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大限将至。何苗日夜忧思,如坐针毡。反观甘夫人,却更加云淡风轻。
帐中世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流民步队,一日多过一日。一日慢过一日。
“那日,自暗渠出逃,避入函园。夫人问何苗,洛阳八关,那边可出逃。何苗答曰,伊阙关守将李肃,乃是旧友,可经此出关。夫人这才避走南阳。又令李肃过后通报,引董卓追兵南下。”赵忠将前后诸情,娓娓道来:“借尸出城,蒙混过关。送葬新野,水到渠成。今,裹挟数万流民下襄阳。乃‘鱼目混珠’之计也。旬日以内,追兵必至。乱军之下,流民四散。夫人裹挟此中,只需有人诈言,夫性命丧鬼域。众口铄金,必成流言,‘三人成虎’之计,成矣。稍后,天下皆知,何后死于乱军当中。‘死里逃生’也。”
日夜揣摩,预设疆场。务求最大胜算。最小战损。
“二兄临时道来,我临时一听。”甘夫人,神采如常。
甘夫人答非所问:“自出西园,已有几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高低而求索。”甘夫人吟诵千古名篇。
“***,可乎?”甘夫人又问。
“闻二兄,曾问许子远,连环苦肉计,可有下环。”甘夫人言道:“二兄虽智机不敷,然却能引申触类。《易》曰:‘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此便是二兄,过人之处。”
何苗一声暗叹。公然巾帼不让须眉。
高低联动,摆布顾应。“凡兵之道,莫过乎一”。令兵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五百王骑,游击突袭、横突破阵,轻重皆宜。
言及此处,何苗干脆直言:“敢问夫人,当真‘假死’乎?”
“虽忧身后追兵,更惧前路漫漫。”何苗答曰。
“愿闻其详。”三师求问。
特别造价高贵,五年乃成。便是蓟王不吝工本,成材率亦不敷五成之丈八马槊。王骑人手一柄。先前小试牛刀,所向披靡。令华雄信心大震。
“但是心忧追兵将至。”甘夫人焉能不知。
何苗略作考虑,这便言道:“已有十余日。”
“夫人神智,臣远不及也。”何苗苦笑:“不知为何,心头总有一丝恐忧。却又没法言明。”
话说。自单骑入二崤城军堡。华雄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仿楼桑演武场,军堡内设军校书院。传授行军扎寨,战阵兵法。华雄本精通军阵,凭英勇取胜。自入军堡,得良师良朋,言传身授。广有精进。更有甚者,麾下三千兵马,皆出幕府五校,随蓟王南征北战,东征西讨。自伍长、什长、屯长,军候,乃至军司马,皆深谙兵道。
“二兄何故感喟。”甘夫人自帘后言道。
“二兄毋需多问。”稍后,闻甘夫人轻声言道:“稍后自有分晓。”
所谓“体贴则乱”。事不关己,方能高高挂起。一万秦胡铁骑,磨刀霍霍,虎视眈眈。夫人何故,涓滴稳定。
何如甘夫人,已戛但是止。
日行不过十余里。
新野至襄阳,二百五十里。甘夫人车队裹挟流民,日行不过二十余里。需旬日方可走完。一万秦胡铁骑,陈兵宛城不动。其企图不言自明。
因而,殊途同归。
“莫非,夫人之境遇,亦如出一辙。”何苗忙问。
赵忠又暗中皋牢,拉拢民气:“待事毕。夫人,母凭子贵,入蓟王宫。三位上师,四海馆中,云台观邸,必有一席之地也。”
“承垂白叟吉言。”青牛师亦不见外:“蓟王三兴汉室,乃天命所归。能投蓟王门下,亦是顺天承福也。”
“禀夫人,臣有感而发。”何苗答曰。
“天然是以假乱真。”甘夫人,神采稳定。
“垂白叟言下之意,夫人早有此谋。”甘始问道。
何苗又如何能看破:“恕臣无礼。窃觉得,夫人欲以死明志。如此,方能为阿斗,谋取天下。”
“夫人不死,何安蓟王之心。”何苗字字诛心。杀其母,立其子。两汉四百年,屡见不鲜。“永乐董太皇,豢养逐鬼孺子。众皆不解其意。后**人暴毙,董太后收养贵子,与逐鬼孺子相伴。世人方知,乃鱼目混珠之计也。换言之,**人必有一死。夫人觉得然否?”
五百王骑,冲锋破阵。不责备歼,只为斩将夺旗。
“恕臣痴顽,不解其意。”何苗心中孔殷,可想而知。
“人皆称我,神智夫人。实则,不过是博览兰台群书,集众之长,补己之短罢了。”
华雄不敢怠慢。连出标兵,将沿途山川地形,乃至废墟坞堡,纵横沟壑,皆会聚成册,支出囊中。
何苗涩笑:“臣,忸捏。”
“恰是。”赵忠叹道:“然能有本日,亦是应变有术。”
“然也。”甘夫人终见动容:“**人即使不死于承平道之手,亦会假我之名,暴毙万金堂中。先帝之以是心向次子,只因次子,外戚势孤。杀**人,如屠鸡犬。先帝精于算计,自求最大得利。”
“本来如此。”三师疑窦尽消,涣然冰释。难怪摆布皆称夫人神智。闻其中详情,方着名不虚传。重金请千秋三师护驾,非为携子返国就藩。只为假死脱身。与旧我,一单两断。
“阿斗乃麒麟送子。又得西王母降为弥月之喜,巫山神女降为试儿之礼。董卓废长立幼,自取灭亡。**人朱紫,如何能比夫人麟子。先帝困龙台上,连下二诏,兄终弟及,父死子继。诚如《书》曰:‘立德务滋,除恶务本。’天下事理,如五行德运,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单就先帝二诏而言,先有‘兄终弟及’,传位合肥侯,再有‘父死子继’,传位史侯。史侯无子,故又行‘兄终弟及’,传位董侯。待董卓授首,董侯被废。弟及即位者,必是麟子无疑。”虽中人之姿,窥不破甘夫人所谋全局,然诚如先前所言,何苗竟触类旁通,着眼于天下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