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禽兽不如。”董卓并指一点:“奉先目无长辈,罔顾尊卑。见上公无礼,捉兵器谋逆。又当何罪?”

“枉我待你如兄弟。”吕布切齿生恨。

“奉先?”忽闻娇呼入耳。吕布如遭雷击,生硬当场。

吕布一起无阻,奔冲出城。路上行人纷繁遁藏。便是守门军士,亦不敢多问。万岁坞,本是罼圭苑。耸峙南郭,数里之遥。

吕布豁然直立。四溢杀气。

本觉得,门旁必有伏兵,沿途重兵重围。岂料偌大坞堡,竟全无防备。大门敞开,旁若无人。吕布万夫不当,为救嫡妻,又岂能望而却步。

“丞相,炙豚已熟。”少顷,庞舒刀割金黄肋肉,呈送董卓劈面。

座下置一御用上林方炉,有一仆正燔炙乳猪。

“寄父在上,请受吕布一拜。”九尺虎躯,轰然跪地。

“哇哈哈哈……”

炙豚,类后代烤乳猪。取法于貊炙。

吕布牵挂妻儿,不敢冒昧。这便浑身紧绷,胡床落座。涓滴不敢粗心。

一眼扫过,金碧光辉。

“敢问丞相,何故掠我妻(子)。”

“儜奴敢尔!”寒光一闪,断首冲天。

隔上林方炉,与老贼对视。

不及抵近,便听榻上人言:“但是奉先。”

“炙豚将熟,何不上马。”

“且慢。”

吕布翻身上马,持戟逼近。

“哦。”董卓翻身而起,虎踞榻上,竟全然无惧。

董卓目工夫沉,缓缓点头:“不成。”

“吕布愿以死赔罪。只求丞相放过我妻,并此妇人。”

言罢。便有一苍奴,手持尖刀,欲将妊妇剖腹取子。

仇敌相见,分外眼红。

恰是中郎将牛辅。

刀尖堪堪划破小腹。血痕殷红,触目惊心。

环顾大殿,别无遮拦。一主一仆,不过二人。亦不见严夫人。

盘内并未堆满鹿头,而是五花大绑一妇人。妇人浑身赤裸,身怀六甲。虽披头披发,不见边幅。然肤白如玉,必是可贵美人。看身形,似与严夫人,三分相像。

闻此言,庞舒猛挥刀。

“求丞相开恩,放过妊妇母子。”吕布抱拳相求。

“老贼故弄玄虚!”吕布愤而收弓,又摘方天戟。只手提缰,直冲鱼梁台而去。

“奉先何所呼?”

方天戟破空而出,可斩神鬼。

“寄父!”

果有刀斧手。

火龙驹风驰电掣,转眼即至。

吕布仗戟直立,任凭血打:“老贼,纳命来!”

言罢,董卓居高低看:“既食貊炙,岂无羌煮。”

庞舒却无动于衷,只顾涂抹猪膏。

盘中妊妇,浑身浴血。凄美非常。

吕布如何本事烦。正欲开口,忽见董卓击掌为号。

持刀苍奴,血喷数丈,伏尸殿上。

又旁若无人,取白绢擦拭。

连吃半扇,这才掷骨盘中。

吕布看得逼真,炙豚之人,恰是老友庞舒。

“哦。”董卓不置可否:“即来则安,胡床就坐。”

仆人闻声起家,让出胡床。

“此妇与奉先,‘无亲无端’。何故讨情?”董卓明知故问。

戟尖正悬于喉结,三寸以外。锋芒吞吐,寒气逼人。

吕布目眦尽裂,心乱如麻。试想,嫡妻将将孕身,尚未显怀。必不是盘中妇。

如前所说。汉式督造,左磩右平。左为台阶,右为斜坡。吕布奔驰台上,举目四望,唯见一人披挂满身,耸峙鱼梁殿前。

榻上董卓,志对劲满。一旁严夫人,已泪流满面。

“羌人好鹿头,纯煮令熟。著水中洗,治作脔,如两指大。猪肉,琢,作臛。下葱白,长二寸一虎口,细琢姜及橘皮参半合,椒少量;下苦酒、盐、豉适口。一鹿头,用二斤猪肉作臛,是为羌煮。”董卓又道:“然,幼鹿(头)虽鲜,却不如孩头。”

不料坞门大开,并无守军。

牛辅转动喉结,艰巨出声:“丞相正在殿中,将军自去便是。”

见严夫人衣衫划一,不改妆容。吕布终是心安。

“奉先?”董卓笑容不减。

不料并无兵器,只稀有苍头,合力抬入一庞大貊盘。

“停止!”吕布一声断喝。

吕布蓦地勒马,咬牙言道:“恰是吕布。”

“奉先且稍安。”将拭手白绢,弃如敝屣。董卓龇牙一笑:“某出(身)西凉。西州豪强,尚用胡床貊盘,及为羌煮貊炙。朱紫富室,必畜(蓄)其器,吉享嘉会(逢嘉会),皆觉得先。羌胡见客,炙肉未熟,大家长跪前割之,血流指间。”

董卓大快朵颐,满嘴流油。

鱼梁台上,笑声震天。惊起园中,寒鸦无数。

“常闻罪不及老婆。杀母食子,禽兽不如。”吕布咬牙答道。

一息以后,万籁俱静。

食指大动,唇齿留香。

“丞相以礼相待,奉先何故冲犯。”严夫人柔声相劝。

吕布纵顿时前,正欲拿下董卓,逼还嫡妻。

闻此言,董卓眼中厉色渐褪,掷刀座下。

居中坐榻,董卓背身斜卧,鼾声如雷。

吕布电射而至。长戟破空,直取咽喉。

“董卓安在!”好像杀神降世。

吕布门前勒马,了望堡中鱼梁高台。心中孔殷,可想而知。董贼夜宿龙床,奸骗宫女。得“寄豭之猪”臭名。夫人年青貌美,且已有身孕,迟恐为老贼所害。心念至此,吕布亦顾不得很多。取三石鹊画弓在手,杀入园中。

“羌煮待客,请夫人入坐。”

牛辅瞋目圆睁,全无还手之力。

庞舒闷声捉刀,便要再行剖腹。

‘炙豚之法”,乃取整只乳猪,开膛洗浄,塞以茅茹(茅草团),穿以柞木,“缓火遥炙,急转勿住”,涂以清酒,并不竭拭抹猪膏并麻油。其成品“色同虎魄,又类真金。入口即消,状若凌雪,含浆膏润,特异凡常”。

老贼果有防备。

便是珍羞美馔,食火线丈。吕布心急如焚,亦食欲全无。强忍焚心之急,待董卓食毕。这才言道:“求丞相放过我妻。”

热血如雨落。

庞舒身形一顿,又捉刀逼近。

“哼!”便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踏马而上,直撞大殿。

“夫人。”恰是严夫人。

竟也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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