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大声道：“我不听她！血都要叫吸干了！肉都要叫吃！剩下该敲骨吸髓了！”
官家讶然：“怎生说？”我自家做不做获得，自家莫非还不晓得？
三姐过来，将这佳耦二人吓了一头，只见三姐头上光光，不戴簪钗，身上素素，不见文绣，齐道：“你这是怎地了？”
等正旦过后，官家便将梁宿等人遴选三家未曾与商家联婚堂兄弟家侄子唤至跟前来，各赐金帛，内里却并无燕王家七哥，反有七哥叔父家堂兄弟。再次日，又将燕王系黜，独留着越王系与吴王系。
二姐见妹子起家送自家，还是不肯说这内里原因，走得了。门旁遇着了她母亲原侯夫人，原侯夫人道：“你来做甚？”二姐道：“三姐好生奇特，我来看看，问她她也不说，真是个闷葫芦。”原侯夫人道：“你将要出门子人了，多做几样针线儿，到婆家也好送小我。”二姐一撇嘴儿：“我归去了。”
吴王脚下一溜，几乎趴下了，喃喃道：“天意。”
靳敏手中捏着一把汗，暗道老是赌一把，赢了，不特有了好名誉，纵陈氏伏法，他也不消受连累，输了，不过是将本来不该得再退归去，以往阿附外戚之名也可洗刷了。思及此，心志愈坚。
虽不敢带出来、亦不敢说出来，心中不免不。吴王常于家中痛骂：“慈宫竟是要将天下玩弄于股掌当中么？好将人做猴儿耍哩！不如将三省六部官员悉赶回家，将三公九卿全罢了官儿！将天下宗室全坑杀了，好叫慈宫做天子，陈家据朝廷！”被王妃捂住了口：“你作死也不看时候儿！”
皇太后道：“事光临头，我如何能退得？先前为着立后事儿，为避怀疑，家里原外任、或是领兵都叫召回了。再不挣扎，只好与这京中诸侯普通，泯然世人矣，不出三代，你家中这很多人丁，一分炊，还剩甚家业？”
吴王府、郦玉堂宅里，来宾突变很多了起来，姻亲们很有弹冠相庆之势。九哥心下不喜，常劝郦玉堂：“官家失子，何如欢笑？”贰心中不舍母亲，然目睹自家兄弟里好出个官家，心中愈烦躁起来。
不悟道：“陛下丧父丧母、丧妻丧子，若要捐躯饲虎，也不过是再进一步。九十九步都走了，这后一步倒是端的轻易。只是积年葬身虎口人也很多，倒是未曾传闻另有哪一个也成了佛。”
说得三姐又胡涂了，眼神怅惘一瞬，复叩首道：“便叫我死，也不皱一下眉头儿，何况嫁人？只这小我，嫁不得。”
便是玉姐，随秀英应霁南侯太夫人之邀往吃年酒去，也要叮嘱母亲：“休要太喜庆了，不好，便显浮滑，官家才死了儿子，一定欢乐。”秀英也收敛住了。
这一回，竟是宰比拟御史还要碎嘴，靳敏得了动静便来报了官家。七哥事一出，靳敏心便不安，这七哥行事好没计算！悔婚便是背信弃义，品德不好，与陈氏合作，与虎谋皮，是为不智。且，若存着操纵陈氏而后有所图谋心机，便是城府极深。做臣子，情愿帮手一个雄材大略君主，却不能服侍一个满腹诡计主子。
吴王实是愤恚，他与官家血脉靠近，自认比燕王有本事，儿子都比燕王生很多，孙子多，便是闭着眼睛往下点，也该是他家中比燕王家轻易中。哪料这混蛋嫂子横生枝节，竟弄了这一出儿。吴王要不活力，便不是吴王了。越王家里恐也如此，越王已薨，老王妃尚，也是脸不是脸，直接靠了病，正旦都未曾进宫。
三姐道：“不过是连横合纵罢了。爹与慈宫可曾想过，他家与方家订婚好久，只差走礼，现在为着储位便能丢弃，是多么薄情寡义之人？婚姻本为结两姓之好，他结而复叛，多么无信？既是无信之人，如何得敢以身家性命相托？得登大位时，他再要寻那微时剑、思那旧时衣、爱那荆布妻，我却往那边去哭来？他当时大权握，还不是想做甚便做甚？人只好说他念惜旧情，是个好人，谁个想我处境？爹此议，实是为人作嫁！”
