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阮小幺起了个大早，问过了柳儿那王大嫂的住处，便要撇下她，自个儿出门。
想了一通，她在内心头暗骂自个儿黏黏糊糊，也不想，自从九羌返来后，与他通共也没见着几次面，现在与昔日又有甚么分歧？更何况，今后的日子里，不知另有多少天见不着他，何必如这天思夜想？
柳儿抹了一把泪，向阮小幺拜道：“多谢女人……”
“出门在外，你就甭讲究那很多了，过来与我一道吃吧。”阮小幺道。
“一两、二两、三两……”阮小幺一颗颗的数，数完了，把银子一收，叹道：“只剩五两四钱了，还如何走啊……”
小贩正谙练拉抛着两道细面儿，闻言，细心瞅了她两眼，看清了，便更是殷勤，道：“女人不是本地人吧？我瞧着面熟，如此好模样，必是城里大户人家的令媛，怎的来了我们这小小的地界儿？”
想了半晌，忽有了些端倪。她幽黑的双瞳里仿佛现了一丝亮光，悄声向叶晴湖道了几句。
只近处有一间早茶铺子，店家住得近，此时便已来了，锅灶上正热气腾腾地煮着几样茶点。小摊贩正前前后后忙活着，以备再晚些粥米面饼都做好了，待着客人食用。她干脆到那铺子前，要了两根新炸的油条，慢悠悠坐在一旁油腻腻的凳子上，正对着王家的大门。
“奴婢到沧州时，天已经转凉了，在那处呆了约也有两个来月。”柳儿道。
“真是……不幸了她带的那商家蜜斯，那会子城里头传得沸沸扬扬，说她死得可惨了！不过想来，那王大嫂必也是有点悲伤的。”阮小幺点头感喟。
连续串的题目出口，柳儿不慌不忙，一一道：“奴婢本来家住陕北金明县，家中本来有阿娘兄嫂。厥后阿娘抱病去了，兄嫂便做主，要将我嫁于一个瘸了的鳏夫，我不肯，便逃了出来。也没个处所可去，便想到沧州有个娘舅，想去投奔他，无法已断了消息好些年，只知他住沧州。却不知究竟在那边，也不知是否举家迁了。厥后……便被那恶妇骗入了她家，朱紫都晓得了的。”
店家总在牛皮吹得最鼓的时候，拿根针来戳一下，凉凉道：“甚么京畿，我看是京郊吧！前日里还听你们家掌厨的说，要搬去溧阳，还不知离建康城多少里路呢！”
从北燕到沧州，两人都不是省钱的主儿，花消大，走时带的十多两银子早花了个精光，一起都靠变卖她的一些金饰，换得些银子，才得以持续上路。不然，恐怕连持续雇车夫的钱都没有。
她细嚼慢咽，不时昂首看看那大门，便问道：“小哥儿，你可知这劈面住的是何人家？这门面瞧起来还怪唬人的！”
“连说个话都说不平稳，”她道：“隔墙有耳。”
小贩道：“这大早的天儿，五更还未过呢，也就女人你如此趁早了，谁家还开了门儿啊！人家估计正做着春秋大梦呢！”
那小贩见本日买卖如此的早，表情也是不错，道：“这位女人，怎的如此早就来要早食了？”
叶晴湖正从外边出去，见状，道：“我只是问问代价。你就那么干脆把她买了下来何为？”
她又问了几句，见柳儿也说不出甚么，便不再问下去，只让她早些歇了，自个儿也洗洗漱漱，在榻上躺了。
叶晴湖道：“你如许查也不是体例，好轻易见到一个知恋人，不若在此处多呆几天，先设法问问那王大嫂？”
阮小幺道：“现下也没了别的体例，只能临时这么办了！”
“昨儿个睡得早了些，今早便睡不着，起来转转。”阮小幺应道。
她何尝没想过如此，但这类事情，一来他们没个眉目，蒙头蒙脑问起来，徒惹人怀疑；二来那王嫂为人刁钻，若她真晓得些黑幕，想必短短几日，她也是不肯奉告他们的。
一进门，阮小幺便对着隔墙的木板扣扣敲敲，叶晴湖在一边看着。道：“你在何为？”
泊头县是个小处所，物价也不高，两人要了两间房。阮小幺付过四十文，要了热水，先进了里间。
柳儿叹了一声，道：“何尝不是呢！奴婢……我瞧那恶妇是在大户人家做惯了的，沾上了一副迎高踩低的脾气，常日里就是两张脸，遇着有钱有势的，笑得像朵花儿似的；遇着没他们家有钱的，就一副冷脸模样！”
说罢，也不待柳儿再恳求，出了去。
“嘿……这是我们县的‘土财主’！”那小贩一听，来了劲儿，道：“家中有几个钱，全用来装这几间门了！平常我也出来过，里头没甚么可瞧的。这家的男人不顶事儿，端赖着那王嫂在商家做过乳娘，攒得了一些银子，现在乳娘做不成了，便返来盖了间大屋子，买了几亩地步，常日里总当自个儿是大户人家！”
