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洛被她问得满脸通红。骆冰出来打圆场:“总舵主和我们大师一样,和她见过一次面,只说过几句话,也不过是平常朋友罢了,说不上甚么爱不爱的。”周绮更急了,道:“冰姊姊,你如何也帮他?霍青桐姊姊送了一柄古剑给他,总舵主瞧着她的神情,也都是那么含情脉脉的,我固然蠢,可也晓得这是一见钟情……”骆冰笑道:“谁说你蠢了?又是含情脉脉,又是一见钟情的?”周绮怒道:“你别打岔,成不成?冰姊姊,我们背后里都说他两个是天生一对。如何俄然又不算数了?他虽是总舵主,我可要问个清楚。”

木卓伦见心砚哭得哀思,心想:“他年纪虽小,对仆人却如此忠义。我们若不去救,如何对得起人?”在帐中踱来踱去,彷徨无策。

心砚悄悄把白马牵上,伏身马腹之下,双手抱住马颈,两腿勾住马腹,右脚悄悄在马肋上一踢。那白马放开四蹄,向西疾奔而去。清兵疏疏落落的射了几箭,箭力既弱,更是毫无准头,都落在马旁数丈以外。

霍青桐问心砚道:“围着你们的清兵有多少人?”心砚道:“总有四五千人。”霍青桐咬着嘴唇,在帐里走来走去,沉吟不语。不一刻,篷帐外号角吹起,人奔马嘶,刀枪铿锵,步队已集。木卓伦正要出帐领队前去救人,霍青桐牙齿一咬,说道:“爹,不能去救。”

这时雪愈下愈大,一眼望出去,但见白茫茫的一片。天将拂晓时,香香公主还是甜睡未醒,头发上肩上都是积雪,脸上的雪花却已溶成水珠,跟着她呼吸微微颤抖。骆冰轻声笑道:“这孩子真是一点也不担心。”

霍青桐跪下接过,再向真神安拉祷告,然后站起家来,道:“爹,那么你和哥哥也得听我号令。”木卓伦道:“只要你把人救出,打倒清兵,要我干甚么都成。”霍青桐道:“好,一言为定。”和父亲走出帐外,各队队长已排成两列等待。

香香公主听她们语气严峻,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非常惊奇。

陈家洛脸红不答。徐天宏扯扯她衣角,叫她别混闹。周绮急道:“你扯我干甚么?霍姊姊人很好,不能让她给人欺负。”陈家洛心想:“我几时欺负过她了?”晓得周绮是直性人,不说清楚下不了台,便道:“霍青桐女人为人很好,我们大师都是很佩服的……”周绮抢着道:“那么为甚么你见她mm都雅,就撇开了她?”

周绮本来对香香公主满怀敌意,这时过来拉住她手,非常亲热,俄然面上一凉,一昂首,只见鹅毛般的雪花飘飘而下,喜道:“你说得真准,公然下雪了。”陈家洛一跃而起,叫道:“我们冲!”

木卓伦将信将疑,道:“当真?”霍青桐颤声道:“爹,莫非你也狐疑我?”木卓伦见她双目含泪,神采惨白,心中不忍,说道:“好吧,由得你。那你就立即出兵救人。”

木卓伦朴重人四出寻访,但茫茫大漠当中,找寻两小我谈何轻易,清兵集结之处又不能前去刺探,正自焦心万状,一见女儿的信,大喜跃起,对亲兵道:“快集结步队。”

木卓伦向众兵士叫道:“我们本日要和满洲兵决一死战,这一仗由霍青桐女人发施号令。”众兵士举起马刀,大声叫道:“愿真神护佑翠羽黄衫,求安拉领着我们获得胜利。”霍青桐把令旗一展,说道:“好,现下散队,大师回营好好歇息。”各队长带领世人散了。木卓伦错愕非常,说不出话来。

回入帐内,心砚扑地跪下,不住向霍青桐叩首,哭道:“女人,你如不出兵去救,我家公子可活不成啦。”霍青桐道:“你起来,我又没说不去救。”心砚哭道:“公子他们只要九人,当中女人的妹子是不会武的。敌兵却有几千。救兵早退一步,公子他们就……就……”霍青桐道:“清兵的铁甲军有没有冲锋?”心砚道:“还没有。只怕这时候也已冲了。他们穿了铁甲,箭射不进,那怎挡得住……”越想越怕,放声大哭。霍青桐皱眉不语。

两人哈腰伸手,一人一个,把卫春华和文泰来拉上马背,顷刻之间,心砚与章进的马又中箭倒下。陈家洛叫道:“归去,归去!”大家掉头奔回坑中。清兵乘势追来,被文泰来、余鱼同、卫春华一轮箭射了归去。

霍青桐道:“爹爹,你任东路青旗军总批示。哥哥,你任西路白旗、黑旗、哈萨克、蒙古各队人马总批示。我带领黑旗第二队居中策应。这一仗的方略是如许……”正要详加解释,木卓伦跳起家来,叫道:“谁去救人?”

