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母亲听了大惊:“怎会?先前未曾听得风声哩。”段祐道:“我细探听了,道是江州洪谦,名儿也对不上号儿、籍贯也对不上号儿,然边幅端的像。”
恰洪谦也看着日头儿辞出来,伉俪二人见相互皆是面带笑意,便知见面顺利。出得苏府门儿,秀英、玉姐皆乘轿儿。洪谦先将金哥掇上马,自家随即翻身坐金哥身后,一手揽缰绳,一手搂儿子,渐渐走来,与金哥分辩都城风景。
这段氏生得小巧小巧,一双眼睛会说话,见人便笔意殷殷,看着非常和顺。她比朱震小不几岁,总有五十多年纪,然望之如四十许人,保养得极好。她说这三姐倒是她所出女儿朱洁,前头有两个庶姐,早已出嫁。
琼林宴后,便发下大家去处来。孙尚书照顾姻亲,将洪谦放到御史台,做个七品御史去。至如状元、探花等,因文采好,便放去馆阁里,与学士们打动手儿,混个编修等职。余者也有留京,多是往外去做个处所小官儿。
那嫡远亲小师妹,却正苏夫人面前坐着,低眉扎眼,握着帕子,端坐如一幅仕女画儿。与苏夫人说话者,倒是秀英。乃因苏夫人问及郦家六姐:“因我家这老翁翁返来讲,府上姻亲端是好家教,我家这很多小子,书读得也能看,行事也还算端方,便想求一淑女。他返来与我说,府上亲家家六姐,年倒好说亲,也不知,有人家没有?”
都是男人,累了一头半晌,恨不很多吃几口。定食虽也不差,却不如外头酒肉。特别探花郎年才二十余,恰是能吃时候儿,虽生得斯文漂亮,却恨不得面前满是肉食,好充一把力量,经得住后半晌搓磨。
彭海手里也捏着两把汗,因习礼节等,不免将本朝典章轨制拿来一观,看出这老者装束思是平常,然腰间所佩,乃是三品方能悬之珮。眼下只得权作不知,且洪谦出身,早经历看过,乃是江州人士,与这京中高官父老,能有甚关联?还是一个“返来”?
洪谦道:“管他们做甚?咱自守好流派。”又问秀英礼品备得如何,好去看苏先生。秀英听他提及金哥,便将旁事抛下,复忙此事。洪谦也得假,却比彭海等少,恰好用来拜见郦玉堂、孙尚书等姻亲。并往苏长贞处说金哥事。
苏夫人何尝未曾刺探?然吴王府却有很多女孩儿端的是嫁与商户,她心中实有些觉着不当。非是看轻商户,盖是以乃“买卖婚姻”,倒是不恤骨肉。苏夫人眼里,商户人家何尝没有好孩子,只这般结了婚事,女孩儿婆家如何抬起开端来?
秀英打张牌,道:“也不是哩,你爹好要仕进儿,那吏部尚书现管哩。纵有苏先生面子,他也止一小我,咱家又不是他亲戚,怎能事事希冀着先生?且传闻,先生与宫里,也好有一场官司要打哩。止因着要开科取试,方缓了一缓手儿。你也不想想,面儿上缓了,底下不定如何闹腾哩。”
段氏母亲晓得,那义安侯家确不好断了这门姻亲,盖因外甥不争气,自家女儿待那府里也如自家普通走动,不好撕破了脸,是以先时一分嫁奁皆朱家库里。初时是为着若外甥返来,自家收了嫁奁并不睬。厥后便是如段氏所言“还想要那小子有个先人供碗饭”。朱震不松口叫这瑜哥记入族谱内,焦急,却还是义安侯家。
