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屋中转眼一圈,目光落到了窗边绣了一半的刺绣上。

兰莫性不耽女色,当初也不过奉旨与她结婚,婚后第一年她诞下孩儿以后,他便极少进归贤苑,即便来了,也不过说说话,坐一坐便走,一年到头佳耦同床的日子,竟是一只手数都数得过来。

“姓阮,名小幺,听闻是个大宣的人,并不是北燕女子。”侧妃道。

当下便请她把阮小幺叫来,想瞧瞧那丫头到底生了甚么三头六臂,让弟弟口口心心的顾虑,在皇子殿下眼中也如此看重。

侧妃问身后的丫环,“凝纯,几时了?”

和雅郡主乃当明天子之兄靖安王的嫡女,开了春,便要嫁于南边清河部族。

侧妃面色染上了一层胭红,本来微白的肤色添了些活力,一声“呸”畴昔,“晓得自个儿聒噪,还不把嘴缝上!浑话一堆堆的说……何况,这也不是野鸭子,叫做‘鸳鸯’!”

“如何,殿下他们还没来?”礼王妃道。

想来既然能进皇子府,定是清明净白的好女子,虽身份寒微了些,若弟弟真非她不要,那也不是不可。大不了让其他部族的人笑话上一阵子,他们扈尔扈部但是不管这些的。

“平常这个时分,应是差未几该返来了,”礼王妃想了想,开口:“也许是被皇上留了一时半刻,我们不管那些,没了男人们掺杂,恰好姊妹两说说话。”

两人笑着进了屋。

礼王妃明白这茬儿,蓦地被挑起了心中那根刺,微微一哂,道:“他们男人都是有弘愿向的,三妻四妾不过是调剂调剂日子,纵使娶再多,也不会放在心上。我们安稳过自个儿的就好,甭想那很多,多想无益。”

侧妃便着人去叫来,便道:“现在第一日来我那处,只望莫生甚么事才好。”

这悠然的喧闹被礼王妃含笑的娇声突破,顷刻间带得一片人声攒动,喧喧拥拥。

凝纯道:“刚过巳时下一刻。”

堂堂皇子侧妃,在无正妃之时,也算是一家主母,提及一个小婢,竟到处无可何如,也就是礼王妃在此处,若让别家的妇人们听着了,怕不要笑死。

她垂着头跪在道旁,看十来个侍从簇拥着当中的一名雍容华贵的丽装美人款款而过,香风阵阵,摇摆生姿。

侧妃笑了笑。

“这可希奇,”礼王妃有些纳罕,“她们服侍向来但是最经心的,人也聪明,说不消就不消了,怪可惜的。”

闻言,侧妃本来轻扬的嘴角又敛了下来,一时未开口。

塔乌娜心内叫苦不迭。

礼王妃却没想那很多,听着便心生讶异,忙问道:“这小婢姓名是何?”

两人笑过一晌,垂垂静了下来,礼王妃问她,“姐姐迩来与殿下可好?”

礼王妃心下一明,可不就是她要找的那女人!

她如此策画着,踏着婢女清冽,进了主屋。

礼王妃一见她,便亲热地迎了上去,“多日不见姐姐,心中甚是驰念。这不,您不请我来,我自个儿下帖子了么!”

侧妃心中有事,也不瞒她,叹了口气,道:“正要与你说呢!克日家中来了个小婢,不知是甚么来头,第一日便闹到殿下那处去了,斑斓与香玉二人与她扯上了点干系,殿下竟让我自个儿去罚她们,一想此事,我心中便有股闷气。前两日,殿下竟又把她调到了我这处,说是服侍,还不知要生出如何的变乱,唉……”

侧妃已然在屋中候着,融融暖意中,一旁的食架上已摆了数种果食点心,她将绣案也挪了过来,此时正一针一线正依着描样高低穿越,绣线飞舞间,已然见了一半绢帛上的好模样,恰是水中一对紫鸳交颈,畔边春暖花开,柳枝依依。背面两小婢侍立,低眉扎眼,静伏非常。

她在屋前向世人道:“轻声――侧妃性子好静,你们这群个败落户,平常家中闹腾就算了,现在来了别人家,再如这般莽撞,可要丢我的脸了!”

