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余鱼同发挥金笛,和三名公差斗在一起。他的金笛偶然当铁鞭使,偶然当判官笔用,偶然招数中更异化着剑法,胡国栋等三人一时竟闹了个手忙足乱。陆菲青和李沅芷只看得几招以后,不由得面面相觑。李沅芷道:“是柔云剑法。”陆菲青点点头,暗想:“柔云剑是本门独得之秘,他既是红花会中人,那么是大师兄的门徒了。”

余鱼同回身道:“四哥呢?”骆冰道:“跟我来。”她腿上受伤,撑了根门闩当拐杖,带路进房。余鱼同从地下拾起一把飞刀交还骆冰,问道:“四嫂如何受了伤,不碍事么?”

这一来,几个里手全知他身怀绝技,是成心跟这几个公报酬难了。李沅芷本来在为墨客担忧,怕他受公差欺负,待见他竟会点穴,还在装腔作势,只看得眉飞色舞,好不有兴。

那知来敌身法奇快,她承担刚掷出,仇敌已跟着纵起,长臂伸手,半路上截下了承担。李沅芷又惊又怒,劈面一拳,同时霍青桐也从后攻到。那人左手拿住承担,双手分撑,使出的势子竟是武当长拳中的“高四平”,势劲力足,将李沅芷和霍青桐同时震得发展数步。李沅芷这时看清了仇敌,恰是阿谁张大人。武当长拳是武当派的入门工夫,她跟陆菲青学艺,学了练气的十段锦后,最早学的就是这套拳术,那知平平常常一招“高四平”,在仇敌部下使出来竟有如此能力,不由倒抽了口冷气,转头望时,师父却已不知去处。

余鱼同回过甚来,只见骆冰左手扶桌,站在身后,右手拿着一柄飞刀,纤指执白刃,如持鲜花枝,俊目流眄,樱唇含笑,举手毙敌,浑若无事,说不尽的娇媚可喜。他一见之下,胸口一热,精力大振,金笛舞起一团黄光,大呼:“四嫂,把打弹弓的鹰爪先废了。”

那边胡国栋背了韩春霖窜出,恐怕仇敌追来,鼓足了劲往店门奔去,刚出门口,内里出去一人,顿时撞个满怀。胡国栋数十年工夫,下盘扎得坚固非常,那知被出去此人悄悄一碰,竟收不住脚,连连退出几步,把韩春霖脱手抛在地下,才没颠仆。这一下韩春霖可惨了,那枝小箭在地上一撞,连箭羽没入肉里。

四人中那使剑的叫店伙来低声问了几句,道:“拿酒饭上来。”店伙承诺着下去。那人道:“红花会的点子没走,吃饱了再干。”那墨客神采微变,斜着眼不住打量四人。

使软鞭的公差惊叫:“师叔,这点子怕也是红花会的!”使剑和使鬼头刀的赶紧退出几步。那使怀杖的公差韩春霖软倒在地,转动不得,使软鞭的将他拉在一边。使剑的公差向墨客道:“你是红花会的?”言语中很有顾忌之意。

李沅芷道:“要不要再帮那女人?”陆菲青道:“别乱动,听我叮咛。”他对四名公差没再理睬,只细看那墨客。见他吃过了饭,把长凳搬到院子通道,从身后包裹里抽出一根笛子,悠婉转扬的吹了起来。李沅芷粗解乐律,听他吹的是《天净沙》牌子,吹笛不奇,奇在这笛子金光光辉,竟如是纯金所铸。这一带路上很不承平,他孤身一个文弱墨客,拿了一支金笛矫饰,岂不引发暴客觊觎?心想,待会倒要提示他一句。

余鱼同见公差逃脱,也不追逐,将笛子举到嘴边。李沅芷心想此人真是好整以暇,这当口还吹笛呢。谁知他此次并非横吹,而是向吹洞箫般直吹,只见他一鼓气,一枝小箭从金笛中飞将出来。冯辉低头闪避,小箭钉在韩春霖臀上,痛得他哇哇大呼。

