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也是另有策画:凡男人好个武时,白日里累得像条死狗,夜里哪另有力量想抱女人?!君不闻那话本里各路豪杰,但是武痴,技艺越好,与女人纠葛便越少。叫他打拳,累上一累,力量耗,倒头便睡,纵有人勾搭,他也没那分力量了。
梁宿此时想悔怨都晚了!官家恨不得将这文欢一张嘴儿堵住了才好!谁个忍得了有小我整天介啊来啊去?要贬他吧,他又实有才调。文状元一张口儿,憋得一殿君臣“取中贤才”喜气儿全没了。
九哥返来时,玉姐正打拳,九哥从旁看了一回,也是一时髦起。这本朝重文,宫里不重武,九哥于宫外时还算文武双修,到了宫里,又是习政务,又是理睬琐事,竟不能痛打一起拳。看得入迷时,也将袖儿一扎,上头来扎个马,道:“你那力量不敷,须得是如许儿。”
这头九哥果如玉姐教唆那般,每日起来打一通拳,往前头理政。事毕返来,再与玉姐练一回枪棒,累出一身汗来,便胃口大开。甚个先时因朝中有事没胃口话再也不提起来,累得狠了,沐浴完倒头便睡,他又年青,一夜无梦黑甜乡,起来便精力饱满,直道玉姐主张好。
洪谦回至家中,秀英却还等着他,闻他身上脂粉香气,内心便开端犯起酸来。又不好与他闹,她自晓得这等权朱紫家,难有只一心一意守着老婆度日,便是梁宿那等端方之人,年青时也好有个妾,留下个庶子。也便是苏先生那样人,老诚恳实与苏夫人白头到老。
是以洪谦虽不喜歌女,却也叫了卖唱来伴随,只为宾主欢。虽则半途有个褚梦麟搅局,要换了唱,倒也算不得绝望。一来褚梦麟陪着笑儿,二也因这于读书人也算是件雅事,三则是褚梦麟这等脂粉阵里豪杰,身侧女子如何能差了?洪谦等人也不亏损儿。
玉姐自以得计,自家也力打拳习艺。碧桃从旁劝道:“恐练得四脚细弱,反而不雅相哩。”玉姐点头道:“我又不习那横练工夫,也不要练那铜头铁臂,不碍。说来有那等跳个舞儿,倒好身材,只可惜只说那样易伤身。”
倒是前人种树,先人乘凉,申氏养懒了碧桃,使她不喜人肇事,倒为玉姐添一助手。玉姐找申氏要人,也恰是取中这一条儿。
又这为官,籍贯非常要紧。梁宿广有提携后辈之隽誉,连洪谦也受过他恩德。然于朝中,他又乐帮衬同亲,梁宿是北方人,时朝廷里为官竟是北方居多。南边富庶,多有人不足力供后辈读书,南人也力想测验仕进。江州恰地处偏南,洪谦不免叫人称一声“南蛮子”,待朝廷无他事,只恐这南北之争,也要于政事之下若隐若现了。
先是秀才试出了,朱珏果中了秀才,虽不是案首,也做个廪生。朱震见状,便向苏先生家透个信儿,年内看了谷旦,与朱珏、苏五姐儿办丧事儿。苏先生见孙半子中了秀才,这朱珏也是书院里读书,日日眼皮子底下,虽有些个勋贵后辈油滑,本心倒好,兼苏五姐也一年大似一年,便应了。
当今仕进,有些个干系便不好不管。比方这同年、师生、同亲、姻亲,各种干系,如蛛丝般结成网,将人一个个笼住,一旦有事,便有四周八方干系来援助。常日不消功,急来抱佛脚是不成,纵旁人碍着一丝半缕情分伸个手儿,也一定会为你出死力。
又有玉姐总忘不得头回叫慈宫召入宫来,两侯府太夫人不顾年老,火烧火燎来掠阵。且洪谦回江州数月,竟然放心将珍哥存放霁南侯府。论来苏先生与家里才是端的熟,义安侯府才是洪家亲家,这两家哪个不比霁南侯府靠近?
