劈,霎眼间打死了十多名蒙古官兵。

金轮国师掳得郭襄,携入军中,视作爱徒,慈爱眷顾。忽必烈知悉后,以久攻襄阳不下,便欲在城前当众虐杀郭襄,以沮郭靖守城之志。金轮国师果断不允,痛骂忽必烈的使者,大怒之下,发掌击死了一人。国师携了郭襄,本日便欲离军远去。忽必烈亲身过来道歉赔罪,此事更不再提。厥后大汗率军攻打襄阳无功,摆布有人提及郭襄之事,大汗亲身下旨,命修建木台,将郭襄绑上高台,逼迫郭靖降顺。国师顾及其密宗宁玛教在蒙古及西域之千百古刹基业、千百信众弟子之安危,只得顺服,心下虽大为不忍,但大汗军令如山,却也无可何如。

待得四门蒙古兵退尽,天气已然大明。这一场大战足足斗了十二个时候,四野里黄沙浸血,死尸山积。断枪折戈、死马破旗,连绵十余里之遥。这一仗蒙古兵损折了四万余,襄阳守军也死伤二万二三千人,自蒙古发兵南侵以来,以此仗最为惨烈。

襄阳守军虽杀退了敌兵,但襄阳城中到处都闻哀声,母哭其子,妻哭其夫。

便在此时,蒙古中军发喊,一支宋军冲了过来,抢先一人舞着两柄铁桨,狂砸猛打,倒是点苍渔隐。本来黄蓉见丈夫陷阵,放心不下,命点苍渔隐领了二千人突入策应。蒙古兵见大汗退后,步地微乱。

黄蓉命令追杀,大开北门。三万精兵冲了出来。耶律齐带领的四千人已损折了半数,余下的乘势追敌。蒙古官兵久经战阵,虽败不溃,精兵殿后,缓缓向北撤退,宋兵倒也不能逼近。攻入襄阳的五千余蒙古精锐之师却无一活命。

猛听得蒙古的传令官大喊:“众官兵听者:大汗有旨,那一个最早攻登城头,便封他为襄阳城城主。”蒙古兵大声喝彩,军中枭将悍卒个个不顾性命的扑将上来。传令官手执红旗,来回传旨。郭靖挽起铁胎弓,搭上狼牙箭,飕的一声,长箭冲烟穿尘,疾飞而去。那传令官当胸中箭,倒撞上马。蒙古兵齐声发喊,士气稍挫。过未几时,又有一队生力军万人队开抵城下。

郭靖却兀自未解,问道:“襄儿怎地会到这高台上去?鞑子使甚么奸计了?”黄蓉挺直身子,昂然道:“靖哥哥,襄儿不幸落入了鞑子手里,他们建此高台,台下堆了柴草,却将襄儿置在台上,那是要逼你投降。你若不降,他们便举火烧台,叫我们佳耦肉痛肠断,神智昏乱,不能用心守城。”

黄蓉一言不发,回身下城。世人正商讨如何救援郭襄,忽见城门开处,一骑向北冲出,顿时乘者恰是黄蓉。世人一见,无不大惊。郭靖、黄药师、一灯、朱子柳等纷繁上马追出。

一灯道:“郭夫人深切寒潭,冻得死去活来,查明杨过确系不在谷底,又何况小女人落入奸人之手,事在告急,大伙儿都主张追逐。我们不等杨过,须怪郭夫人不得。”一灯既如此说,郭靖自不敢再说甚么,只恨恨的道:“郭襄这小娃儿成日肇事,倘若过儿有甚好歹,我们心中何安?让这小女人给蒙古兵烧死了洁净。”

蒙哥见了这等势头,不由得脸上变色。众亲兵拥卫大汗,退下了小丘。

蒙古朝贵本来多信萨满教,那是兼信佛教及幽鬼的吐蕃旧教,多鬼神之说,以科学为主,厥后吐蕃由莲华生大士自天竺传入密宗佛教。莲华生大士教法渊深,神通泛博,信士遍于吐蕃,传入蒙古后,萨满教失势,蒙古高傲汗亲贵乃至部族首级直至牧人牧女,也都改信密教。蒙古大汗皇后以是敕封金轮大喇嘛为第一国师,乃因宗教之故,对之非常尊敬,于军政大事虽也谘询其意向,但不委以实际重担。先前忽必烈求他诛灭丐帮、全真教,以除蒙古军火线之患,国师虽未办成,忽必烈也知此事不易,并未苛求。

