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宏心中打动,一时无话可说。周绮道:“如何?你又不欢畅了?又在想编制作弄我是不是?”徐天宏笑道:“不敢,不敢,是小的不敢,不是女人不敢。”周绮哈哈大笑,道:“也不拣好的学,却去学那狗大夫。”徐天宏笑道:“甚么狗大夫?是治狗的大夫呢,还是像狗一样的大夫?”周绮格格而笑,道:“是治狗的大夫。”
那瘦子在一旁吓得呆了,满身颤栗,牙齿互击,格格作响。周绮拔出刀来,在死尸衣上拭干血渍,左手抓住瘦子胸口衣服,喝道:“你就是曹司朋么?”那瘦子双膝一曲,跪倒在地,说道:“求……女人……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周绮道:“谁要你的性命?起来。”曹司朋颤巍巍的站起,双膝发软,站立不稳,又要跪下。周绮将桌上五只元宝和两包药都放在怀里,说道:“出去。”
周绮是大族蜜斯,与骆冰分歧,本日强赊硬借,出于无法,实是平生第一次,心中好生过意不去。取药上马,天气渐亮,见街上乡勇来往巡查,想是糖里砒霜被杀之事已经发觉。她缩在街角,待巡查队畴昔,才放马奔驰,回到老妇家时天已大明,忙和老婆婆合力把药煎好,盛在一只粗碗里,拿到徐天宏炕边,推醒他喝药。
曹司朋不知她企图,只得渐渐走出房门,开了大门。鸨婆闻声声音,在内里问:“谁呀?”曹司朋不敢作声。周绮押着他去牵了本身坐骑,两人上马驰出镇去。
到得房间,徐天宏当即把门带上,周绮满脸通红,便要发话,徐天宏忙打手势,叫她不成出声,轻声道:“刚才见到镇远镖局那好人么?”周绮惊道:“甚么?带了人来拿文四爷、害死我弟弟的阿谁家伙?”徐天宏道:“刚才我瞥见一眼,认不真,我怕他瞧见我们,是以从速进屋,待会去探一探。”
周绮道:“你骑他的马,我们走吧。”两人上马往文光镇奔去。周绮问道:“你说我们过三个月再返来,干么呀?”徐天宏道:“我骗骗那大夫的,叫他不敢跟那老婆婆难堪。”周绮点点头,行了一段路,说道:“你对人干么如许奸刁?我不喜好。”
徐天宏一时答不出话来,隔了半晌,说道:“女人不知江湖上民气险恶。对待朋友,当然到处以仁义为先,但对于小人,你如果然心待他,那就亏损被骗了。”周绮道:“我爹爹说宁肯本身亏损,决不能欺负别人。”徐天宏道:“这就是你爹爹的过人之处,是以江湖上提到铁胆庄周老爷子,非论是白道黑道、官府绿林,无人不说他是位大仁大义的豪杰豪杰,大家都是非常敬佩的。”周绮道:“你干么不学我爹爹?”徐天宏道:“周老爷子本性仁厚,像我这等刁钻古怪的小子怕学不上。”周绮道:“我就最讨厌你这刁钻古怪的脾气。我爹爹说,你好好待人家,人家天然会好好待你。”