那墨客身子扭捏,叫道:“啊唷,别动粗,君子动口不脱手!”俄然前扑,似是收势不住,伸出金笛向前一抵,无巧不巧,刚好抵上那公差的左腿穴道。那公差腿一软,便跪了下去。墨客叫道:“啊唷,不敢当,别行大礼!”连轮作揖。

秋风秋雨,时紧时缓,破窗中阵阵北风吹进房来。李沅芷困处僻地野店,甚觉腻烦,踱到红花会四当家的店房外瞧瞧,只见房门紧闭,没半点声气。镇远镖局的镖车也都没走,几名镖师架起了腿,坐在厅里闲谈,昨晚那自称是她师叔的张大人却不在其内。一阵西风刮来,身上很有寒意,她正想回房,忽听门外鸾铃声响,一乘马从雨中疾奔而来。

众镖师追出数步,那张大人忽地住脚,叫道:“糟了,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快归去!”阎世章等也即觉悟,回到店房,只见童兆和倒在炕上,双颊红肿,把鬼抢承担之事说了。张大人恨道:“甚么鬼?我们暗沟里翻船,几十年的老江湖着了道儿。”

他猜想余鱼同是师兄马真之徒,公然所料不错。余鱼同乃江南望族后辈,中过秀才。他父亲因和一家朱门争一块坟地,官司打得倾家荡产,又被朱门借端谗谄,瘐死狱中。余鱼同伤痛出走,得遇机遇,拜马真为师,弃文习武,返来刺死了土豪,今后逃亡江湖,厥后入了红花会。他为人机灵工致,多识各地乡谈,在会中职使联络四方,刺探讯息。此次受命赴洛阳办事,并不知文泰来佳耦途中遇敌、在这店里养伤,原拟吃些点心便冒雨东行,却听胡国栋等口口声声要缉捕红花会中人,便即挺身而出。骆冰隔窗闻笛,却知是十四弟到了。

那书发展身玉立,眉清目秀。在塞外边荒之地,很少见到这般萧洒漂亮人物,李沅芷不免多看了一眼。那墨客也见到了她,微微一笑,李沅芷脸上微热,忙转头向里。

李沅芷忙去追逐,奔出几十步,正巧浮云掩月,面前一片乌黑,空中打了几个闷雷,心下怕惧,不敢再追,返来已不见了张大人。待得跳墙出来,身上已落着几滴雨点,刚进房,大雨已滂湃而下。

霍青桐见承担又给抢去,明知非敌,却不甘心就此退开,拔剑攻上。李沅芷右足踏进一步,“七星拳”变“倒骑龙”,也以武当长拳击敌。

那墨客哈哈一笑,道:“做公差的耳目真灵,这碗饭倒也不是白吃的,晓得红花会中有戋戋鄙人这号人物。常言道:光棍眼,赛夹剪。公然是有点事理。鄙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姓余名鱼同。余者,人未之余。鱼者,混水摸鱼之鱼也。同者,君子和而分歧之同,非破铜烂铁之铜也。鄙人是红花会中一个小角色,坐的是第十四把交椅。”他把笛子扬了一扬,道:“你们不识得这家伙么?”使剑的道:“啊,你是金笛秀才!”

那马到客店外愣住,一个少年墨客上马走进店来。店伙牵了马去上料,问那墨客是否住店。那墨客脱去所披雨衣,说道:“打过尖还得赶路。”店伙号召他坐下,泡上茶来。

四名公差见了这墨客的行动也有些纳罕。吃完了饭,那使剑的纵身跳上桌子,大声说道:“我们是京里和兰州府来的公差,到此缉捕红花会钦犯,安份良民不必惊扰。一回儿动起手来刀枪无眼,大伙儿站得远远的吧。”说罢跳下桌来,领着三人就要往内闯去。

