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说话时,洪谦一向听着,直到他说完,洪谦道:“如有人不肯叫官家做情面,欲借此辖制官家而邀名,又当如何?”

九哥听了朱震所言,大出一口气,不想苏正一向冷静,却俄然出列发问道:“黄灿之语,非吴王,乃 ‘今后’。”殿内一时无声。洪谦道:“今后怎地?”苏正道:“今后官家要做甚?要将情面做到几分?有人做三分,有人做五分,有人做非常,有人要做到十二分。官家呢?”

九哥叫他说得一张脸儿黑似锅底,细看时,却又是黑中泛着红、红里透着白、白里渗着青,一句话儿也说不出来。梁宿内心恨不得天上劈道雷下来,将这满嘴里跑马黄灿劈死算完!梁宿等人,千怕万怕,便是怕九哥有“逾礼”之举,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都晓得了,却谁都不能捅破这层纸。

却说因吴王薨后之礼遇,朝廷上起了争论,御史黄灿比出先帝时越王旧例来,弄得九哥与政事堂皆是面上无光。黄灿做御史便做出心得来,此番为这两日之争,竟然做出个“尸谏”模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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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宿道:“汉昭帝崩而无嗣。宣帝是入继昭帝后,并不追谥其亲祖戾太子为帝。”

太皇太后原打量着梁宿来做说客,她便好发话,叫九哥亦不成忘吴王系之生恩。不料梁宿与太皇太后说话儿,起先说着都好,太皇太后肚里明白,也与他台阶下。待梁宿与太皇太后说及郦玉堂佳耦时,太皇太前面上便变色:“说吴王,怎又说到渤海郡公了?”

钟慎与他说不通,只得换了个说法儿:“若官家一旦过继,便将本生父母亲戚抛诸脑后,难道凉薄?今后提及,便说满是叫你逼!你端的便好青史留名。”语毕,一甩袖儿,回身便走。

当下,太皇太后许以援助九哥,九哥却与太皇太后约誓,藏书太庙,约今后不追谥郦玉堂为帝。

梁宿道:“臣等请于太皇太后,请她发个话儿。则于太皇太后是体恤官家,于官家,若与太皇太后许了诺,也是安太皇太后之心。”

九哥沉默,心内实升起一股肝火,却又有些黯然,道:“如此,使得?”内心却道,这体例却与大姐想一样,看来他并非有歹意。

丁玮见梁宿不语,恐九哥思疑,接口道:“定已定了,如何能改?只他说得刺耳,此事不成便如许告结束,总要有个台阶儿好下。”

九哥道:“如何明示?又如何取信于人?我为君,当字字千钧。为一事,一而再、再而三剖明,如何使得?!”

梁宿道:“臣等自劝官家与娘娘立约来。”

钟慎因部下有了如许一个御史,不得不朝九哥剖明一回,又去劝黄灿。黄灿正家里装病哩,钟慎来了,直入榻前,道:“你尽管闹来,你一闹,便要先措置你事,措置完了,七日早过了。你谏也是白谏,难不成你端的是好名?不计成与不成,只消立名便得?”黄灿将脖儿一挺道:“莫非袖手旁观?是御史之耻。”

此话说得实在短长,苏正也将眼睛瞪得大了些儿。梁宿决然道:“不成溢,亦不成不满,”朝九哥一拱手儿,道,“请为吴王缀朝七日,请晋渤海郡公为渤海郡王。”

本日黄灿竟然当朝说将出来了,九哥叫他说了个张口结舌,剖明不是,不剖明也不是。梁宿等连个圆场也不好打,还是朱震出来道:“凡事讲究实据,纵是御史,可传闻言事,亦不成无凭无据定人罪恶,何况是说官家?黄灿,你失礼!”

诸臣里,梁宿便是个打头儿,旁人不说话,他倒是不能不说,咬牙站道出来,对九哥道:“不若借此机遇,明示诸人。”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早做坏端方,私觉得是光武帝,他做了天子,按帝系上是承自武帝系。他又旁立亲庙,把本身爹妈追尊成帝后。这些事情,西汉时候是木有。

说得黄灿心头一凉,本来躺倒,此时爬将起来,一只手儿还朝钟慎伸着,口里道:“慢走!我本意并非如此!”

田晃恨声道:“这个黄灿!”

却说,这梁宿等人先谏九哥,得九哥之诺,便请见太皇太后。

这本来是功德,不想这黄灿肯忍一时之气,却忍不得被这很多人说不好。叫这很多人“攻讦”,便被“攻讦”成了一头丁玮口里犟驴。当下也不吱唔了,嘴也利索了,复又拧过来讲那“防微杜渐”。将九哥欲晋郦玉堂爵位一事复提将出来,言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本日敬本生祖父,明日晋本生父,至于后日,我不敢想!”