两人一起谈笑,颇不孤单。颠末这一次磨难,徐天宏对她自是衷心感激,而周绮也怕有惠于人,人家用心相让,反而到处谦退一步。周绮道:“之前我只道你坏到骨子里去了,那知……”徐天宏道:“那知如何?”周绮道:“我瞧你畴前使坏,是用心做出来的。你干么老是用心呕我呀?我此人教你瞧着活力,是不?”徐天宏道:“一小我是好是坏,初了解常常看错。我当初那知女人是这么一副美意肠。”周绮笑道:“你当时觉得我又高傲又吝啬,是不是?”徐天宏笑了笑不答。
曹司朋惊骇之极,说道:“小……小人照说就是……明天唐六爷来找我,说他家里有两小我来借宿,一个身受重伤,另一个是仙颜少年。他本来不肯收留,但见这少年斑斓得出奇,就留他们住了一宿,厥后听这少年说话细声细气,举止神情都像是女子,又不肯和那男人同住一房,是以鉴定是女扮男装的。”周绮道:“因而他就来向你买药了?”曹司朋道:“小人该死。”徐天宏道:“那男的是甚么模样?”曹司朋道:“唐六爷叫我去瞧过,他约莫二十三四岁,文士打扮,身上受了七八处刀伤棍伤。”徐天宏道:“伤得短长吗?”曹司朋道:“伤是重的,不过都是外伤,也不是伤在致命之处。”
那壮汉道:“那些泥腿子刁钻得很,你道他们肯乖乖的缴粮出来么?这几天我东催西迫,人都累死啦。”那瘦子笑道:“这两包药你拿归去,有得你乐的啦。这包红纸包的给那娘儿吃,不上一顿饭工夫,她就人事不知,你爱如何摆布就如何摆布,这可用不着兄弟教了吧?”两人哈哈大笑。那瘦子又道:“这包黑纸包的给那男人服,你只说给他医伤,吃后不久,他就伤口流血而死。别人只道他创口分裂,谁也狐疑不到你身上。你说兄弟这着棋如何样?”那壮汉连说:“高超,高超。”
周绮等他写完,找了条草绳将他双手反剪缚住,双脚也捆住了,放在炕边,再将徐天宏的单刀放在他枕边,对老婆婆道:“我到镇上赎药,这狗大夫如果想逃,你就唤醒我哥哥,先把他砍死再说。”
只见那壮汉拿了四只元宝出来,放在桌上,说道:“曹老哥,这里是二百两银子,我们是须买卖,老代价。”那瘦子道:“唐六爷,这几天雄师过境,你六爷供应军粮,又要大大发一笔财啦。”周绮一听又喜又怒,喜的是那糖里砒霜竟在此地,不必另行去找,多费一番手脚,怒的是雄师害得她吃了这很多苦头,本来此人还帮害人的雄师办事。
两人等入夜了才进文光镇,找到糖里砒霜的宅第,翻进墙去探看。徐天宏抓到一名更夫,持刀恐吓,问他余鱼同的踪迹。那更夫说唐六爷那天在小玫瑰家里被曹司朋大夫杀死,家里乱成一团,借宿的两人一早就走了。周绮道:“我们追上他们去。”
曹司朋苦笑道:“大夫有割股之心,哪会害人?”周绮怒道:“你和糖里砒霜鬼鬼祟祟的筹议,关键人家女人,谋人家的金笛子,都给我闻声啦。还说得嘴硬?”徐天宏一听金笛子,忙问启事。周绮将听到的话说了一遍,并说已将那糖里砒霜杀了。她说到这里,忙出去奉告老婆婆,说已替他儿子媳妇报仇雪耻。那老婆婆眼泪鼻涕,又哭又谢,不住念佛。
