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摇唇鼓舌”这四个字,言思道顿时幡然觉悟,从他那张胖脸上尽力挤出一个笑容,向得一子问道:“这位朋友和易老兄如何称呼?”

要晓得神火教一贯脱手狠辣,冷血无情,早已是恶名远播,积水和明火二尊者如果是以合力厮杀,在场世人少说也要死一大半。而墨家也算不上甚么王谢朴重,如果一怒之下策动墨塔里的构造动静来个同归于尽,一样无人能挡。至于宁萃这个丫头,熟谙她的人都晓得,乃是当年令金陵城高低闻风丧胆的“撕脸魔”,更是杀人不眨眼之辈。一时候在场合有人都是暗自防备,恐怕旁人生出了“灭口”之心,令本来略微和缓下来的局面再次变得凶恶非常、一触即发。

只见得一子此时又将目光投向宁萃和赵小灵身边的谢贻香,谢贻香还在细细咀嚼得一子针对世人的一番言语,骇怪之下,顿时明白得一子是在遵循言思道方才先容世人的顺寻,一一揭露大家的隐私,本身当然也是他的目标之一。她仓猝将双手乱摆,朝得一子说道:“别!别!大师本身人,我……我但是站在你这边的,小道长莫冲要我发难!”

得一子见他终究问出此话,这才暴露一丝如有如无的浅笑,淡淡地说道:“以是你记着了,和我诚恳说话。我问,你答;你问,我一定答。若要胡搅蛮缠,到头来只是自取其辱。”言思道点头笑道:“是。”

耳听言思道再次开口,世人的心底反倒生出一丝莫名的平静,却不知他所谓的这个“易老兄”乃是何许人物,数来数去,江湖上也没有这么一个姓“易”的高人。只要墨寒山略一思考,不由地神采微变,脱口问道:“易老兄?你那是说阿谁易老疯子……那位自称鬼谷道传人的易老先生?莫非……莫非这位小兄弟竟是鬼谷道传人?”

当下谢贻香便望向得一子,看他究竟如何作答。只见得一子那张姣美的脸上倒是毫无神采,就连眉毛也未曾挑动分毫,只是用他本来那对瞎子般的灰红色瞳孔盯着言思道,淡淡地说道:“死了。我亲手烧死的。”

瞬息间言思道的脑海中已飞速扭转起来,一一细数道:“正一道的‘天师’、‘上清’、‘灵宝’、‘净明’四教自居正统,门下弟子无不以师门为荣,行事更是冠冕堂皇,不会似这般鬼鬼祟祟;而全真道对前朝外族趋炎附势,伴跟着前朝的灭亡,现在只剩一帮混天度日的干才,门下出不了这等人物;乃至被称作道家‘五阳’的‘少阳道’、‘正阳道’、‘纯阳道’、‘紫阳道’和‘重阳道’五路流派,也不该调教出此等妖孽;至于武当山、龙虎山、齐云山和青城山四大道场,以及白云观、奥妙观,金华观、会仙观四大道观,更是完整沦为武林门派,道心早已荒废多时,又怎会教出一个摇唇鼓舌的小羽士?”

言思道目光明灭,嘴里猛吸着旱烟杆,直烧得烟锅里通红一片。过了半响,他俄然哈哈一笑,将手中旱烟杆高高举起,向石室里严阵以待的世人大声说道:“诸位稍安勿躁,且听我一言。自古以来,有人的处所便有是非,不管庙堂还是江湖之事,一旦传到贩子乡野之人的嘴里,便会以讹传讹,生出各种荒诞的谎言。诸位久经江湖,莫非竟是第一次听到谎言,又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就比如神火教,江湖上一向有谎言说教主公孙莫鸣是个年近两百岁的不死妖物,还说神火教是源自西域的魔教,教中之人常日里都以吸食活人灵魂为生,是也不是?如此暴虐之谎言,怎不见神火教起火,杀人灭口?又比如天山墨家,乃至被编进了歌颂青田先生的戏文里,说墨家凭借于前朝外族,成果被青田先生七擒七纵,这才戴德戴德、改邪归正,是也不是?如此歪曲之谎言,怎不见墨家辩驳,据理力图?另有这位宁萃宁女人,所作所为明显是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却被世人歪曲成胡乱杀人的魔头,冠之以‘撕脸魔’的名号,她又几时站出来辩白过?以是谎言毕竟只是谎言,终将止于智者,诸位如果连几句谎言也接受不起,是以行出自相残杀之举,不但正中教唆之人的下怀,更是白活了大半辈子。”

得一子不由一楞,随即冷哼一声,将眼中那对血红色的瞳孔往下转动,没入上面的眼眶当中,竟然重新转回了上面那对瞎子普通的灰红色瞳孔。在场世人顿觉压力减轻,情不自禁地松了口大气,却有些猎奇这双瞳少年为何独独放过了谢贻香。言思道听谢贻香称呼这少年为“小道长”,顿时心道:“双瞳出自道家传说,本来这小子公然是道家之人!”

当下得一子便缓缓说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方才提出了一个赌局。我在此时现身,便是要叫你输掉这场赌局。”

言思道冷眼旁观,此时也是深感头疼。之前他摸不透这双瞳少年的根底,以是才将事情推到在场旁人身上,筹算操纵其别人来对于这个得一子,同时也好摸一摸对方的来源。不料这得一子也不知从那边刺探到世人的奥妙,又或者果然是由他的双瞳所见,竟然当众揭露世人的隐私,弄得大家人自危。只怕过不了多久,世民气神已乱,整间“非命”石室里又会规复成多方混战的局面,再也不得善终。

只要谢贻香心中暗惊,当日在鄱阳湖畔的赤龙镇上,她曾听“天涯天涯阁”的海一粟和“湘西尸王”鲁三通提起,说言思道留在本身脑海中的“幽灵”,现当代上恐怕便只要鬼谷道的传人能解此术。而所谓的“鬼谷道传人”,实在千百年下世人也不知其真假,偶有道术通神者,又非正一道和全真道各大流派,世人便会争相猜想,将其说成鬼谷道的传人,也不知其真假。厥后得一子替她解开言思道的邪术,她便有过这一猜想,认定这个高深莫测的小羽士便是鲁三通所熟谙的鬼谷道传人,还曾以此劈面扣问,却并未获得得一子的答复。

要说昔日鬼谷子的大名,在场大半的人都曾传闻过,但对于墨寒山所谓的‘鬼谷道传人’倒是一头雾水。就连墨剩海和墨白水等人也不晓得这位和墨家祖师爷墨翟同出一门的鬼谷先生,竟然还留有一门甚么“鬼谷道”传播于世。

言思道这一番话虽不能完整化解世民气中的猜忌,却以旁观者的身份坐实了得一子的话乃是“谎言”,从而给了世人一个台阶下。一时候统统人接踵回过神来,当即你一言我一语,纷繁指责得一子的胡说八道。言思道抬手压下世人的声音,又向得一子抱拳说道:“我与易老先生素未平生,不但无亲无端,更是无冤无仇,朋友此番冲我而来,也不知是何事理。这便叨教这位朋友,此番来意究竟如何?”

听到这话,积水和明火二尊者顿时一愣,仓猝往在场世人望去;而其别人也是四下张望,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杀意。正如得一子所言,现在通过他这连续串的话语,已将在场世人的隐私尽数揭穿出来,当事人即便不肯承认,也已被旁人听在耳中,心知肚明。就算本身不会因为这一隐私杀人灭口,但旁人却一定没有这个设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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