蒙古官兵听得喊声,都转头而望,见大汗的大纛正自发展,大纛四周纷繁扰攘,混乱中那边能分真假,只道大汗真的死亡,顿时军心大乱,士无斗志,纷繁后退。

吕文焕脸如土色,吓得满身如筛糠般抖个不住,只叫:“郭大侠,这……这便……便如何是好?咱……们这……这该当……”

当时夜已半夜,皓月当空,明星闪动,照临下土,天上云淡风轻,一片平和,空中上倒是十余万人在舍生忘死的恶战。这一场大战自凌晨直杀到深夜,两边死伤均极惨痛,兀自胜负不决。宋军占了天时,蒙古军却仗着人多。

蒙古兵势众,两个万人队围住了耶律齐的四千精兵,另一个万人队又架云梯攻城。

一行人奔向高台,在仇敌强弓射不到处勒马站定。遥见台上站着两人,一个身披大红僧袍,头戴红冠,恰是金轮国师,另一个妙龄少女给绑在一根木柱上,却恰是郭襄。

黄蓉在城头看得明白,命令道:“大师发喊,说蒙古大汗死了!”众军喝彩唤喊:“蒙古大汗死了,蒙古大汗死了!”襄阳军比年与蒙古兵相斗,聪明的都学说了几句蒙古话,这时便有人用蒙古话叫了起来。

蒙哥见他横冲直撞,当者披靡,在百万军中来回冲杀,蒙古兵将虽多,竟何如他不得,不由得皱起眉头,传令道:“是谁杀得郭靖,立赏黄金万两,官升三级!”重赏之下,众官兵簇拥向前。郭靖见情势危急,挥枪翻开身边几名敌兵,弯弓搭箭,疾向蒙哥射去。这一箭去势好不劲急,如同奔雷闪电,直扑蒙哥。护驾的亲兵大惊,两名百夫长闪身挡在大汗面前,噗的一声,长箭穿过第一名百夫长,但去势未衰,又射入第二名百夫长前胸,将两人钉成了一串,在蒙哥身前直立不倒。

那三千官兵练习有素,技艺精熟,勇猛善斗,又有一千名丐帮弟子作为骨干,固然受围,却涓滴不惧。郭靖、黄蓉、吕文焕、王坚四人从城头上望将下去,但见宋军步地稳定,以一当十,高呼鏖战,黑暗中刀光映着火把,有如千万条银蛇明灭,真乃好一场大战!

耶律齐手持长枪,奔到郭靖身前,说道:“岳父岳母,鞑子猛攻不退,小婿开城出去冲杀一阵。”郭靖道:“好!你领四千人出城,可要谨慎了。”耶律齐翻身下城。不久战鼓雷鸣,城门开处,耶律齐领了一千名丐帮弟子、三千名官兵,普通的都持标枪盾牌,冲了出去。北门外蒙古兵攻城正急,突见宋军杀出,翻身便走。耶律齐挥军赶上。俄然蒙古军三声炮响,摆布两个万人队包抄上来,将耶律齐所领的四千人围在垓心。

郭靖得知情由后,又惊又怒,问道:“襄儿怎会落入鞑子手里?”黄蓉道:“连日军务告急,我怕你用心,没说此事。”因而将郭襄如安在绝情谷中遭金轮国师掳去之事说了。郭靖听得杨过在谷底落空踪迹,连连诘问打量,待听黄蓉说完,皱起眉头,拍腿怒道:“蓉儿,这但是你的不对了,过儿存亡未明,你怎地便舍他而去,不再理睬?”郭靖一贯恭敬爱妻,从未在旁人之前对她有涓滴失礼,这两句责备之言说得甚重,黄蓉不由得满脸通红。

郭靖不语,见蒙古兵已有五千余人爬上城头,举起黑旗一招,蓦地里鼓角齐鸣,朱子柳与武三通各率一队精兵,从埋伏处杀将出来,立时填住了缺口,不令蒙古兵再行攻上。城头的五千余人堕入了包抄当中。这时城外宋军受围,城头蒙古军遭困,东西南三门也各攻拒恶斗,非常惨烈,喊声一阵响于一阵。

这时黄药师、黄蓉、一灯、朱子柳等都已在城头觇敌,见蒙古兵俄然修建高台,均感不解。朱子柳道:“鞑子建此高台,如要窥测城中军情,不该距城如此之远,何况我军只须射以火箭,立时焚毁,又有何用?”黄蓉皱眉深思,一时也想不透敌军的企图。高大名立,又见数百蒙古军率了骡马,运来多量柴草,堆在台周,却似要将此台焚毁普通。世人更觉奇特。朱子柳道:“莫非敌军攻城不下,因而筑坛祭天么?又或许是甚么厌胜祈禳的妖法?”郭靖道:“我久在蒙古军中,从未见过他们做这般怪事。”