陆菲青师兄弟三人,他居中老二,大师兄马真,师弟张召重便是昨晚李沅芷与之脱手过招的“张大人”。这张召重天份甚高,勤奋又勤,师兄弟中倒以他武功最强,只是热中功名利禄,投身朝廷,此人办事卖力,这些年来青云直上,已升到御林军骁骑营佐领之职。陆菲青当年早与他划地断交,昨晚见了他的招式,别来十余年,此人百尺竿头,又进一步,实是非同小可。这一晚回思昔日师门学艺的旧事,感慨万千,不料本日又见了一个技出同传的掉队少年。

蒋天寿顺了口气,强忍痛苦,咬紧牙关,站起来溜到余鱼同背后,乘他前顾长剑、侧避弹子之际,使尽平生之力,鬼头刀“开天辟地”,向他后脑砍落,这一招攻其无备,实难遁藏。那知刀锋堪堪砍到仇敌顶心,腕上俄然奇痛,兵刃拿捏不住,跌落在地,一呆之下,胸口又中了一柄飞刀,当场断气。

张大人见她脱手拳招,“噫”了一声,待她“倒骑龙”变势反击,不闪不避,侧身也是一招“倒骑龙”发拳挥去。一样的拳招,功力却大有高低之分,李沅芷和仇敌拳对拳一碰,只觉手臂一阵酸麻,疼痛难当,脚下一个踉跄,向左跳开,几乎颠仆。霍青桐见她遇险,不顾伤敌,先救火伴,跳到李沅芷身边,伸左手将她挽住,右手挺剑指着张大人,防他来攻。

那墨客竟似没闻声普通,坐在当路,仍然吹他的笛子。那使剑的走近说道:“喂,借光,别阻我们公事。”他见那墨客文士打扮,说不定是甚么秀才举人,才对他客气三分,如是平常百姓,早就一把推开了。那墨客慢吞吞的放下笛子,问道:“各位要缉捕钦犯,他犯了甚么罪啊?常言道得好:与人便利,本身便利。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看马草率虎算了,何必必然要捉呢?”使怀杖的公差走上一步,喝道:“别在这里噜苏行不可?走开,走开!”墨客笑道:“尊驾稍安毋躁。兄弟做东,大师来喝一杯,交个朋友如何?”那公差怎容得他如此胶葛,伸手推去,骂道:“他妈的,酸得讨厌!”

余鱼同连连闪避,又要抵挡刀剑,顿处下风,数合过后,胡国栋长剑与蒋天寿的鬼头刀同时攻到,余鱼同挥金笛将刀挡开,胡国栋的剑尖却在他长衫上刺了一洞。余鱼同一呆,脸颊上中了一弹,吃痛之下,手脚更慢。胡国栋与蒋天寿攻得越紧。蒋天寿武功平平,胡国栋却剑法老辣,算得是公门中一把妙手。余鱼同手中金笛只要抵挡,已递不出招去。童兆和在一旁对劲:“听童大爷的话包你没错。喂,你这小子别打啦,扔下笛子,叩首告饶,脱裤子挨板子吧!”

胡国栋是北京名捕头,部下所破大案、所杀悍贼不计其数,自知积下怨家太多,几年前已然告老。那使软鞭的是他师侄冯辉,此次受命协同大内侍卫缉捕红花会的要犯,自知本领不济,千恳万求,请了他来互助一臂。使鬼头刀的蒋天寿,使怀杖的韩春霖,都是兰州的捕快。捕快武功固然不高,追随犯人的本领却赛过了御前侍卫。

余鱼同技艺得自王谢真传,虽危稳定,激斗当中,忽骈左手两指,直向胡国栋乳下穴道点去。胡国栋疾退两步。余鱼同两指变掌,在蒋天寿脸前虚晃假劈,待对方举刀挡格,手掌用心迟迟缩回。蒋天寿看出有便宜可占,鬼头刀变守为攻,直削畴昔。余鱼同左掌将仇敌兵刃诱过,金笛横击,正中敌腰。蒋天寿大哼一声,痛得蹲了下去。余鱼同待要赶打,胡国栋迎剑架住。冯辉一阵弹子,又把他挡住了。

