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虔诚地三叩首,又干脆了很多闲话。娥姐儿跟着母亲叩拜,她已晓些人事,因听母亲说玉姐甚么凤冠霞帔,也心中念着今后要凤冠霞帔,又不由拿眼角看一下程谦,小脸上一红,只觉此人非常都雅。

秀英几欲昏倒,你就是许个每天都有果子吃愿也比这个好啊!何氏得救道:“坐得高好,坐得高好。玉姐想看甚。”

如许摊子就止有一桌、一椅、一人、一根竿子挑个幌子,桌上摆些精致笔纸,单等买卖上门。这桌前也坐着个老者,约摸五十余岁,一身文士打扮,颏下三缕长须,倒也有些超脱之姿。见个老翁打量他,便把眼一眯,也不睬睬。

玉姐冲秀英皱一皱鼻子,她生得好,便作一副怪样儿,也颇老练敬爱,喜得林老安人把她抱到怀里好一顿揉搓:“我也沾沾喜气儿才好。”

“另有多远呐?”

秀英戳女儿一指,由她步行上去。山路于程谦秀英等人并不显长,玉姐走不百十阶,已额上冒汗。李妈妈忙从背面赶上要抱,玉姐连连摆手,一张小脸泛着粉色:“我自个儿来。”

程老太公自是为玉姐寻先生去了,许是菩萨真显灵,数月工夫下来,累至本日,竟让程老太公寻到一名好先生。

说得林老安人也跟着愁了起来。

次便到程家,连同何氏母女空肩舆都跟了来。到得门首,秀英玉姐下轿,程谦便数出钱来付了四顶肩舆钱:“我去还马,你们先出来。”

秀英便要先与香油钱,庙祝合什道:“施主且礼佛,我等奉养佛祖不为求财哩。”秀英原有三分疑虑也顿时散去,暗道,这倒似是个诚恳公理真和尚,不似那些骗子。

玉姐站地上,抬头看着佛像炊火环绕下看清真脸孔,扭头往门外看去,又踮了踮脚尖。因何氏正中蒲团跪着,她悄悄往何氏身后站了,又前看后看。

次便轮到程一家三口,秀英心中许愿,玉姐跟着拜下,程谦并不下拜,唯合什罢了。秀英暗祷者唯四字罢了“人财两旺”。待拜完,方记起忘了叮嘱玉姐要许愿不由道:“你再拜一回,向菩萨许个愿。”

逛逛停停,颇费些时候,世人看玉姐生得敬爱,鼓着脸也很风趣,都随她步子走。娥姐亦是娇闺女,家中无弟妹,头回看小妹子,竟然也耐下性子来等,倒把玉姐臊得脸红。略大些寺庙便不止一尊佛,前殿后殿,正殿配殿,一殿一主。

玉姐头回出这么远门,由乳母李妈妈抱着往肩舆里坐了,悄悄翻开一角帘子扒着窗沿儿往外看。江州水土好,此时虽已有落叶,却不显肃杀,玉姐转头问李妈妈:“那是甚么?”

当下先让何氏母女参拜。

秀英虽是平常妇人,却有些不大信这个。何解?只因程家有一个程素姐,自怀了秀英便坚信佛道,磕了无数头、念了无数经,儿子没有生出一个,丈夫还跟个卖唱好上了。而后再烧香念佛,月月添香油,秀英还是独个儿长大,还是招赘上门。自秀英有身,素姐还是是虔诚无穷求个孙子,接着秀英生下了玉姐。再往厥后,素姐还是念佛,还带着林老安人一道念,三年多了,玉姐还是家中独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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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气候恰好,两家各雇了两顶肩舆,两对母女分坐了,程谦自骑一匹雇了马。两家仆人跟从着,有男有女,也有挑着香果,也有抱着水囊。

当下点头。主簿娘子非常欣喜,立意带着女儿娥姐一道去。纪家儿子安郎已寻到好先生一处读书,便不随行。纪主簿又亲出面,央了程谦一起照看两家。

下了山,各自归家。两家住得极近,先过纪家,何氏母女下轿,养娘小厮拥进门。秀英于轿内打帘道别,何氏又谢程谦:“生受你了。”娥姐因瞧玉姐这一日很风趣,亦邀玉姐有空来坐。

一起上父女俩说着不咸不淡废话,直到庙门前停下。因香火盛,慈渡寺纵半山腰上,却也修了青石板路一起自山脚通了上去。各各下轿上马,整衣抿发,何氏牵着女儿娥姐手,程谦抱着玉姐往寻秀英。

“我没看过,”玉姐答得清脆,“这山,另有那边河,另有道上很多人,只听太公说过,都没亲见过哩。”

出去林老安人与素姐便问本日如何。

反是程老太公,看一回他那幌子,又看一回桌上几个闲字,脸上生出些惶恐笑意来――天不负我,祖宗保佑我找对了人,就是他了!