霍青桐道:“黑旗第三队队长,你率队从东首突入救人。黑旗第四队队长,你率队从西首突入救人。碰到清兵时如此如此。你们两队和青旗军更调马匹,要骑最好的良马,不准有一匹马是次等的。”黑旗军两名队长接令去了。

霍青桐道:“爹,你听我的话,我们不但要救他们出来,说不定还能打个大败仗。”木卓伦喜道:“好孩子,你怎不早说?如何干?我,我听你的话。”霍青桐道:“爹,你真肯听我话?”木卓伦笑道:“刚才我急胡涂啦,你别放在心上。如何办?快说。”霍青桐道:“那么你把令箭交给我,这一仗由我来批示。”木卓伦微一游移,信得过她智谋远胜于己,便道:“好,就交给你。”把号令全军的令旗令箭双手捧着交畴昔。

骆冰道:“如有救兵,我们死路一条。”徐天宏道:“木卓伦老豪杰见总舵主和女儿久出不归,定会派兵策应。”陈家洛道:“他们必然早已派兵,只是我们向南奔出这么远,只怕他们一时难以找到。”徐天宏道:“那只要派人去求救。”心砚道:“我去!我会说回语。”陈家洛沉吟一下,道:“好!”心砚从包裹中取出文房四宝。陈家洛请香香公主写了封信求救。陈家洛对心砚道:“你骑四奶奶的白马去。我们向东佯攻,你在西面冲出去。”说了去回人大营的方向途径。因而世人齐声号令,徒步向东冲去。周绮和香香公主留在坑中。

霍青桐手执令箭,说道:“青旗第一队队长,你带领本队人马,在戈壁大泥塘西首如此如此,青旗第2、3、4、5、六各队队长,你们带领人马,调集牧民、农夫,在大泥塘旁如此如此。”六队青旗兵队长接奉号令,各率一千人去了。

霍青桐道:“爹,你不见捉黄狼用的构造?铁钩中计块羊肉,黄狼咬住肉一拖,哄动构造,顿时把狼拿住。兆惠想让我们做狼,妹子就是那块羊肉了。戈壁当中,无险可守,红花会的人再豪杰,单凭八人,决计挡不住四五千人马。那定是兆惠用心不叫猛攻。”木卓伦点头说是。霍青桐又道:“这小管家说,清兵铁甲军没出动,可到那边去啦?”蹲下地来,用令旗旗杆在地下画个小圈,道:“这是羊肉。”在圈旁画了两道粗线,说道:“这是铁甲军,那便是构造了。我们从这里去救,他铁甲军两面夹攻,我们另有命么?”木卓伦转头望着心砚,无话可说。

木卓伦大声道:“如不出兵,连这小孩子都不如了。便是刀山油锅,本日也要去走一遭。穆圣教诲:为义而死,魂弃世国!”越说越是激昂。

木卓伦双手在大腿一拍,叫道:“且别说你妹子是亲骨肉,陈总舵主与红花会这些朋友,对我们如此仁至义尽,就算为他们死了,又有甚么打紧?你……你……”见女儿俄然不明义理,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怜惜。

心砚见霍青桐执意不肯出兵,急得又跪下叩首,哭道:“我们公子有甚么处所对不起女人,请你宽宏包涵,等救他出来以后,小人必然求公子给女人赔罪。女人救别性命,我们不会不感激女人的恩德。”霍青桐听了这几句话,知心砚已有疑她之意,秀眉一竖,怒道:“你别不清不楚的瞎扯。”心砚一楞,跳起家来,说道:“女人这么狠心。我去跟公子死在一块。”哭着骑上白马,奔驰而去。

木卓伦大呼:“依你说,你妹子和那些朋友是死定了?我舍不下你妹子,也决不能让红花会的朋友们罹难。我只带五百人去,救得出是真神保佑,救不出就跟他们一块儿死。”霍青桐沉吟不语。

霍青桐道:“清兵是用心放这小管家出来求救,不然他孤身一人,又怎能够从四五千军马中冲杀出来?”木卓伦道:“你说兆惠要我们被骗,那么我们从他步队侧面打击,打他个措手不及。”霍青桐道:“他们有四万多兵,我们却只一万五千,正面开仗必然亏损。”

木卓伦见女儿把本部精锐之师派出去修建工事,却不去救人,颇感不满。霍青桐又道:“白旗第1、2、三队三位队长,你们在叶尔羌城中和黑水河两岸如此如此。黑旗第一队队长,哈萨克队队长,你们两队在黑水河旁的山上如此如此。蒙古队队长,你们这队驻扎在英奇盘山顶,如此如此。”各队队长接令去了。此役清兵西侵,不但回人遭害,天山北路的哈萨克部、蒙古部也大受池鱼之殃,是以很多部落和回人联手抗敌。

文泰来浑不以身处险地为忧,下来后纵声高歌,唱的是江南农家田歌,骆冰回声相和:“上山砍柴唱山歌,不怕豹子不怕虎,贫民生来骨头硬,财帛虽少仁义多。”