不一时便跑来了个小厮,穿了件赭色常裳,款式与皇子府分歧,行至几人跟前,带着笑道:“王妃已来了,请迎吧!”

天意弄人,便是这般一担搁,又惹出了多少是非。

世人齐声应道:“是!”

“犯了些错,不在屋中服侍了。”侧妃淡淡道。

二人等了半晌,最后出去的那丫环又原样回了来,跪下道:“阮小幺并不在院中,北小门的门子说,是去叶大夫府上了,不知何时才会返来!”

侧妃为人喜静,脾气也好,都说相由心生,观其模样,面上文静似落花照水,身量轻巧如柳絮随风,纵使嘴角含笑,眼中也是一段轻愁,不知她堂堂皇子之妇,金珠玉?,享之不尽,另有甚不敷。她着了一件猩红软呢子底双鹤迎枝纹挑花袄子,红白交映,更显得面如桃花,耳垂小巧剔透两颗羊白玉坠子,头上绾着贵家常作的高髻,髻边镶戴着一副翠玉金钗头面,凝眸含笑,望之娟秀华贵如芙蓉向日。

侧妃点头,“闲来无事,绣着玩玩。也巧和雅郡主春朝节便要结婚,正能够做个薄礼。”

本来报信只是见极简朴的事儿,生生被弄成了现在这般一个烫手山芋,说出去都要被人笑掉大牙。

“不过……”她话头一转,葱白的细指在那对鸳鸯上轻点了点,“我瞧着这两只野鸭子成双成对的,不像是为和雅郡主而绣,倒像是……为姐姐自个儿绣的!”

“姐姐方才在绣这个?”她问道。

“甚么鸳不鸳鸯的,大宣那套邃密的物事儿我可学不来,瞧着与我们天上飞的雁子也差未几!”礼王妃不觉得然。

身后侍立的两名丫环面庞清秀,皆无声抿嘴而笑。

贰心不在此,她明白,既然嫁了过来,他也待她甚厚,便只循分守己做个侧妃吧。正妃的位子虽已有望,与他一辈子相敬如宾也是好的。

礼王妃与侧妃二人年事相仿,向来是闺中好友,不似其他都城贵眷之间明争暗夺、暗潮澎湃。一本性子荏弱、一个利落明朗,加上礼王与大皇子之间也是兄友弟恭,两个妇人相处之间,竟是有些惺惺相惜之意,依礼王妃的意义,恨不得要结成金兰姐妹才好。

半晌,才道:“有甚好不好的,向来阿谁模样,你又不是不知。”

礼王妃饶有兴趣瞧着那副绣案,啧啧称奇,“也就姐姐有这等巧手,若换做我,定是如何也绣不出来的!”

背面有小婢续添上二人的酥茶,礼王妃瞧了那小婢与中间的凝纯一眼,随口问道:“平常你用的那两个婢子呢?本日仿佛未见着。”

还能如何办?先归去奉告纳仁海珠吧,免得又惹了一干人不高兴。

几人一听,连连分好站立两旁,见塔乌娜仍立在原处,从速将她带了过来,轻声喝道:“这儿没你甚么事,待会自拜别,休要惊扰到主子们,有你好果子吃!”

礼王妃本日来目标有二――一是为了与侧妃联络联络豪情,刚巧本日夫君要与大皇子兰莫庙廊同朝,退朝后可一道返来,兄弟二人也好叙话旧;二来……便是为了瞧一瞧让自家弟弟如此挂记,大费周章的一个女人。

侧妃将绣针别好,早已起家整衣,含笑而出,轻言细语,“成日说你说他的,我瞧着,你才是最聒噪的阿谁,远八里都听着你的声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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