李妈妈道:“那是树。”

素姐忙说:“留便留了,如许好,如许好,她小孩子家内心洁净,这是投了缘了。”

秀英每见家中之人,便易生有力之感,此时不由道:“太公呢?”

耳入耳到何氏念念有词:“菩萨菩萨,保佑我家宅安然。”、“菩萨菩萨,保佑我安郎高中状元,娥姐得嫁朱紫。”、“菩萨允了我,来年我还添香油钱。”、“菩萨菩萨,千万不能叫我家阿谁死鬼再升官发财了,他要做了大官儿,就不定是不是我男人了。宁拆一座庙,不毁不一门亲,您必然不能让他升官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何娘子实在是个妙人

程谦策马过来,玉姐一开端:“爹来了,把帘子打起,我要跟爹说话哩。”

“前头。”

程老太公倒坐毛驴上,不信地揉了揉眼睛,又揉揉,忙趋驴上前,个算卦、写信、读信摊子前定住了。

秀英便横玉姐一眼:“好好一副镯子,她倒留下来了。”

玉姐道:“我许了呀?”

“不远啦。”

李妈妈无法,只得又打起帘子,听玉姐问:“爹,娘呢?”

逢年过节之灯会等,也要一群人看着她,并不肯让她自家下地行走。今见有此机遇,玉姐乐得撒欢。何氏也为她说话:“是哩,诚恳些好,今后凤冠霞帔,夫荣子贵。”玉姐且听不懂她说甚么,只跟着点头,看得娥姐暗笑。

竟是卯上了。

秀英道:“娥姐该有这等大福分才是,少不得做个官娘子,这丫头懂甚?”这却不是胡说,娥姐父亲是个官儿,玉姐父亲是赘婿,饶是秀英好强,也只好认一回命。

玉姐却不知家中长辈为她犯愁,本日天好,秀英禀过了长辈,与主簿娘子一道往江州西南山上之慈渡寺里上香许愿。传说慈渡寺内供奉有佛牙,平常不与人看,香火极灵,长年累月有人进参拜,另故意想事成返来还愿,端是人流如织。

克日愿往庙里上香,一是主簿娘子开口,二也是素姐说:“你总不信这个,还说我多事,你看我这平生,虽不快意,却也安然,不缺吃少穿,也使奴唤婢。你倒好强,比我又强几分了?好生敬敬菩萨,许就送你个儿子哩?便不为你,不为我,也要为祖父祖母。”

秀英大急:“你许甚愿?” 因传闻小孩子嘴灵,她恐怕女儿许些有没有。

玉姐哑然,心道我认得是树,恰是要问那是甚么树。玉姐转过甚去,接着往外看,李妈妈道:“已入秋了,有些凉,甭吹了风。”又要把帘子放下。

余下便令家下仆人等也拜上一拜,几人自去捐功德、求签。各添了香油钱,玉姐看得风趣,有样学样也把手上金镯褪下,递与庙祝。又有仆人等,也各从身上摸下或3、五十文,或小银角子,寺中和尚也不计多少,各为敲木鱼诵一声佛。

“庙都雅么?”

秀英道:“且放她下来罢,自家走上去才是诚恳。”程谦看着这山路冗长,不免有些踌躇。玉姐非常欢乐隧道:“爹,放我下来嘛,我自家走上去。”家中长辈看她如珠似宝,唯恐有所闪失,打个喷嚏且要唤郎中来瞧,每日玩耍不过方寸之地,随长辈往街坊家里,也见未几少事物。

秀英禀性刚烈,抱着玉姐也不得不心中踌躇――或许真是本身未曾诚恳礼佛呢?又见主簿娘子也很成心动,暗道不过是破钞些钱米,也算是为玉姐积善求福。若说心诚,自家也是诚哀告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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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姐一派天真:“我要坐得高高,看得清清楚楚。”

程老太公为曾外孙女儿寻师未果,还是街头巷尾胡乱转悠。林老安人不由说他:“白胡子一把,还道自家是年青人不成?玉姐还小哩,且不急,渐渐探听着就是。赵家文郎比玉姐还大着些,也要过了年才去开蒙。”

何氏摇签,摇得其中签,不好也不坏,娥姐与其母同。程谦并不摇签,秀英与玉姐恰摇同一支签,请僧报酬解,却只得“功德多磨,终成正果”八字。秀英略不快意,玉姐仰问程谦:“爹,这是不是便如登山普通?累是累,终到了这里?”

八月里,秋高气爽,天高云淡。

程谦俯身抱起她道:“你说是,便是罢。”

程老太公瞪了老妻一眼:“那不一样,不一样,男人家读书为功名,过了三十岁方作秀才出外寒暄也大有人,且不算晚。玉姐读书只求明理,女人家及笄而嫁,就要与很多人周旋,早学早好,早学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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