三姐不语，皇太后又道：“甚叫男人争气？你道恁般轻易？你大哥，是不是争气？他能出头，是因他是原侯嫡长之子，是我侄孙，不然天下勋贵后辈这很多，怎地就轮到点选了他了？你道这街上闲逛吃酒人里，就没人比他强了？朝为农家郎，暮登天子堂，听着不坏？你知天下多少农家郎？登天子堂者又有几个？多是连笔纸都买不起！这等还要读书？遇着灾年，自卖本身做奴婢，只为求一口饭吃都有！”
三姐说了这很多，她父亲一句也未曾听出来，不由绝望已极，又叩首道：“爹既情意已决，便请放女儿削发，为祈家宅安然。”原侯气不得，转脸对夫人道：“你教好女儿！你与她说！”拂袖而去，往个宠美婢那处解闷去了。
皇太后叫她噎着了，怒道：“你不肯，自有人愿！家业不兴，你倒能嫁得好人？你自幼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住高楼广厦，用诸般器具，赏名流书画，哪样不是繁华繁华来？各式娇养，倒学会经验长辈了？惯你！男人争气？男人有男人争气法，女人有女人争气法！总不成你只消各式享用，一点事也不消做罢？你便是这般回报父母？”
又过两日，官家面前，便只剩九哥一个了，靠近之人愈喜，九哥面色愈阴。家人都听他言，不敢戏笑，申氏又罚了2、三对劲失色之奴婢，家中渐温馨下来。然神采之间愈恭敬，便出得门去，外头人看这家人，也要高看一眼。
因这一出，梁宿得不得不叩阍请见。官家一派安静：“众卿毋疑，吾做一回天子，总要决一回事。”
外头九哥得了动静，报与申氏，申氏因吴王妃言其灵异事，身分喜玉姐，返来便与郦玉堂道：“大事不好，慈宫关键我儿子，不定将陈家甚样恶妻配与九哥！我是认了洪家大姐，你与苏亲家、洪亲家商讨，将两处婚事定了，若苏亲家不嫌弃，请先办了九哥事儿！”
郦玉堂同母兄世子家却有些儿低沉，盖因其庶女叫吴王嫁了个商户人家，扳连几个兄弟都失了资格。
皇太后必不允：“东宫是国事，我为孙子择妻，是家事。”
三姐既羞且愤：“并无！如有私心，管叫我天打雷霹。”
现在宗室中便是有这么个设法儿居多。却不敢与慈宫闹，实是慈宫积威数十年，迩来虽不见她再多施毒手，不知怎地，世民气中还是有些儿顾忌。纵如此，背后里也没少有人嘀咕。那是全部天下啊！家中后辈但有一个幸运中了，提携着百口不消为财帛忧愁了，闺女也不消嫁贩子了，多好！
不悟边幅清癯，静雅入骨，来与官家打一问讯。官家问其修行，不悟便与官家讲那佛经变文，说是“割肉喂鹰”与“捐躯饲虎”。官家便叹：“怪道修行难，如何下得去手来？”
平常这等贩子中言，官家老是后一个晓得，此番却分歧，几近是一听到动静，便有重臣求见。平常好碎嘴是御史，他们动静的确比家中厨下常往外买菜二大妈还要通达，有事无事便要往四下密查动静，旁人不知事他们先知、旁人未觉事他们先觉。
吴王妃再不说这个话了，吴王却忍不住了，问九哥玉兔之所。九哥心中正不耐烦，冷声寒气隧道：“与我娘子了。”八哥悄声讽刺：“还未抬进门儿哩，就说得这般亲热。”吴霸道：“宫中之物，怎好轻与？”九哥道：“她也与我东西了。”吴霸道：“何物可与此物比？”九哥一扬头儿：“她与我篆了一方印。”