徐天宏见她满脸汗水煤灰,头发上又是柴又是草,想到她出身大族,从未做过这些烧火煮汤之事,不由得甚是感激,忙坐起来把碗接过,心念一动,将药碗递到曹司朋口边,说道:“你喝两口。”曹司朋稍一游移,周绮已明白徐天宏企图,连说:“对对,要他先喝,你不晓得此人可有多坏。”曹司朋只得张嘴喝了两口。徐天宏道:“妹子,你歇歇吧,这药过一会再喝。”周绮道:“干么?”徐天宏道:“瞧他死不死。”周绮道:“对啦,如果他死了,这药就不能喝。”将油灯放在曹司朋脸旁,一双乌溜溜的大眼一瞬不瞬的瞧着他,看他到底死也不死。
徐天宏喝了药后,睡了一觉,出了一身大汗,傍晚又喝了一碗。这曹司朋品德虽坏,医道却颇高超,竟然药到病除。再过一天,徐天宏好了大半,已能走下炕来。
周绮越听越怒,一脚踢开房门,直抢出来。那壮汉叫声“啊哟”,飞脚踢她握刀的手腕。周绮单刀翻处,顺手将他右脚剁了下来,跟着一刀,刺进心窝。
不到一个时候,两人已来到那老妇家。周绮走到徐天宏炕前,见他昏昏沉沉的,烛光下但见满脸通红,想是烧得短长。周绮一把将曹司朋揪过,说道:“我这位……哥哥受了伤,你快给他医好。”
店小二出去泡茶,问要甚么吃的,徐天宏叮嘱后,说道:“北京镇远镖局的几位达官爷也住在这里,是不是?”店小二道:“是啊,他们路过潼关,老是照顾小店的买卖。”
曹司朋一听是叫他治病,这才放下了几分惊奇忧急之心,瞧了徐天宏的神采,诊了脉,将他肩上的布条解下,看了伤口,摇了几下头,说道:“这位爷现在血气甚亏,虚火上冲……”周绮道:“谁跟你说这一套,你快给他治好,不治好,你休想分开。”曹司朋道:“我去镇上拿药,没药也是徒然。”
徐天宏见再问不出甚么事理来,伸手端药要喝,手上有力,不住颤抖,将药泼了些出来。周绮看不过眼,将药碗接过,放在他嘴边。徐天宏就着她手里喝了,道:“多谢。”曹司朋瞧在眼里,心想:“这两个男女强盗不是兄妹,那有哥哥向妹子说‘多谢’的?”
周绮又骑马到了镇上,找到药材店,叫开门配了十多帖药,统共是一两三钱银子,一摸囊中,刚才取来的五只元宝留在老婆婆家里桌上,仓猝当中没想到要带钱,说道:“赊一赊,返来给钱。”店伙大急,叫道:“女人,不可啊,你……你不是本地人,小店本钱完善……”周绮怒道:“这药算是我借的,成不成?将来你也生这病,我拿来还你。”店伙道:“这是医治刀伤的药,小的……小的不跟人打斗。”周绮怒道:“你不会给刀砍伤?哼,说如许的满话!”唰的一声,拔出单刀,喝道:“我便砍你一刀,瞧你受不受伤?”店伙见了明晃晃的钢刀,双腿一软,坐倒在地,随即钻入了柜台之下。
周绮拉住他坐骑的缰绳,喝道:“你只要叫一声,我就剁你的狗头。”曹司朋连说:“不敢。”周绮怒道:“你说我不敢剁?我恰好剁给你看。”说着拔出刀来。曹司朋忙道:“不,不,不是女人不敢剁,是……是小的不敢叫。”周绮一笑,还刀入鞘,心道:“我还真不敢剁你的狗头呢,不然谁来给他治病?”