“我问你，”阮小幺道：“你家住何方？家中另有何人？来沧州寻甚么人？所寻之人，家住何方？”
两人商讨定了，她便不在屋中滋扰，回了自个儿屋里。
柳儿忙拉住她，道：“女人去哪儿，我也一道跟着去吧，路上端茶送水，也不劳女人亲身脱手！”
阮小幺看着她神采垂垂安静，问道：“你在那王大嫂家多尝光阴了？”
柳儿听她的话，将面上擦洁净了，衣裳也整了整，瞧着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女人，主动去外堂端来了饭菜，给她与叶晴湖一一送去了，阮小幺用饭时，她却在一旁立着。
柳儿推让了半天，见她神采果断，面上打动，也不再推拒，便坐定在了一旁，也动了碗筷。
天气实在是早，家家户户连门也没开，天涯还未透出一丝光芒，暗沉沉的，似有乌云覆盖，此时那王大嫂必也不会出门。
阮小幺拧着眉，似犹疑未决。
她笑道：“原是要往沧州城去的，昨日赶路，晚间在此宿了一宿。”
“本来如此……”她点点头，又问道：“昨个儿我仿佛见过那王嫂一面，不知她本日可出门了？”
柳儿哭泣着点了点头。
“乱力怪神，这体例可不必然好。”他嗤笑着摇点头。
阮小幺从速畴昔关了门，几人闷在屋中，柳儿乖觉地去将蜡烛点了上，脆生生看着另两人。不知他们要说甚么。
“别奴婢奴婢的了，就你我相称吧。”她不甚在乎地摆了摆手，想了想，又问道：“我看那王大嫂粗鄙不堪，曾经也听过商家的威名，那样的大户人家，竟然会用她做乳娘，真是奇怪事！”
阮小幺瞥了一眼叶晴湖，进屋了。
环境限定，她只得姑息姑息了，附在他耳边，悄声道：“我瞧那女人来的正巧，我正愁着想查一查我娘的事儿呢！她在那王大嫂跟前呆过一段光阴，想必多多极少也能听着一些事儿。方才我与王大嫂提及我娘时，见她支支吾吾，似有所坦白。不知她是否晓得此中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她虽面上、手上有被殴打的陈迹，脸上也哭花了，一道道的印子狼狈不堪，人长得也不算太好，只勉强作清秀。但有条不紊，举止也不像普通下人，畏畏缩缩，想必畴前也不是做丫环的。
约摸那柳儿真是她坑蒙诱骗弄返来的，一贯钱卖了以后，也未几呆，扭着痴肥的身子便大摇大摆带着几个仆人走了。
“我出去处处转转，不喜有人跟在身边，你再去歇一歇吧！”阮小幺摆手回绝，让她回屋，“何况待会我大哥要醒了，他是个养尊处优的，常日里惯有人服侍着，你去守着他吧。”
这是个两进深的院子，当着街是一道装点得像模像样的垂花门，只是年代仿佛有些久，旧了些，也无人创新过。不过比起县里头其他的屋子，确切要气度上很多。院子前后两间门，门口紧闭，无人看着。
她又向叶晴湖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别间。
她睁眼又闭眼，躺在硬邦邦的冷榻上，无声感喟。
王大嫂讪讪了一晌，又狠狠道：“如何不拿根棒棰塞了你的嘴！”
离了盛乐一两月，每到夜深人静，便有些想察罕，每回想时，总在猜他现在在做甚么，也不知他是否能谅解本身的苦心，见不着本身时，会不会难受……
“哟！想不到你们还是个跑江湖的！”王大嫂高低打量了她几眼，只是彻夜无形蒲月，此时天气黑得短长，她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个大抵，只道：“你果然畴前在沧州城里的，不然我看你如何这么眼熟呢……我家过两日便要搬了，此回是搬往建康京畿呢！”
阮小幺得了这些信息，也不急着问话，先道：“你先把脸擦洁净了。我方才已叫了饭菜，吃饱了再说。”
柳儿恐怕她把本身丢了，忙跟着也进了去，刚一进门，便见着她从怀里取出了个口袋，将里头东西倒了出来，却都是些碎银子。
“这我就不大晓得了。她平日虽聒噪的很，但一说到那大蜜斯，她便杜口不谈，神采也与平常不大一样，想来多少是有些的吧！”柳儿道。
出门过了这条街，再转个道儿便是王大嫂家。她在一旁转了两圈，看了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