他也不是结巴,也不是口音有误,不是声儿刺耳,却好个口头禅儿,张口便是:“臣啊,文欢啊,拜见啊,啊,吾皇啊啊啊~……”一句话儿倒好啊个几十声儿,听得君臣面面相觑。官家哭笑不得,道:“卿无休严峻。”
如是过了一月,殿试名次也排挤来了,京中又满城出动,有女儿人家往榜下抢半子去,没女儿人家往榜下看热烈去,热热烈闹,端是承平气象。九哥因参政,见此也是欢乐,还与玉姐说:“今科状元生得仪表堂堂,文章亦好。”玉姐也凑趣儿说了两句,又抱章哥,逗他说话:“大哥说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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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这九哥夸过状元,却又闹得满朝高低哭笑不得。他是梁宿取中,文章极好、字亦好,看着面相也好。官家连他名次都点了,谢恩并习礼节时,方发觉说话非常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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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耦两个连日无他事,尽管等着测验、放榜。
洪谦道:“他又不是我儿子,不是我半子,我管他这个做甚?只消他旁事能做好,此人便值得订交一二。”秀英啐道:“阿谁可不好管,待他犯了风骚罪恶时,你帮他是不帮?旁不说,咱家另有个皓哥,你骂他做甚模样儿?他只拐了一个,可比这姓褚诚恳多了。”
玉姐悄悄摸一回肚皮,又缩回了一丝儿。毕竟是年青,好得也,估摸着不消到章哥周岁,倒能先前7、八分模样儿了。
各种蛛丝马迹,玉姐心头便雪亮。亦知此番朱珏结婚,她要与他们做脸。当下翻出一整套金丝髹髻来,预备与苏五姐添妆。现在东宫私库丰盈,她脱手是风雅,只恨两家不是眼下便办丧事,她寻出来好物且送不出去。
文欢道:“臣不严峻啊。啊,臣见官家啊,如啊沐东风啊。”
两下欢乐,对着历书,苏先生顺手将平静撸了来算谷旦,定了秋七月里结婚。
章哥哪会说话?睁着一双桃花眼儿,左看看爹、右看看娘,又打个小喷嚏,把九哥爱得不可。
却说洪谦于外头与同亲交好,这却也是当时人常做事情,休问你故乡与人有甚个恩仇,只要不是不共戴天之仇,到了本土,便要抱做一团儿。洪谦初来京中时,因自有筹算,且彼时江州籍士人京中并不显眼,也做不来宴请这很多人。现在洪谦既驰名又有钱且有势,便须与同亲订交一二了。
这头玉姐听了动静,也自欢乐。她内心实猜着她父亲洪谦恐端的便是朱沛,不然何故归宗以后连宗祠也懒待立?叫逼问得紧了,方勉强立了洪氏牌位,又止至她祖父辈,往上便无了。且洪谦管这朱家人管得也多,朱家人竟不恼,也由着他。可疑者是金哥婚事,想朱珏既已是朱沛之嗣子,何故董氏嫁奁又叫义安侯府收回?正该着叫朱珏掌了才是。
待看那绸缎时,忽地心头一动,忍不住默笑了起来。转头叮咛朵儿:“我看这青绸极好,取一匹,与我做两身紧袖儿男装罢,依着家里模样做来。这几日打着五禽戏,总觉宽袍大袖儿不便利。”朵儿应道:“现在春季,再1、两月入夏,这绸子就有些丰富了,不如取那青色绢罗,也做两身儿薄。”玉姐笑道:“还是你想得殷勤。”笑着,嘴角儿勾得便深了些。
洪谦将脸一板道:“他如有褚梦麟本领,自家将这事平了,随他拐了谁!”秀英便又算起林家人到京日子来。洪谦道:“等罢,将林皓密密看严了,休叫他惹事。我倒盼那女娘,自家捱不住,跑将出去才好。”秀英心头一动,又压了下来。洪谦见着了,问道:“你想说个甚?”秀英道:“我还是与儿子积善罢。逼着轻妇人远走,总不是件功德。”洪谦嘲笑道:“那也不是个好人。”秀英手上不断,将他外衫除了,道:“厨下有醒酒汤,你喝上一碗,且睡罢。”
这碧桃是申氏调-教出来人,放心交与玉姐使,自是心性不坏,又心向着申氏等人。申氏家法,倒是不准儿子于男女事上胡来,碧桃耳濡目染,虽觉玉姐看九哥略有些儿紧,也觉是人之常情。
洪谦因她问:“见着甚人,有甚趣事。”顺口儿便将褚梦麟给卖了:“遇着个风趣人。”如此这般将褚梦麟诸般事迹说与秀英,秀英听了便掩耳朵道:“听了都脏我耳朵,只消模样儿好,管她甚样人都往房儿里划拉!他白披了张人皮哩!如果他娘子头胎生个姐儿,婢子生了儿子,却不是今后祸端?”
玉姐便撺掇着他习一回拳:“今后每日都练一趟拳脚枪棒,也好打熬筋骨,身子骨儿好了,才气美意理政,不致三天两端‘偶染风寒’迟误了大事。”九哥连宣称是。玉姐道:“今后我便陪你一道。”九哥称善。
碧桃内心,还拿宫娘家法来看九哥。暗想:九哥与九娘敦睦,下人也好服侍。若换一小我,便如官家这般,后宫已算人少了,皇后与淑妃另有些不睦,官家四子争斗,还死个洁净,实是本身找不自。官家儿子死了不打紧,他们身边服侍人,不知殉了多少,连下人也难做。倒不如依着娘子家法,和敦睦睦,下人也免遭池鱼之殃。
一时宾主欢,洪谦便打发褚梦麟两个歌女归去,又使程智递话儿畴昔,道是请褚官人将大小雅归还家中。褚梦麟应了,又谢洪谦,这才两下告别而去。
因九哥乃过继来,官家亲子虽余了四个,生却不止四人,序齿也有十来个。也有比九哥大,也有比九哥小,此时为着过继来,再重与亡者序齿,也是不当。又先时两宫另有个谨慎思,不拿九哥当自家人看,官家不料此节,故而还含混着叫他九哥。一时叫惯了,也改不得口,九哥还还是做他九哥。
一面叮咛了小喜叫人打水来与洪谦沐浴衣,一面摸索问洪谦本日做了个甚,心中却想:怪道我说往惯熟了酒楼里挂个账,他非要带银钱去,想是行院里不好挂账哩!又暗骂这些举子,洪谦常日倒诚恳,因他们一来,便要与女娘厮混!却又留意着洪谦衣裳,亲接了来,将那茄袋儿、袖儿、腰带等捏一捏,没觉着有甚个荷包、头发、编同心结、香喷喷丝帕,内心才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