这一日来到潼关,两人要找客店,一探听是悦来老店最好,到得客店一问,上房只剩下一间了。徐天宏拿出一串钱塞给店小二,要他想体例多找一间。店小二非常难堪,筹措了半天,返来讲:“别的店房确切住满了。这位爷和这位女人不知是甚么称呼?”徐天宏道:“她是我妹子。”店小二道:“既是亲兄妹,住一间房也不打紧啊!”周绮怒道:“要你多噜苏……”话未说完,徐天宏俄然一扯她衣角,嘴一努,说道:“好,一间就一间。”周绮一起跟他行来,见他对待本身彬彬有礼,确是个志诚君子,现在忽要同住一房,又害臊,又狐疑,在店小二面前只好闷声不响。
不一日过了皋兰,再走两日,徐天宏在路上发明了陈家洛留下的标记,晓得大伙要往开封,去汴梁豪杰梅良鸣家相聚,忙对周绮说了。周绮传闻世人无恙,大喜不已,她一向挂念着爹爹,此时才放了心,打三斤酒喝了个痛快。这时徐天宏肩上创伤已经收口,身子也已复原。两人沿路闲谈,徐天宏说些江湖上的轶闻掌故,又把道上诸般忌讳端方,详加解释。她听得津津有味,说道:“你早跟我说这些不好么?之前老跟人家拌嘴。”
到得傍晚,周绮将两只元宝送给老婆婆,她千恩万谢的收了。周绮将曹司朋一把提起,手起刀落,将他一只右耳割了下来,喝道:“你把我哥哥医好,才饶你一条狗命,今后再见到你为非作歹,嘿嘿,那糖里砒霜就是表率。我一刀刺进你心窝子里。”曹司朋按住创口,连说:“不敢。”周绮怒道:“你说我不敢?”曹司朋道:“不,不,不是女人不敢,是……是小的不敢。”徐天宏道:“我们过三个月还要返来,当时再来拜访曹大夫。”曹司朋又说:“不敢,不敢!不……不是豪杰不敢拜访,是……是小的不敢当,不敢当。”
徐天宏等周绮回出去,问曹司朋道:“那拿金笛子的是如何一小我?女扮男装的又是谁?”周绮拔出单刀,在一旁恐吓:“你不说个明显白白,我一刀先搠死你。”
但是在这贫家山野之居,那边来纸笔?周绮皱起了眉头,无计可施。曹司朋非常对劲,说道:“这位爷的病担搁不起,还是让我回镇取药最好。”徐天宏道:“妹子,你拿一条细柴烧成炭,写在粗纸上就行了,再不然写在木板上也成。”周绮喜道:“究竟还是你花头多。”依言烧了一条炭,老婆婆找出一张拜菩萨的黄表纸来。曹司朋只得开了方剂。
又过了一日,徐天宏自忖已能勉强骑顿时路,对周绮道:“那拿金笛子的是我十四弟,不知如何会投在恶霸家里。那恶霸虽已被你杀死,想无大碍,但我总不放心,彻夜我们去探一探。你瞧如何?”周绮道:“他是你十四弟?”徐天宏道:“他到你庄上来过的,你也见过,就是我们总舵主派他第一个出去刺探动静的那人。”周绮道:“嗯,早知是他,将他接到这来,和你一起养伤,倒也很好。”徐天宏笑了笑,过了一会,沉吟道:“那女扮男装的却又是谁?”
那瘦子道:“六爷,你人财两得,报酬兄弟二百两银子,仿佛少了一点吧?”那壮汉道:“曹老哥,我们本身哥儿,明人不说暗话,那雌儿边幅的确斑斓。她穿了男装,我已经按捺不住啦,厥后瞧出来她是女子扮的,嘿嘿,送到嘴边的肥肉不食,人家不骂我唐六祖宗十八代没积阴功么?阿谁男的,真的没多少油水,只是他们两人一起,我要了那雌儿,总不能让那男的再活着。”那瘦子道:“你不是说他有一枝金子打的笛子?单是这枝笛子,也总有几斤重吧?”那壮汉道:“好啦,好啦,我再添你五十两。”又拿出一只元宝来。
周绮正想喝问:“那一个是曹司朋?快出来!”只见那壮汉把手一挥。周绮一怔,见那女子站了起来,笑道:“哥儿俩又要筹议甚么害人的花腔啦,给儿孙积积善吧,转头别生个没屁眼的小子。”那壮汉笑喝:“放你娘的臭屁。”那女子笑着走了出来,把门带上,转到内堂去了。周绮心想:“敢情这女子就是小玫瑰,真不要脸。不过她的话还说得在理。”
这时徐天宏宁定了些,听着他二人说话。周绮道:“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你开药方,我去赎药。”曹司朋无可何如,道:“那么请女人拿纸笔来,我来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