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因与赵家略有芥蒂,兼林老安人大哥、秀英有孕,便叫素姐带着玉姐去看望。祖孙两个手拉动手儿,也不须雇肩舆雇车,只带上使女养娘围随畴昔。程家大门将将“吱呀”一声翻开,祖孙两个脚还没迈过门槛,前头开门李妈妈就将脸一变。只见街上也有一队人走来,倒是往年与玉姐闹过陆氏母子,他们也是来与赵家老安人道恼。
林氏倒是冤枉了念郎,他经陆氏教诲,渐知这“君子动口不脱手”,又思读书知很多,打不过你便不打,我便气一气你,气哭好!哪知骂也骂不过人。
今后玉姐每日抽上两刻钟教她两个识字,又背些口诀学算账,数年后,两个也颇甚用。程谦于泰丰楼请亲朋街坊吃酒,玉姐算账,也带着她们两个一道。倒是小茶儿算得不如朵儿又且准,也不知是为甚。
小茶儿道:“这如何使得?我们是来做使女,又不是来读书。” 她见很多,因知凡大户人家,教使女读书却一定是件功德儿。一则是仆人故意种植,便不定要做甚样使唤了,也有教了诗词曲赋、歌舞弹唱收用,也有效完了便送了人,不定要转几次击,命好站得住了十个里头也没2、三,多是送来送去,不知所踪了。二则是有人但识几个字儿、会弹唱了,便要肇事,一个弄不好,本身便要将本身坑杀。宁肯无那些柔媚小意儿,也要安然度日。朵儿倒是于这些上头并不上心。
下集预报,御姐爹起家之始~
小茶儿道:“反恰是只扁毛牲口,再扑楞翅子,也是飞不起来哩,没出息偏要横行,讨打杀才。”说着一丢眼色,朵儿本待与她辩论,见这眼色,不由一楞,也住了嘴儿。
向来天意弄人,便如程家,连着数十年全生女孩儿,求个男儿也求不来。又或如陆氏,将将说完玉姐家中人丁薄弱,玄月里秀英竟然生下一个男孩儿来!喜得程、洪二姓欣喜万分,这回接生却不是王妈妈,乃是江州城另一稳婆,人称米妈妈米婆子,米婆子便得了五两银子一锭小元宝,又以一篮子果蔬嗄饭并一壶酒,喜滋滋回家去。
洪谦道:“他姐姐叫玉姐,他便叫个金哥儿罢,大名儿待长大了些儿,再细细取来。孩儿小,且我佳耦这里养来,待大些,再放到这宅子里。来岁正月里,里正那边理户籍,玉姐与金哥便各归各处罢。”
玉姐扮个鬼脸儿,看看秀英尚未鼓起肚子,谨慎道:“他长甚样哩?”
当下教了数个字,小茶儿识很多,朵儿识得少,朵儿便说:“小茶姐识得便成,不迟误姐儿使唤。姐儿另有事呢,休要为我误了事。”小茶儿道:“归去我再教她,明日姐儿来考,考不出来尽管拿我问话。姐儿事情误不得,再不写字儿,墨要干哩。”
玉姐叫亲爹拧完脸,归去与她娘假哭:“爹说我操心太多长不大哩。”秀英见她脸上一滴眼泪也无,知她是弄鬼,却不拧她脸,倒将她一张粉嫩脸儿劈面团儿乱揉几下,口内道:“就要做人姐姐了,谁说没长大来?”