四人还是打牌,端是平和。秀英道:“只等几日琼林宴过,好授个京官儿,咱家便京里住下。也是天子脚下,好气象。”她旁不大懂,却晓得依着大个管事儿好升迁赞事理。却不是不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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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洪谦返来,戏与秀英说本日遇着个老翁,蒲庆修说他是大理寺卿,将我认作他丢了儿子如此。秀英讶道:“怎地这般乱认人?端的这般像?”洪谦嘲道:“谁晓得哩。”秀英便道:“不是说走失了十多年么?这一打照脸儿就将人认作他儿子,是记错了,还是日日想着?”洪谦道:“管他做甚?我自家事且管不过来哩。过几日琼林宴后,我与你一道往看苏先生去,再往大相国寺里烧香去。”
老者又猜疑将洪谦看了又看,洪谦面上不动,且由他看,老者看得两道眉毛几要皱作一处。方一甩袖儿道:“倒是像得古怪。”那头三甲头名都城蒲庆修,忙上来打一圆场:“一场曲解,曲解。”洪谦皮笑肉不笑一点头,一副纨绔相儿:“本来是认错了。”将老者几乎气得噎死畴昔,同年却不觉他恶棍,想来不管何人,街被骗头叫人认作了儿子臭骂,也不会有好脸。
到得赁房儿门前,洪谦忽觉不对,一扭头儿,猛见街口立着个半大少年。少年十五六岁模样儿,背着日头站着,看不清脸,一身青衫,背面跟着个小厮儿,见他看来,少年深深看他一眼。金哥见了,仰着脸儿叫一声:“爹。”又朝两顶轿儿呶呶嘴儿,洪谦反身上马,将他抱将下来。
彭海叹一句:“不幸天下父母心,不管后代如何,父母老是不舍。”蒲庆修笑道:“又与我们何干?少往他面前撞便是了。且便是未曾误认了洪兄,贰内心也不痛哩。”那探花便问他:“如何说?”蒲庆修道:“他那背面几个儿子,却比这宗子争气,第二个儿子未及弱冠便中了秀才,又做举人……”
且洪谦如此之好,待岳家那般仁义,品性又高洁,且不讳赘婿之经历。怎生看,怎生不似传说中恶人。赘婿经历且不避讳,又何讳少年青狂?不过是个少年青狂,又做了传胪,父子捧首一套大哭,有何事开解不得?
却说那老者朱震听了小厮儿回话,如此这般,那官人他好似北地人,流落到南边去,朱震神采便有些不对。回家里来写了帖儿,往户部尚书处投帖,约他吃酒。家中夫人段氏听闻他返来,往书房来看他,其意殷殷,便问:“可有与三姐班配之人?”
未几时,秀英看日已正中,便要辞出,苏夫人挽留,她却说:“家中另有白叟哩。我明日一早便往大姐婆家去,若顺利时,后半晌来回话儿,可舍得?”苏夫人含笑谢了。
母女两个又说一阵,段氏母亲终应了女儿,待儿子段祐归家,便说与段祐,看一看科进士里可有合适之人。段氏对劲而归,她兄弟段祐得了空儿,也好往礼部那处看进士去。不两日,白着一张脸儿返来,说与他母亲:“我看一小我,倒好似阿姐家头前孩子沛哥。”
不几日,礼节粗成,科进士各换了衣衫,往赴琼林宴。席长进士自是世人谛视,好些个常日端着不好往前凑,却想与之靠近一2、或交友或攀亲人,便各寻目标。内里有几人,一见洪谦,便如见着鬼普通,洪谦也只作不知。还是饮宴,谈笑自如。
这很多科进士里,便有几个早些光阴叫这店家狠宰了,此时恰好吃几顿,捞将返来,也不算亏蚀儿。百多进士,那头街上倒有好几家酒坊,各寻乡亲觅朋友,四散开来。洪谦因是传胪,名声又好,且与苏先生有些儿关联,读书人里头也恭敬于他。大家只恨他闺女许嫁得早,儿子又未长成,不好立即做了亲家。
她母亲便劝她:“你消停儿罢,休要再触怒了他。”
她母亲便问她:“瑜哥你要怎生办哩?说是家里哥儿,又未曾入族谱,说不是,又那般养着。是与不是,你总要早做筹算,他顶着那头前小子遗腹子名头儿,今后分起家来,你待如何?”段氏道:“我又不须急,自有人急。那头人还想要那小子有个先人供碗饭哩。何必我来催?”