梁宿道:“一事不烦二主此事尚须娘娘发话,不若一并办了。”

政事堂里白叟儿,虽各有儿孙要顾忌,不免有些个世故,心底实是不想九哥“逾礼”。却又担忧,九哥委实年青,纵他本日做不成,明日做不成,熬个十年,满朝老臣便要去个七七八八,余下皆是九哥种植之人。届时官家违礼法,那便端的是笑柄了。又怕自家儿孙要卷入这礼法之争里,受那连累。

九哥听他开口,心头是一松,拿眼睛往下看。丁玮心头一动,道:“自是不成令此辈借官家邀名。”他却担忧苏正所言之事,怕九哥将情面做过了头儿。

太皇太后作色道:“相公也是状元,也是读书人!何故先前谏着官家不令晋爵,今却来做说客?变得也忒了!”

因而政事堂诸人并朱震、洪谦、国子监祭酒等留紫宸殿议事,又急召苏正入宫。一干人聚往一处,齐议此事。

他这却说中太皇太后苦衷,太皇太后年愈高,便愈想着存亡之事,神神叨叨,怕便多,唯恐身后“无颜见先帝”。太皇太后道:“你们说却做不得准。”

梁宿与丁玮听着苏正这般说,内心一齐焦炙,暗道原觉得这老苏出去十余年,已有些接地气,何故往书院里几年,又呆返来了?

九哥道:“便如此罢。”梁宿道:“臣等可谏,官家却要令太皇太后放心。”九哥许之。

朱震道:“使得。”

洪谦道:“官家情面,诸公觉得要做到几分?”

梁宿顺势将黄灿喝退。黄灿出这一口恶气,沉着下来便出一身盗汗,腿儿也软了,手儿也颤了,哆颤抖嗦退往列内站了。朝会至此,便没法开将下去,只得散了。

至此,太皇太后降下懿命,九哥缀朝七日,郦玉堂晋为郡王。

以上,欢迎会商。

九哥道:“卿且说来。”

说得梁宿脸上一红,旋即又觉气壮――老是得了九哥答应,不做今后与郦玉堂追谥天子之事。便说:“臣等已谏官家,官家许效汉宣帝故事。”太皇太后道:“那是个甚故事?”

九哥将牙一咬道:“我也自幼读诗书,如何肯做逾礼之事?”苏正原与他眼儿对眼儿,一丝不肯让,此时便垂下眼来,沉声道:“如此,是社稷之福,亦是官家之福,是臣等之福了。官家以礼立,若自家坏了礼法,吾不知厥后者当如何自处。”语毕,颤颤悠悠,又站往原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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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靳敏道:“此事当持久,不然一是吴王丧事不好办,二是本年乃官家即位背面一回大考,各地举子已到了很多,迟延下去,恐风评不好。也有失朝廷体统,有损官家威仪。”

钟慎嘴角儿一翘,这才转过身儿来道:“你明白便好!”

九哥将手儿有力一摆,道:“他是御史,总不好封了御史嘴,纵他是胡说,也不成降罪,不然今后便无人肯劝谏了。眼下,莫非要依着他?”说话时,已将眼睛看向梁宿。

太皇太后久不干朝政,亦无从干起。忽听得宰相求见,不由纳罕,还是淑妃道:“朝上为吴王争哩,相公们来,恐也是为了此事。”太皇太后道:“我道为甚?本来为这个,这倒是寻我讨情面来了。”淑妃不由担忧,太皇太后道:“你懂甚?我便不与这情面,人便做不出事来了?我为甚遁藏皇后?非止因她小小年纪便有主张,因她年纪小,我已老了。两眼一闭,身后也只好由人拆台。不如卖小我情,也好自些儿。”

梁宿垂眼道:“官家如此身份,纵官方,也要有些个说道,何况为君,天下眼睛看着?君却有一策,可解此困。只是……请官家言而有信,毋令君臣贻笑后代。”

朱震这才接口道:“吴王丧仪,官家并无失礼处,是黄灿不学无术。向来法理不过情面。”

梁宿一时不敢接话,若止吴王一事,梁宿自可斩钉截铁,事涉郦玉堂,黄灿又表示着“今后”,九哥若要与郦玉堂追尊个天子,可怎生是好?为奉迎官家,固可允之,然却难逃千载骂名。

纵这黄灿明白了,九哥也与了他犒赏,事情已被他叫破,却不好不另议一番。廷议时,黄灿心中惴惴,心既虚,嘴便倒霉索,吱吱唔唔。朝上便有晓得他得了九哥犒赏人,暗骂他:拿人手短。却又知九哥并未曾做甚过份事情,也算不得“贿赂御史”。因觉梁宿等此番安排,也是合情公道亦不违礼法,是以便将一腔不满,番往黄灿头上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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