喜得林老安人老泪纵横,险焉洪谦拜了下去:“程家便有后了哩。”
小茶儿道:“零零散星儿,也记不准多,只识几个常见了,那般文绉却不会。”朵儿道:“我笨,记不住几个哩。”玉姐道:“我这里有旧书,你们且拿去看一看,不识得来问我,我教你们一些儿。”
两家自从一处喝了茶,却还是几年不说话儿,陆氏故意和解,一看念郎,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拘着念郎读书,不令寒暄。程家恨毒深,那里还要去理这对母子?常日时两家不知互翻了多少白眼,公开里啐了几口、咒了几声。弄得厚德巷街坊也跟着感喟。念郎手儿叫陆氏牵着,听得开门声儿,抬眼一望,恨恨别过甚去。陆氏与素姐点个头儿,先一脚拉着念郎到了赵家门首。
玉姐也婶子长婶子短,亲亲热热叫着林氏――却令念郎不忿了起来,把两只小手儿背身后,脖儿一扬,摇扭捏摆踱起步来吟几句诗,却讽出“牝鸡司晨”之句来。
秀英无语,终忍不住道:“小孩子家,休要胡乱问!竟日胡思乱想!”
玉姐跳回本身房里,小茶儿已为她铺了纸、磨了墨,正端了壶茶往里送。朵儿使张托盘托两三碟糕饼,跟小茶儿身后,自从小茶儿数说了朵儿一回,朵儿别扭几日,行事却明白几分,与小茶儿也渐靠近起来。
小茶儿嘴,一理帕子,也不睬念郎,只说朵儿:“我便说你绣得不像。”本来这帕子上绣倒是只喜鹊儿,朵儿绣工颇好,实诚道:“哪像鸭子哩?清楚是鹊儿。”
玉姐主仆于赵家将念郎好一通贬损,两家孩子回家,各向长辈诉说。素姐道:“那小东西只好嘴上说说,也讨不得便宜去,你便只当听狗汪汪罢了。好人不与狗计算,理他做甚?”
说得素姐面上一红:“你也是,女孩儿家家,休要乱犯口舌。将来讲不着好人家。”玉姐听到后一句,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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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正巴不得有人岔开了,也道:“为甚要我赔你?”
玉姐道:“是哩!恰是这个。”
玉姐道:“我稀有哩,又不叫你考状元,那是我爹谋生!且认几个字儿,会算个账儿,也好与我搭把手儿哩。”小茶儿方喜道:“是姐儿汲引哩。”顺手拉一把朵儿,两个一伸谢了。玉姐便取了书来,又寻些纸、笔与二人:“我念一回,教你们些儿,每日你们闲了,自家练去。李妈妈那处,我自与她说。”
这赵家子孙也不算少,分一分炊,也是有多有少,这般媳妇恰好帮衬。又思那些皆是旧事,两人昔日相得,洪谦初立户,根底也不深,不若赵家久江州,许又能成呢?是以对玉姐非常亲热。又不好不管念郎,只交与文郎兄弟一处作戏耍子:“你们都读书哩,一处说说学了甚。”
小茶儿到得程家,于她娘袁妈妈那边得来几碟细果子,端往李妈妈处,几句婶儿一叫,哄得李妈妈将这街上家长里短一一说了来。以此便知玉姐与念郎之恩仇。见此形状,小茶儿一拉朵儿,手里捏个帕子,嘲笑道:“摇扭捏摆,倒好似只鸭子,不知几时宰杀下锅哩。”
林老安人道:“一味让步才叫人瞧不起哩,咱不惹人,谁惹了咱,咱也不令他都雅。丫头使女该为主子实际便当开口,你也不要叫她们白为你置一回气。”又赏了小茶儿一碟儿细果子去吃。
玉姐却与林氏道:“婶子拿甚赔我哩?”