三姐道：“外头哪有这般险恶呢？咱家……纵一时，熬过这一阵儿便好。”皇太后道：“怎生熬？你娘那套金饰，你晓得要多少钱？她能忍着秃了头不戴？成体统么？那田庄商店，你没了权势，还能与现这般拿这很多租子？做梦！不几日就得成了别人家了。你道本日不争，明日还能这般消闲？你阿谀过人没有？除开这里，你往哪处去，人都敬着你，你道是为甚？端的因你品德贵重？”
听得一屋妇人，年长便讶，年幼便惭，暗道，纵端的九哥过继，她也能立得住哩。玉姐这话说得公理凛然不假，这些个内宅妇人，多少也猜这时头有做戏之意。纵做戏又如何？只要做得都雅。
原侯夫人再未曾想过三姐也会这般愤激叫唤,这等功德旁人求且求不来，这个犟种不喜也便罢了，竟然恼得这般夺目！原侯夫人叫这闺女这般作态惊着了，直到使女养娘们追喊：“三姐。”原侯夫人一甩头：“噤声！叫个甚？！随我寻她去！都与我闭嘴，方才事儿，一个字儿也不准传出去，谁个胡说，我一体拨了你们舌头！”
霁南侯府里，因认是干亲，然太夫人等皆知她二人身份，太夫人叫她两个一左一右坐了，看她两个颇矜持不戏笑，也道是头回往这府里饮宴是以拘束，偏不甚意。来往来宾见了，也只做忘了先时两家之事，只说些边角妙闻。
却说是陈三姐乃是原侯嫡出,虽不及二姐活泼招人眼，毕竟是正室之女,一应份例俱是顶好。虽不惹人谛视，也未曾有人虐待过她。与二姐分歧,她是个喜静不喜动性子,虽也会些闺阁游戏，却不常与人戏笑玩闹,爱静坐,或观书或习字,或是想事。闺中呼为“达摩”,以言其不动如山。
皇太后疑道：“你看上别小我了？”
官家道：“天子忘我事，东宫亦然。”竟一字不让。
梁宿道：“未知官家如何定夺？”问完，不见官家答复，倒是一殿沉寂，梁宿正待再问时，耳边传来一阵咯咯之声，不由背上一紧，细辨时，倒是官家磨牙。只听官家问：“吾家可故意志果断好儿郎？”
前头与方家只是商讨，因日子不对，总凑不上，尚未曾放定，燕王家一应器物倒是齐备。卜测了谷旦，却因靠近这个日子离三王丧期太近，燕王家又是宗室近枝，不好过分仓猝，恐惹物议，只得择了另一个日子，又与三姐八字分歧，一来二往，再定日子却已是年底腊月了。
官家情意既决，外头道家顶驰名道长便是这平静了。却不是官家往外去，而是宣平静入宫来，入得宫里，茶也是宫中贡茶。沏好了，薄胎瓷盏儿奉上，两人静坐不语。好久官家方道：“我心中有一事不决。”
平静笑道：“官家面前，不好妄言，官家何如亲试他一试？”
贩子当中嘴巴毒，不知怎地、也不知自那边便说出很多歌谣来，传得广还要数：“天子不决事，陈氏决天子。”不消数日，便传得人皆知。
官家一点头，梁宿又道：“臣观官家面有愁闷之色，有事郁结于心便不好，无妨往道观里品品茶，往大相国寺里参参禅。”
苏先生进逼而问：“请官家明言。”
燕王家七哥与原侯家三姐订婚，事不决，亲中宗室暗骂燕王家奸猾！却又无计可施，谁叫人家捷足选登了呢？且燕王家七哥生得也好，端的温文尔雅，夷易谦恭，端的要拿自家孩子与他比，倒好有一大半儿比不过他。
官家道：“无端毁婚，是不信不义，先贫贱后繁华，不弃。”
皇太后缓声道：“你小孩子家，读几天书，便道能指导江山了。肯看长远是功德儿，只休看岔了。他便是个刘秀，郭圣通肯送他一包末药，也不致为人作嫁，顶多两败俱伤。没脑筋、心不狠人，有好姻缘她也能糟塌了，日子，老是人过，是好是坏，端看你本领。先帝昔年宠过多少美人，眼下这些人何？”
三姐叫皇太后说傻了，竟觉这皇太后说，也是这个理儿。皇太后赏她金饰、绸缎，叫人送她回家，放心备嫁，又与燕王家将事办起。
