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瑞麟阁。
“先生席间似有未尽之言。”服虔为太学坛并王子馆，双博士祭酒。且与儒宗订交莫逆。说是亲信，亦不为过。故深知儒宗。
儒宗言下之意，治国并非只凭策画。士农工商，各有所长；文经武略，皆有裨益。治大国，如同烹制鲜美：酸、苦、辛、咸、甘“五味”；春酸、夏苦、秋辛、冬咸，兼有滑、甘“六和”；需与一*十仲春之食，相辅相成，调和相济。故治大国，五味、六和，缺一不成。
“嫡宗子并麟子，如何安设。夫君亦需早决。”士朱紫又道。
董卓尚未授首。然蓟国高低，已论其身后事。
远见高见，可见一斑。
卢暒这便觉悟：“天下皆以夫君马首是瞻。是尊王攘夷，还是另立社稷。群雄皆拭目以待。夫君需衡量利弊。一意孤行，反授人以柄。”
“何故见得？”服虔求问。
郑玄落杯笑道：“卑不谋尊。主公情意，我等臣下，岂能妄自测度。”
“**由卫将军张济，并中郎将张绣，将兵保卫。张绣位列五凤，当可保公主无碍。”安素又答。
“为夫所虑，乃是利弊。”刘备言道：“所谓‘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今合肥侯盘据寿春，董卓立帝洛阳。即便董卓死于非命，另有合肥侯领关东群雄。大江高低，宗贼各处。天下宗王，虎视眈眈。稍有不慎，群贼蜂起，乱舞群魔。”
只需衡量利弊。于国于家，于人于己皆有裨益，何乐而不为。即便不能全其美。只需利大于弊，亦可称帝。
全百姓气所向。便有豪强宗贼障道，又有何惧。
“甘泉宫，非一日之功。待造毕，天下定矣。”士朱紫心领神会。
月朗星稀，寒霜满地。安车驷马，回城车驾。
所谓一语破天机。服虔略作考虑，这便觉悟：“我主当效光武矣。”
“服虔受教。”
“《诗》曰：‘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蓟王笑道：“道听途说，自有**风来。”
“美人所言极是。”刘备不置可否。
“有何异见。”不出蓟王所料。
“诚如子慎所言。”郑玄举杯与之共饮。
郑玄叹道：“我主既全甘夫人**性命，情意不言自明。”
蓟王利落果断，从不拖泥带水。先前，与恩师促膝长谈。
“本来如此。”服虔亦叹道：“《书》曰：‘惟克判定，乃罔后艰（惟判定在先，方无后难）’。我主向来如此。此事焉能例外。”
“无怪我主重用。”服虔佩服。
儒宗郑玄，与双博士祭酒服虔，暖炉对坐。蓟国安车，大利构造。车厢阔长，华室生香。
席间未能纵情。服虔再温美酒，与郑玄对饮闲话。
胡旋舞罢，蓟王遂与诸妃共浴。稍后宽衣解带，同赴巫山云雨。
“洛阳情势如何？”蓟王又问。
“**公主又如何？”蓟王乃汉室宗亲，先帝骨肉，自当保全。
“可有要务。”蓟王笑问。
“中夏地薄，不成废耕。宗贼祸乱，不成弃家。”自家人前，蓟王遂道明情意：“大汉十三州，乃祖宗基业。锱铢必较，寸土必争。”
再者说来。蓟王春秋鼎盛，何必心急。
士朱紫柔声进言：“甘夫人，宜早入宫。”
“夫君明见。”安朱紫眸生异彩。
“能有此谋者，当可与贾文和比肩。”郑玄言道。
蓟王立四方都护，隔断四裔，拱卫中夏。南征北战，东征西讨。先中西域而立幕府。又开漠北、东洋、**都护。分设四辅将军领衔。各陈精兵五*。再加天下属国，汉室宗王，蓟**轻松组建百*雄师。四周齐攻，天下可定矣。
郑玄言道：“遐想当*，王莽篡汉，天下大乱。光武随兄起兵于南阳，号‘舂陵军’。（更始）三*，与更始分裂，即位于河北鄗县南千秋亭，尊（汉）元帝为皇考，光复汉室，定都洛阳。历经十二载，灭四方盘据，拾祖宗神器。后励精图治，『柔道』治国。整饬吏治，省减吏员；厚赏功劳，疗摄生息；大兴儒学，教养*民，遂成‘光武复兴’。”
卢暒所谓“四周合围”。便是曹孟德所言『反·远交近攻』之计也。
蓟王答：可也。
“策画只要好坏之别，并无善恶之分。为主设谋，必投其所好。为握胜算，而无所不消其极。一言蔽之，损人利己。能为谋主者，皆不世之奇才。因时而变，因人而异。故曰，上行而下效是也。”郑玄深知谋主也。
一夜畅快淋漓。神清气爽，饱食换衣，蓟王入阁理政。
恩师问：为帝可乎？
“乃足智多谋，才干高绝之士。”不料儒宗评价竟如此之高。
安朱紫答曰：“尊王攘夷，独握神器，兼而有之。更有‘中夏地薄，比方鸡肋’之言。”
郑玄笑叹：“少时，卢少保断言，我主‘可比光武’。时至本日，何必见疑。”
“本日无急。”士朱紫答曰。宋朱紫昨夜侍寝，必定迟睡。
“阿斗之母，不成弃也。”蓟王亦有定夺：“待甘泉宫营毕，再昭告天下，告庙列祖不迟。”
“甘夫人之事，足见端倪。”郑玄言道：“不吝以身涉险，副本溯源。沉舟障道，自断后路。斜趋汉津，已料知我主情意也。”
“子慎精于学问。非策画见长。”郑玄欣喜道：“故曰‘治大国，若烹小鲜’：‘五味、六和，十二食，还相为质也（注①）。’”
服虔慨叹：“断汉水上溯樊城航路，又领甘夫人斜趋汉津。便是料定我主，必自汉津登岸。”
“国策何去何从，众皆群情纷繁。”马朱紫进言道。
“王太仆暗中联络义士，不日当除董贼于宫门之下。”安素答曰。
士朱紫等，领瑞麟博士，恭候多时。
服虔心领神会：“先生已知主公行事矣。”
“为夫晓得。”刘备悄悄点头。
服虔叹道：“谋主，非我辈可及也。”
落杯后，服虔又问道：“许攸其人，究竟如何？”
“更始分裂。”服虔一语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