林氏急分开了他们,叫端了茶果上来,幸亏那头探病已毕,赵家老安人撑不得,歪头便打了盹儿,两处长辈辞了出来。
玉姐笑道:“我人婶子这里叫人骂了,我有爹有娘教着,晓得要给仆人家面子,才不争论,婶子莫非不与我些好处?”笑得林氏背上发毛,一看念郎,那小子几乎儿又要扑将上来撕打。
林氏心道,你个小痴子,该死斗不过个丫头!须知这凡十3、四岁以下,男孩儿与女孩儿老是差未几,个头儿也一定如人,力量也一定如人。打将起来,实是胜负难料。且这念郎,幼时便被玉姐打过,眼下竟是好了疮疤忘了疼,非要挑衅招打。
泰丰楼宴罢,江州城里该晓得便都知洪谦立户之事。因洪谦现不做经纪买卖,也止周知世人罢了。厚德巷有一件不大不小事儿,乃是程家间壁赵家老安人又病,这位老安人年高,时不时便要病上一病,又因厚德巷里杨、柳、程三家白叟接踵病故,赵家老安人每说:“不知哪一天轮到我哩。”更加没意义,三不五时病一病。
小茶儿道:“姐儿不是做了个裹肚儿了?还要做甚?姐儿心疼兄弟,动一动针线便罢,自家又不是绣娘裁缝。哪用你常做哩?”次后还是朵儿想起来:“要与官人修房儿哩。”
念郎内心有事,听了便把面皮涨红,一指小茶儿:“你这贱婢说甚?”林氏欲要打个圆场。
不但御姐不好惹,御姐打手也不好惹啊!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当姐姐了。
玉姐道:“且不忙阿谁,你们三不五时随我听一听课,现在识得几个字儿了?”
陆氏便说念郎:“叫你少惹她,你便不听,你理她做甚?你尽管读好了书,将来仕进人!她能有甚能为?摆布不过嫁个男人罢了。你有本领走多远,皆是你。她家里人丁薄弱,上好人家谁个肯娶?待你成材了,尽管骑着高头大马返来走一遭,那丫头怕不得红了眼?你偏弄这些个,是走了下贱道儿。”
这一回却不但是与仆人家出头,小茶儿也是死了爹且无兄弟,平常也没少叫人冷眼看着,她是仆人之流,较玉姐还不如。老是无人勇于秀英跟前说得过份,袁妈妈那边,倒是有人不避小茶儿,很有调戏之语――小茶儿打小恨这等人。
玉姐笑道:“阿婆夙来心善,现也这般说他,想是他不好。”
两人见玉姐过来,手上着紧,将东西都放了。小茶儿道:“墨也磨好了,姐儿自家写字儿,我们去外头洒扫一回,再返来与姐儿磨一道。”
玉姐将眉毛一扬:“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大人每答不上来,便叫小孩子休问。且先生说哩,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学而不思则罔,想想问问有甚干系……”边说边今后退,撒腿跑了,徒留秀英顿脚笑骂:“你先生但知教了你这猴儿,先要戒尺打你手心儿哩!”
入得赵家,素姐与陆氏自去看赵家老安人,留玉姐、念郎与文郎、文郎堂弟七岁二郎、六岁山郎、文郎堂妹同是七岁杏姐一道玩耍。赵家知这两家芥蒂,也不敢怠慢,林氏亲看着几小我玩耍,见玉姐渐有了美人模样儿,洪谦又置下家业,秀英再孕,心头很有悔意,若无当时势,倒是个好儿媳妇儿。
休说百日床前无孝子,便是街坊邻居们不须照顾她,也吃她不消。初时还三三两两来看她,待次数多了,也止打发个下人来送碟果子问一声儿。这一回倒是特别不好,又端五已过,气候非常炽热,一年中冷热两个时候是白叟、幼儿易过世时候,都恐她熬不过,街坊们少不得再去探病。
程宅里头素姐与佛祖上香、林老安人与程老太公上香,玉姐与薛婆子荐乳母胡氏说话,洪谦抱着儿子人已呆傻。各各忙完,林老安人因洪谦曾言将头生子与程家换回玉姐,却又不好提及,便叫洪谦与孩子起个名儿。
玉姐看她兄弟,又红又小一团儿,裹襁褓里,也分不清生得像谁,倒是越看越乐,总归是有兄弟了。金哥生时哭了一套,米妈妈与他喂了些温水,胡氏过来哄了一会儿,待他哭声歇了,又与他喂些奶,现已是睡了。玉姐看了一回,摸摸脸,便问小茶儿:“我是不是忘了甚事?原说,金哥生下来便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