霍青桐道:“爹,汉人有一部故事书,叫做《三国演义》。我师父曾给我讲过很多书顶用战略打败仗的故事,那些战略可真妙极了。那部书中说道,将在谋而不在勇。我们兵少,也只要出奇,方能制胜。兆惠既有毒计,我们便将计就计,狠狠的打上一仗。”

世人跳了起来,把马匹从坑中牵上。清兵见到,号令冲来。世人跃上马背,卫春华抢先冲出,奔不数丈,俄然“哎哟”一声,连人带马跌倒在地。文泰来大惊,拍顿时前,尚未走近,坐马中箭滚倒。文泰来跃起纵到卫春华身边,卫春华已经站起,说道:“马给射死啦,我没事……”话声未毕,章进与骆冰两骑驰到。

徐天宏在甘凉道上见到回人夺经之时,霍青桐发号施令,众回人受命唯谨,问陈家洛道:“回人营中事件,是木卓伦老豪杰管呢,还是霍青桐女人管?”陈家洛道:“看来两人都管。木老豪杰凡事都和女儿筹议。”徐天宏叹道:“如果霍青桐不肯出兵,那就……难了。”世人明白他的意义,沉默不语。周绮却跳了起来,急道:“你……你怎把霍姊姊当作如许的人?她不是还成心中人吗?再说,就算她跟妹子妒忌,莫非会不救本身心中喜好的他?”徐天宏道:“女人妒忌起来,甚么事都做得出。”周绮大怒,哗啦哗啦乱叫。香香公主醒了,展开眼睛,浅笑着望她。世人和霍青桐都只见过一面,固然感觉她好,但她究竟为人如何,并不深知,听徐天宏一说,感觉也不无事理,只是周绮毫不肯信。世人见香香公主这般斑斓敬爱,陈家洛移情别恋,固然负心不该,但难以顺从,也属情面之常,何况见他讪讪的言语支吾,似见内愧,都不由有忧。

世人见心砚驰出已远,便退回坑内,凝神眺望,见白马冲风冒雪,凸起重围,奔驰快极,都喝彩起来。陈家洛这些年来待心砚就如兄弟普通,见他小小年纪,干冒万险去求救兵,不知性命如何,心中一阵难受,当下命徐天宏、卫春华两人上去保卫,把文泰来等人代替下来歇息。

霍青桐又想了一会,对亲兵道:“伐鼓升帐。”鼓声响起,各队队长走进帐来。霍青桐居中坐下,木卓伦和霍阿伊坐在一边。这时帐外雪下得更大了,地下已积雪数寸。木卓伦想到小女儿被困戈壁,再加上这般大雪,不饿死也要冻死,心下甚是惶急。

香香公主对陈家洛道:“你们汉人唱歌也这么好听。他们唱的是甚么呀?”陈家洛把歌曲粗心译给她听。香香公主悄悄跟着文泰来唱,学他曲调,唱了一会,便睡着了。

这一下没冲出围困,反而被射死四匹马。清兵仿佛守定“射人先射马”的主旨,羽箭尽是射马。大漠当中,如无马匹,如何凸起重围?世人凝神无计,愁眉不展。

陈家洛无法,只得道:“霍青桐女人在见到我之前,就早成心中人了,就算我心中对她好,那又何必自讨败兴?”他自知言不由衷,只是无可何如的饰词,不由内心有愧,脸现惭色。周绮一呆,道:“真的么?”陈家洛道:“我怎会骗你?”周绮顿时豁然,说道:“那就是了。你很好,我错怪你啦。害得我白生了半气候。对不起,你别见怪。”大师见她天真烂漫,当场认错,都笑了起来。

心砚急驰突围,依着陈家洛所说门路,驰入回人军中,把信递了上去。

又过很久,徐天宏双眉舒展,缓缓的道:“如何隔了这么久另有救兵动静?”文泰来道:“不知心砚路上会不会出事?”徐天宏道:“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周绮道:“甚么事?如何吞吞吐吐,要说不说的?”

周绮胸头一向憋着一股气,这时再也忍不住,冲口而出:“她说甚么?”陈家洛见她阵容汹汹,有点奇特,说道:“她说就要下雪了。”周绮怒道:“哼!她安晓得?”过了一会,板起脸说道:“总舵主,你到底心中爱的是霍青桐姊姊呢,还是爱她?”

木卓伦吃了一惊,回过甚来,惊奇交集,还道听错了话,隔了半晌,才道:“你……你说甚么?”霍青桐道:“我说不能去救。”木卓伦紫涨了脸,肝火上冲,但随即想到她平素邃密多智,或许另有事理,问道:“为甚么?”霍青桐道:“兆惠很会用兵,决不能只为要捉我们两个使者,派四五千人去追逐围困,此中必有狡计。”木卓伦道:“就算有狡计,莫非你妹子与红花会这些朋友,我们就忍心让清兵殛毙?”霍青桐低头不语,隔了半晌,说道:“我就怕领了兵去,不但救不出人,反而再饶上几千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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