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王，既已捷足先登，朕，自当作人之美。”何后遂命宫妃捧盘而出：“令媛宝镊（梳，注②）乃先帝所赐，今转赠令女，聊表朕心。”
本想一石二鸟。皋牢袁术并冯芳。何如天不遂人愿。先皋牢一人。至于汝南袁氏，再另想它法。
轻车将军兼领兖州牧曹操，并破虏将军兼领豫州牧孙坚，应约赴河东太守袁绍宴。
三人成众。小酌无需包厢。入雅座便可。
“臣，受之有愧。”冯芳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须知，时下吃穿用度，皆与身份相婚配。看似不过一件代价不菲的金饰，然倒是皇后随身之物。换言之，冯氏与安素，可用皇后配饰。此在国色天香的蓟王后宫，亦非比平常。算是“傍身”之物。
然亦无不成。大而化之，有为而治。亲上加亲皆可，另有何所不成为。
孙坚问道：“合肥侯意欲何为。”
“自有人信，有人不信。”孙坚言道：“闻《废帝圣旨》，其一告庙后，存于灵台。若尚书台无有二书，必证矫诏无疑。”
“不成。”曹操乃大寺人曹腾之孙。对禁中诸事，知之甚祥：“凡圣旨所用，皆仅此一对。织锦所用技艺、纹饰，乃至笔墨，伎俩，皆有出处。孔殷间，断难仿冒。”
见二人无言。袁绍又道：“自蓟王就国，人事不省。二戚势如水火，断难苟同。眼看大乱期近。洛阳恐难安身。不若……”
见机已到。袁绍遂将《废帝圣旨》一事奉告。
“既难作假。”袁绍言道：“便坐实矫诏。”
“此乃奥机密事。”袁绍低声道：“切莫多言，待入汤馆共浴时细说。”
《尔雅·释亲》：“母之姊妹为从母。”《左传·襄公二十三年》：“后妻以其姪，穆姜之姨子也。”注曰：“姪，穆姜姨母之子，与穆姜为姨昆弟（姨表兄弟）。”又疏曰：“据父言之谓之‘姨’，据子言之谓之‘从母’。”
直到左伯纸技艺大成。纸质蓟书及券钞，传播天下。才令此风稍减。然禁中不改。
略作停顿，袁绍字字诛心：“于关东，另立新帝。”从龙之功，何必多言。奇货可居，便是此时合肥侯是也。
“孟德所言，字字珠玑。然此一时，彼一时也。二戚相争，必有死伤。若董骠骑得胜，必废少帝，立贵子，黜何后于暴室。如何车骑胜出，必灭董氏满门，绞杀董太皇，毒杀贵子，永绝后患。毋论何人胜出，二宫流血，汉室无存。”深看二人一眼，袁绍道：“若扶合肥侯重登帝位，宫变之祸，可解也。”此言与嫁祸安国，一脉相承。
袁绍笑道：“孟德之言，与我暗合。窃觉得，先前，尚书台必有存书。今曹节、程璜，前后入土。死无对证。猜想，尚书台内存书，已不翼而飞。”
曹操亦落杯：“因何，只我三人。”
少府有织室。主织作缯帛，供应京师宫廷被服，织作文绣郊庙祭服等。
袁绍忽看曹操：“若圣旨丢失，可否后补。”
“竟有此事。”孙坚眉头微皱：“既是矫诏，为何先前满朝公卿，文武百官，竟无一人窥破。”
文绣，亦称“纹绣”。于丝帛上刺绣，故称之。以别于“文锦”。乃圣旨图章防伪之一。换言之。圣旨一式二份，文绣不异，笔迹分歧。便是印章亦普通无二。
东郭马市，胡姬酒坊。
孙坚亦觉悟：“先前非矫诏，今却变矫诏。”
六目相对，便了然于胸。之以是择在马市胡姬酒坊。只因乃蓟王家业。何董二戚耳目，无从插手。且蓟王离京，甜睡榻上，亦鞭长莫及。出入皆无勋贵，自可掩人耳目。
“臣，辞职。”冯芳再拜而出。
传闻亦有玉简，乃封禅公用。另有竹简木牍，传令郡县，耐久耐用。
“这……”曹操略显游移：“陛下乃蓟王所立。我等人臣，岂能轻言废立。若本月朔意孤行，朝野高低，文武百官，必群起来攻。一着不慎，恐为天下所指。更累及满门家小。”
三人换衣共浴，虽不比坦诚相待，却也全无防备。浴室水汽氤氲，生人勿进。
足见缣帛，仍时下首要的誊写材质。特别士大夫阶层，今汉以来蔚然成风。时人皆觉得，用纸不如用帛崇高、慎重。所谓“素贵纸贱”，便是指此。
“也好。”二人悄悄点头。
“然也。”袁绍目光闪动：“若合肥侯昭告天下。《废帝圣旨》乃是矫诏。又当如何？”
“既是朕所赐，但用无妨。”何后言道：“既与姨同嫁，自不成厚此薄彼。”遂又命人另取宝梳相赠。
待好妇并酒家保，掩上屏风，双双拜别。
据《后汉书·儒林传》载。东汉末年，董卓反叛，挟持献帝西迁长安。将洛阳所藏“缣帛图书”悉数掠走。“自辟雍、东观、兰台、石室、宣明、鸿都诸藏典册文章，竞共剖散”。”其缣帛图书，大则连为帷盖，小乃制为滕囊”。
“如此分身其美。”
略作考虑，曹操慨叹：“必是前汉时，田窦相夺，旧事重提。”
“孟德不知合肥相亦在京中乎？”袁绍言道：“猜想此时，党魁亦知也。”
落杯后孙坚问道：“本初，邀我二人小酌，有何要事。”
小酌半晌，稍后便转去金水汤馆。
此乃《娣媵制》之遗风。多为妹从姐嫁，姪从姑嫁。近似外甥女从姨嫁，却未几见。
“这，如何使得！”冯芳大惊：“臣女，焉能用皇后之物。”
两汉圣旨，多用帛书。书于绢帛之上。汉时总称丝绸为帛或缯，合称“缯帛”，故帛书也叫缯书。
“我等势单力孤，恐难如愿。”曹操仍有顾虑。
冯芳乃曹节半子。其女冯氏（注①），称曹节养女安素为“从母”。即姨母。
“蓟王应运而生，尚未再兴炎汉，岂能长睡不醒。”帘内何后，言及此处，亦非常震惊：“校尉且回，待蓟王醒来，朕当为令女赐婚。”
袁绍这便举杯相敬。
闻此问。袁绍终道破心机：“若合肥侯称帝，我便是外戚。当为大将军。一众联盟，自当入朝佐之。”言下之意，凡奉《衣带诏》者，皆受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