三姐道：“老是舍不得这权势，家里繁华繁华也够了，家里本是随太祖打江山，当靠着男儿争气，纵一时降落，只要人丁气性尚，刻苦长进，何愁家业不兴？如何反要靠女儿……”她家男丁并非一个不落全召回京，她亲哥便外头做个偏将，她叔父比她哥哥还要强些儿，已领一军。皇后那头陈奇本来也有些个“军功”自领一军，只是前些时候事发叫罢了。只恨勋朱紫家后辈读书测验甚少，家中没甚读书人。
吴王端的做梦都能笑醒，越王系因越王早逝，比他家差远了，子孙不免有些儿展不开手脚。郦玉堂九子，申氏教养得极好，颇能拿得脱手儿，特别九哥，又得官家亲赐了高位。吴王便乐，吴王妃也笑道：“看他也似个有福分。旧年宫里赐下一双玉兔儿，我不知怎地就想给了他，现在又要叫带走了。”吴霸道：“眼下还不是说这个话时候，不要莽撞浮滑。”
官家却不听他答复，又转脸问下一小我了，很多宗室心又活了过来。待官家走到九哥面前时，笑道：“这很多子侄，可贵有我熟谙。”九哥躬身为礼。官家又召了下一个来，问其可有甚差使做。
梁宿听官家这般发问，便似身上压着大山叫人搬走了普通，道：“正细辨。必叫官家对劲才好。正旦将近，官家或可趁正旦之时，宣他们入宫饮宴，也要亲身考较检察。”他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死，恐眼下说了，动静传出去，慈宫又有要肇事，若官家顶不住慈宫，先时力量便都白搭了。
官家道：“立嗣家事，东宫国事，自是国事为先。”
说得三姐一道堕泪一道悲伤，叩首道：“莫非我是为了自个儿？前有汉宣后有光武，你帮了他，他坑了你。”
且贰心中确切不安，人便如此，每逢此时便要乞助神佛。管你是即位还是造反，管你是娶妻还是入葬，卜上一卦，心中也好安宁些儿。也就生孩子不好预先定了时候，然若这孩子生得日子不对、时候不好，今后也要叫人指指导点。
不料官家开口，却不是说此事，只问靳敏先时议继嗣之人，可有成果。靳敏道：“前与宗正等翻检籍簿，正梳理。”官家便召诸相议事，梁宿等赶来时见靳敏已到，眼中不由迷惑。靳敏微一点头，待诸人见礼毕，方轻声慢语将本身方才所报之事并官家欲问之事说了。
凡要往宫里去宗室，大半是没精打采，预备给官家、给慈宫一张木头脸儿。也就颇高兴，比方九哥，但是他天生一张冷脸，也不大看得出来。拜见之时，是特地安排了这些个宗室家待过继孩子出来，一字儿排开，依着齿序，倒是自左而右，燕王家七哥不偏不倚，恰正中。
使女养娘们个个噤若寒蝉，垂下头来心下难安，打着眼色，一起跟着原侯夫人也不再令人唤三姐过来，径往三姐房儿里去。三姐跑回房里，住她间壁二姐听着了动静，要来看上一看。二姐自订婚，订也是个侯门子，许是安化侯家儿子。自以可惜早许了半年，不然正可赶上今遭盛事。
她这话一出口满屋人都改了色彩，玉姐道：“哪家九哥？我竟不知来？官家颁诏还是政事堂拟旨来？纵是，又如何？可曾读《晋书列女传》？魏文帝得立为太子，抱毗项谓之曰：‘辛君知我喜不？’毗以告宪英，宪英叹曰：‘太子，代君主宗庙社稷者也。代君不成以不戚，主国不成以不惧，宜戚而喜，何故能久！魏其不昌乎？’[2]岂可浮滑无状？！且是与生身父母别，因得权势之喜而忘拜别之忧，是畜类也！”
原侯怒道：“他敢？！此事你休管，放心待嫁就是，”缓了口气道，“慈宫必会要他盟誓，他不敢违。霍氏之废乃因霍显毒害元后，郭氏之废也是真定王谋反，我家又不要谋逆，哪会遭祸？”
待原侯晚间返来，原侯夫人一长一短将事说了，原侯不由皱眉道：“都这个时候了，她怎还要闹别扭来？”原侯夫人道：“我也如许说来，她说有话要与你说，再问，她也不与我说，不如便唤了她来，听听她有甚心机。”原侯首肯，令人唤了三姐来。