她母亲道:“这些个话,只咱家里说说便罢,出去可千万说不得。”段氏一扬脸儿,道:“我这不是为三姐焦急么?他推过我,莫非有假?我不说,自有人说哩。”
那头洪谦等人胡乱入家酒坊里坐下,蒲庆修因见洪谦面色不佳,遇着此事也实足绝望,然那老者确是个不好获咎。便与这些同年分辩:“阿谁是大理寺卿哩,洪兄休要着恼,他也是个不幸人哩。他本是侯门次子,袭不得爵,发奋读书中进士,说来还是我们老前辈。娶了个门当户对德配,不想德配福薄,早早死了,留下个儿子。又续弦儿,又养下三儿一女来。旁后代都好,只这头前儿子,年纪大些儿人还记得,不是个省油灯。”便说朱沛如何不好,又走失。
洪谦笑应了,苏长贞又说:“你既做御史,便要有志廓清天下,疾恶如仇,不成矫饰聪明。迩来朝廷多事,须得站得正。”洪谦起家应了。苏长贞忽地叹一声:“不幸天下父母心呐,你有何计算,须得了然,要对得起知己才好。”洪谦又应。
秀英大喜:“还是官人有计算。”又忙去清算。
苏家宗子、次子知父亲刚正,待他将正话说完,才好圆一回场儿来:“洪兄好轻易来此一遭,且吃茶。”上返来时,洪谦乖觉不好拿女儿是苏正门生之事论辈分儿,自承矮了一辈儿,与这两人平辈论交,至如玉姐,便是“各算各”。是以二人唤他“洪兄”。
正说话间,却劈面来了个老者,斑白髯毛,头上顶个顶翅纱巾儿,巾子里模糊可见一根金簪儿别着了头发。服饰修洁,酱色纱袍子,腰悬玉佩,身边跟一中年长随、二聪明小厮儿。劈面撞上,这老者先是惊诧,次便愤怒,见洪谦一声儿不吭,便怒道:“孽子!你还晓得返来,我道你死外头哩!”
秀英一听,乐得这两处攀亲,便说:“那家家风端的好来。说句掏心话儿,不好,我能把闺女与他家?纵他家是王府出来,我也不是卖女求荣人儿哩。那头亲家母实是再贤能不过一小我,头前孩子也养得好,给娶一房好妻,庶出后代也是心。传闻,这宗室里多有将女儿胡乱嫁,那家女儿皆寻些书香人家,或是士绅之辈,再不肯等闲许嫁。六姐何尝传闻许人,也是不欲胡乱发嫁之故。”又说旁不知,江州发嫁,实是嫁与书香人家。
中进士里,东风对劲,哪个不与三分颜面?一朝定了调派,便翻成旁人部属,攻守易位也。昔日夸你垂白叟,转眼便要教唆你做这做那。哪回没有自以星宿下凡科进士,因受不了这不同,一时想不开,导致蹉跎?
洪谦领完宴返来,家里晓得他做了御史,无不欢乐。秀英便要筹措买房:“手上钱够了,买完房儿,还好剩千把两,恰好置些地来,充足京中度日。”洪谦道:“且休忙来,金哥六岁,胡乱开蒙,现在安家于此,刚好读书。你清算些儿礼品,我们往苏先生那处去,看他家子孙那边读书,也好附个学。”
彼时那状元公姓彭名海犹未断念,他家有个姐儿,是结嫡老婆所出,本年五岁,少金哥一岁,极欲与洪谦攀亲,此时不顾腰酸背疼,正与洪谦磨牙。洪谦因说:“虽是我儿子,却不是与我一个姓,只恐委曲令嫒。且此事须禀了然岳母,才好决计哩。实不敢等闲应了,后又有波折。”彭海非常可惜。
苏长贞正家中,听了洪谦叨教读书事,便说:“他们几个父老入太学,幼者只与梁明山家一同读书,金哥也该开蒙,你备下束脩来,我领金哥往他家学里走一遭。那处学里民风又正,教得又好,梁明山闲时也去讲课。你若得闲,也可往那处与他们说道说道。”
说得洪谦也笑了,点头道:“屡考不中,偏生又要考,想是有个原因。恐是家中长辈不乐他以荫职进身哩。”世人见他也缓过面色来,便一齐叫开饭。因后半晌还要习礼,故不敢喝酒,闷声用饭。一时食毕,上了清茶来。蒲庆修便说:“如何?这家饭食还使得罢?向来京中饭食好,盖因各地人物来往,甚样菜色都带了来。”
一时郦玉堂又来与洪谦道贺:“今后同朝为官。”又有彭海等京同年,因家眷地外埠,皆得了假,临行一处吃酒道别。返来便觉常有人跟身后,家门四周也时有人看着。连秀英都觉出来,说与洪谦:“京中另有这等围观民风么?”