次日凌晨,郭靖正在安抚使府中与吕文焕及大将王坚商讨军情,忽有小校来报,说道探得一个蒙古万人队正向北门而来。吕文焕惊道:“怎……如何方才去,又来了?这……这可不成话啊!”郭靖拍案而起,登城了望。见敌兵的万人队在离城数里之地列开步地,却不打击。过未几时,千余个工匠负石竖木,筑成了一个十余丈高的高台。

那千夫长甚是悍勇,虽见火伴三人丧命,仍挺矛来刺。郭靖横过左手铁枪格开他长枪,右手铁枪砰的一声,重重击在他的头盔之上,只打得他脑盖碎裂。

郭靖虽恼她经常惹事,但父女体贴,如何不急?大声叫道:“襄儿,你别慌,爹爹妈妈都来救你啦!”他内力充分,话声清清楚楚的奉上高台。郭襄早给太阳晒得昏昏沉沉,忽听得父亲声音,喜叫:“爹爹,妈妈!”

只听得号角吹动,鼙鼓声中,一个万人队开了上来,列在高台左边,跟着又是一个万人行列在右边。步地布定,又有一个万人队布在台前,连同先前的万人队,共是四个万人队围住了高台。这个大阵连绵数里,盾牌手、长矛手、斩马手、强弩手、折冲手,一层一层,将高台围得铁桶类似。

郭靖见耶律齐一队人拦在城外,蒙古援兵调遣不便,传令下去,命武氏兄弟挥兵让出缺口,任由蒙古兵爬上城来。二武报命,领兵退开。顷刻之间,成百成千的蒙古兵爬上了城头。城下千千万万蒙古兵将目睹城破,大呼:“万岁!万岁!”

世人仓猝救醒,齐问:“如何?甚么事?”黄蓉神采惨白,颤声道:“是襄儿,是襄儿!”世人吃了一惊,面面相觑。朱子柳道:“郭夫人,你瞧明白了么?”黄蓉道:“我虽瞧不清她脸孔,但依道理推断,决计是她。鞑子攻城不成,便使奸计,当真……当真无耻卑鄙已极。”黄药师和朱子柳经她一说,顿时觉悟,满脸愤激。

说话之间,又瞥见千余名流兵舞动长锹铁铲,在高台四周挖了一条又深又阔的壕沟,挖出来的泥土便堆在壕沟以外,成为一堵土墙。黄药师怒道:“襄阳城是三国时诸葛亮的故居,鞑子无礼,在大贤门前玩弄玄虚,岂不是欺大宋无人么?”

两名万夫长双枪齐至,压住郭靖锋芒。一名千夫长的长枪刺向郭靖小腹。四人使的都是长兵刃,孔殷间转不过来,郭靖长矛放手,身子右斜,避过那千夫长的一矛,跟着双腕翻转,抓住两名万夫长的铁枪枪头,大喝一声,好像在半空中起个轰隆,振臂回夺。那两名万夫长虽是蒙古军中驰名的懦夫,但怎禁得郭靖神力?顿时手臂酸麻,两柄铁枪脱手。郭靖不及倒转枪头,就势送出,铛铛两声,两柄铁枪的枪杆撞在两人胸口。两名万夫长都披护胸铁甲,枪杆刺不入身,但给郭靖内力一震,立时狂喷鲜血,倒撞上马。

郭靖、黄蓉不及解甲歇息,巡查四门,慰抚将士,再去看视周伯通和陆无双的伤势时,见两人都已好转。周伯通耐不住卧床歇息,早已在庭园中溜来溜去,想找些事来混闹一番。郭靖、黄蓉相视一笑,回府寝息。

蒙哥摆布率领亲兵的众将听得大汗嘉奖仇敌,都心中不忿。四名将军齐声呼喝,手挺兵刃,冲了上去。郭靖见冲来四人身高马大,两个戴着万夫长的红色头饰,两个戴着千夫长的红色头饰,喊声如雷,纵马奔近身来,当即拍马迎上,长矛一起,啪的一声,将一名千夫长手中的大刀刀杆震断,跟着一矛透胸而入。

猛听得一阵号响,鼓声止歇,数万人鸦雀无声,远处两乘马驰到台下。顿时搭客翻身下鞍,联袂上了高台,只因隔得远了,两人的脸孔瞧不清楚,模糊可见似是一男一女。世人正错愕间,黄蓉俄然惊呼一声,今后便倒,竟晕了畴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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