店外马蹄声响,又有几人闯了出去,李沅芷认得是明天围攻那少妇的四人,忙退入陆菲青房中问计。陆菲青道:“我们先瞧着。”师徒两人从窗缝当中向外窥看。

李沅芷正待转头,肩上已被人拍了一下,她反手急扣,却没扣住仇敌手腕,心中一惊,知是来了劲敌,此人悄没声的跟在前面,本身竟涓滴不觉,仓猝回身,月光下只见一个身材魁伟的男人站在面前。她万想不到仇敌站得如此之近,惊得发展两步,扬手将承担向霍青桐掷去,叫道:“接着。”双手交叉,护身迎敌。

这场豪雨整整下了一夜,到天明兀自未停。李沅芷梳洗罢,见窗外雨势越大。奉侍李夫人的佣妇出去道:“曾参将说,雨太大,今儿走不成了。”李沅芷忙到师父房里,将昨晚的事说了,问是如何回事。陆菲青眉头皱起,似是苦衷重重,只道:“你不说是我的门徒,那很好。”她见师父神采凝重,不敢多问,回到本身房中。

胡国栋一昂首,见出去的是骁骑营佐领张召重,转怒为喜,将已到嘴边的一句粗话缩回肚里,忙请了个安,说道:“张大人,小的不顶用,一个兄弟让点子废了,这个又给点了穴道。”张召重“唔”了一声,左手一把将韩春霖提起,右手在他腰里一捏,腿上一拍,就把他闭住的血脉解开了,问道:“点子跑了?”胡国栋道:“还在店里呢。”张召重哼了一声道:“胆量倒不小,杀官拒捕,还大模大样的住店。”一边说话一边走进院子。冯辉一指文泰来的店房,道:“张大人,点子在那边。”手持软鞭,抢先开路。

张大人大声说道:“喂,你这孩子,我问你,你师父姓马还是姓陆?”李沅芷心想:“师父姓陆,偏要骗骗他。”说道:“我师父姓马,你安晓得?”张大人道:“见了师叔不叩首么?”说罢哈哈一笑。霍青桐见他们叙起师门之谊,本身与李沅芷毫无友情,目睹圣经是拿不返来了,当即快步拜别。

那墨客道:“不敢,恰是戋戋。中间手持宝剑,青光闪闪,獐头鼠目,一表不凡,想必是北京大名鼎鼎的捕头胡国栋了。传闻你早已告老收山,如何又干起这调调儿来啦?”使剑的哼了一声道:“你目光也不错啊!你是红花会的,这官司跟我打了吧!”话毕手扬,剑走轻灵,挺剑刺出,刚中带柔,劲道颇足。

余鱼同以一敌三,打得难明难分。镖行中人闻声齐出,站在一旁看热烈。童兆和大声道:“如果我啊,留下两个号召小子,另一个就用弹子打。”他见冯辉背负弹弓,便提示一句。冯辉一听不错,退出战团,跳上桌子,拉起弹弓,叭叭叭,一阵弹子向余鱼同打去。

骆冰微微一笑,飞刀脱手。冯辉听得叫声,忙回身迎敌,只见明晃晃的一把柳叶钢刀已迎胸飞来,风劲势急,忙举弹弓挡架,啪的一声,弓脊立断,飞刀余势未衰,又将他手背削破。冯辉大骇,狂叫:“师叔,风紧扯呼!”回身就走。胡国栋唰唰两剑,把余鱼同逼退两步,将软倒在地的韩春霖背起,冯辉挥鞭断后,冲向店门。

李沅芷抢了承担,躲在墙边,待众镖师都进了房,才翻墙出去。她悄悄吹了记口哨,劈面树荫下有人应了一声,两小我影迎将上来,恰是陆菲青和霍青桐。李沅芷对劲不凡,笑道:“承担抢返来了,可不怪我了吧……”一句话没说完,陆菲青叫道:“谨慎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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