本来这老者有个幼女,本年十六岁,欲待择婿,恐榜下捉婿乃是盲婚哑嫁,误了女儿毕生,便欲此处科进士扎堆地界儿细细看看。他觉道场面上见,不定是不是装出来,这暗里相处,方能看出赋性来。不想遇着个洪谦!他坚信这父子连心,需求那小厮儿去密查。
谈笑一会儿,店家便来求字儿,世人谦让一番,便由彭海来留下字儿,写毕,世人一涌而出,复去习礼去了。
众同年便信洪谦为人,又相互约休再传这闲话,免教洪谦听了不,他家里人也担忧。
进士里听了蒲庆修平话,也有人嘀咕道:“难不成真是是他?”内里又有人嗤之以鼻:“一介纨绔,回身便做传胪,何其天差地远也?”世人虽听过“荡子转头”一语,确难将勋贵之家恶名外纨绔,与自强自主仁义刚毅传胪看作一人。
内里三甲头名倒是京中人士,晓得歇息有好吃食。便说此处不远有个酒坊:“卖得好酒浆饭食。因这街上,每年有进士来习礼,好往他家寻饭吃。他家也攒足劲儿造办,他家大厨是宫里做御膳兄弟,倒好有秘方儿。”且不须这些科进士出钱,届时不管三甲哪一个题个字儿,也好抵这一顿饭钱。待来年,又有士子慕名而来,往这处瞻仰前辈笔迹,再狠宰一把。
段氏道:“娘为这些小我费甚心来?我为这家里筹划,哪样不心?教后代哪个不说好?去做继母,轻不得重不得,我岂不苦?那小子请先生换而又换,老是教不好,天生一个犟种,不是我忍气吞声,与他请来好先生,灌进一星半点子墨水,怕不叫人说目不识丁?他7、八岁上,我怀着身子哩,他倒好推我,我不早早策划,难不成要等他大了吃了我?他身边那些个调三窝四不调儿,不是我发觉撵了出去,不定家里兴甚风波。我哪样做得不好来?难不成因我儿子好,婢妾生我也教得好,独他一个不好,便要见怪于我?他爹且见了要怒斥哩,我待他可比他爹好多哩。”
彭海便说他故乡那边有道汤合胃口,平淡开胃,渐次便提及饮食来。洪谦道:“老是北边儿饮食偏咸,南边儿好甜。从先未到江州时,家里饮里与京中整齐仿佛。后家中受灾,不得不远行,及到江州,又是一变。且北地好面,南边好食米饭。”世人里倒是北人居多,唯探花是南边人,亏他说得一口好官话,赞道:“恰是恰是。我一起过来,因饮食不对,饿瘦了几斤去。”
朱震原有苦衷,便不冷不热隧道:“岂有一眼便看中?我另有事。”话已至此,段氏只得讪讪而去,却门儿又叮嘱着小厮儿好生服侍着。而后连续两日,朱震也不往外看,却似有苦衷普通,又与礼部尚书一处吃酒。段氏问他,他也不耐烦细说。
彭海笑道:“这有何不痛?”蒲庆修道:“如果这个儿子自打做了举人,每逢入场便不得中进士呢?总好了十年了罢,回回如此。余下两个儿子,也是顺顺铛铛做了秀才,倒是举人也未曾做得一个。现在看诸位这般,岂有痛之理?”那探花郎叹道:“真是难为他了。如许人家,倒好有荫职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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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解?向来科进士,一入宦途便做御史,乃是相称可贵。御史与馆阁、太学等处,皆是清流,又极易得名。且眼下京中事多,御史特别惹人谛视。凡有些儿长进心,不欲养老,怎好不挣一挣这一好声儿?况洪谦与苏正,又有很多连累,做个清流御史,恰是对路。
洪谦暂无此忧,盖因琼林宴上,官家多次谛视与他,凡议事,总好叫他说个幺二三出来。又好拎他出头儿,险令将他坐次搬至彭海之上。众臣见了,也只好说“君臣相得,乃是天赐,非我期盼可得”。孙尚书暗道,与这姻亲一好官,算是给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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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听秀英一说,便将吴王府内事一说,道:“是以事,我便好细问一下这少卿家风,冲犯毋怪。”
盖朱沛之恶名太过,能衬得旁人家纨绔后辈灵巧非常,但有人家父母嫌儿子不好,一比出朱沛来,便又觉着儿子还是自家好了。难有人能寻得出一个令人佩服启事,如何使其窜改。能为此者,约莫得是佛祖菩萨现世点化罢。
却说洪谦与一干同年于午间寻处酒坊用饭,习礼节本是有定食,然午间时长,一干东风对劲、走马观花之辈,虽习礼之间,也不想总拘于静室。胡乱花了两口,便相携出来往外寻好吃食。
段氏往娘家送信,未几会儿,段氏娘家便来人接她,道是她母亲想她。段氏清算行装,便往娘家去。她母亲问她:“怎地这般焦急?”段氏道:“官人不知为甚,忽不去看那些进士。三姐已芳华老迈,他不急,我还急来。不如叫他娘舅看看,有哪个好,咱先探听了,再与他说。”
老者按着胸口,只觉一颗心扑扑直跳:“我觉着便是他!我儿子,我岂认他不得!”长随不敢深劝,便转过话头儿来,道:“日头大哩,且寻处茶馆坐下歇歇脚儿。这里处四下都是进士,您渐渐儿看。”
再看那少年时,人止留了个影儿,小厮儿追着叫“瑜哥”,洪谦丢一眼色,捧砚会心,悄悄跟了上去。
那头秀英却未曾听得这谎言,盖因洪谦深切简出,且不四周玩耍。京中识得朱沛,又隔了十几年好记取他且能立时见着洪谦人实也未几。她尽管忙,见过吴王妃,事便议定。眼下所想者,乃是六哥婚期将近,她须往郦家吃酒去,又要备礼。想那是玉姐将来夫家嫂子,又是尚书孙女儿,恐礼薄了,不免考虑再三要再添些儿。又有,也不知这京中嫁奁如何算?恐玉姐嫁奁薄了,叫人嘲笑。
段氏母亲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罢。只要碍不着你,便搭一把手儿罢了。”
玉姐与九哥两个,因京中,且洪谦风头儿又颇盛,恐见面太频,遭人丁舌,也只得压下了。转便习书抄经,又做些儿针线,见林老安人与素姐太闲,便拉上秀英,凑一局牌来。牌桌儿上便说秀英:“太子尚未入土哩,旁人家便罢,宗室家哪个好这时节办丧事来?摆布等太子入土为安了,才好办,娘且休急。”
素姐尽管打牌,林老安人道:“你要倚着他,他家孙女儿无父无母,夫家也要倚着人哩。各都稀有儿,且有那传胪名号儿,总不致太次了。孙半子又不是白痴,咱家自江州起,恁难一条路,也走到现在。纵一时做了官儿,也不比那些个大人物,事总不好到他身处。”玉姐笑道:“也是。”
段氏吵嘴噙一抹笑,道:“三姐老是我亲闺女,我莫非做不得主?这些年,我伏低做小也够了,”说便忿忿,“那一年,因着莺儿管我清儿叫一声大哥,他倒好拿大棍子将人打死。他好儿子早不知跑那里去了,不是我与他寻着瑜哥,他那好儿子倒好绝后哩。”
头甲三个较旁人尤累,他三个比旁人分歧,过几日琼林宴毕,打马游街,他三个须作个品字状走前头。现在除礼节外,要先试一试马,学会于那万人围观之时,控马稳定本领。
秀英笑道:“那六姐是个周恰好孩子,常与我家大姐一道,也会做针线,也识文解字儿。公子既是先生之孙,想也是极好。我等吃谢媒酒哩。”苏夫人与胡氏便拉着玉姐手儿,问长问短,也问六姐之事。那头苏夫人长媳,见婆婆与妯娌皆有闲事,尽管看顾金哥,与他果子吃,又问他读何书。
洪谦冷着一张脸,众同年见状不好,彭海便先出来,一拱手道:“这位老丈,下与我这同年皆是今科进士,他父母早逝,老丈想是认错人了罢?”老者一愣,双目如电,往彭海便身上扫将过来,彭海因是状元,也不甚惧,平平与他对视。
两下别开。老者家长随与小厮上来扶着:“太公。”老长抚胸道:“去听听,那些个都是何人。”内里一个高个儿小厮便去探听,长随便来安抚:“看着是像咱家大哥,然物又不异,人有类似,科进士,恐不好认,且……”大哥岂有那考中本事?
苏夫人道:“我家那老翁翁也是如是说,然男人老是粗心,如此我倒放心了。正有一事要托与秀娘。”一使眼色,她次媳胡氏,苏平之母便起来与秀英福一福,秀英忙回礼。胡氏便说:“好请您往那处说一说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