原侯夫人年青时也是一张利口，却说不动这闺女，气极只得将她关房里，不准她出门儿。三姐只房里呆坐感喟，又要绝食明志，连续着5、六日，饿得起家力量都没了。原侯见她这般，实是瞒不下去，只得答复皇太后，如此这般一说。
一时候京中风声，好似他端的要做太子了普通。但是彼时三王初丧，这七哥连族兄弟孝期都还未过，并不敢张扬，恐御史参他“不哀戚”，因小失大，只多与原侯家来往。这般做派，却又叫宗室再骂无耻。
不悟笑道：“吾以陛下行此道极易。”
母女两个话毕，原侯夫人来看三姐。那陈三姐往内室里一整红妆，卸了簪环金饰，正要衣。原侯夫人不须避讳，尽管出去看着她：“你又犯甚个弊端儿？这等大事，岂能由你率性儿来？”
皇太后便坐不住，摸索问官家，官家此番答得也是理直气壮：“其姻亲不良，商籍。”梁宿寻这个来由，皇太后也不敢辩驳，嘴巴张了两张，竟一字也吐不出来。纵使眼下贩子子侄或可科考，又，世人也颇重财帛，然重名节。[1]端的说与商家结姻无碍，她便不占事理了。
梁宿伏地堕泪道：“惟愿陛下果断心智，不然臣等便是满门祸事。贤人毋忧，纵原侯半子风韵过人，臣等拼得身家性命，也为陛下拦下他来！不令太子、赵王枉死！”
梁宿道：“原侯半子家姻亲不好。”因陈述宗室买卖婚姻之事，官家大喜：“卿真社稷臣也！”真恨不得本日便颁下旨意来。
三姐本地一跪，落泪道：“爹娘容禀，前听娘说那燕王家事，那家实非良配。”
官家问了他名姓，又问八字，一对，果与平静说阿谁合上了――先前数人只是问个父祖名姓罢了，却与他说话多。七哥颊上略红，吵嘴带些儿笑影，一一安闲答了。官家忽道：“你与方家女订婚丰年，慈宫亦知，怎地忽要做了原侯家半子？”场面顿时一凝。
这话儿甚好，诸人乐得传上一传，不两日，又入官家耳朵，连慈宫也晓得了。皇太后委实恼了玉姐，便说与官家：“九哥甚好，我亦喜好，止他先时定老婆不好。官家过继便为子嗣计，洪氏少子，怎可不虑？不如别采淑女，以配太子。”
说得官家面色乌青，不悟犹一脸安闲。
原侯道：“你又晓得了？你懂个甚？长辈肚里自有一本账。”
展眼年关便至，燕王家往原侯家放定，都城人围观了好一番热烈，然吴王佳耦并未曾去，有些个宗室也未曾去，却也有些想趁热灶跑来阿谀。一时看去，也是热烈不凡。宫中年宴，也即将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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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连死四个儿子，摆布都与陈氏有莫大干系，特别赵王，显是“官逼民反”，这等血性，官家特别痛心。若与慈宫争论时，他又有些儿茫然，似空有一身力量，不知往那边使来――他实不惯与慈宫相悖，不知如何与之争论。纵故意，眼下却不甚得其法。既然朝臣与慈宫有隙，则朝臣说甚，他便做甚好了。
苏先生道：“臣等叨教陛下情意，是否服从慈宫！”
二姐原还恋慕三姐好运气来，内心泛着些儿酸意，及至妹子房里，见三姐眼睛红红，使女正打水与她洗脸。二姐不由吓了一跳：“你这是怎地了？赶上甚上了？”三姐道：“没甚，风吹沙子迷了眼睛。”三姐是个肚里有主张，下定了决计便难改，二姐偏是个功德，需求问，终是问不出来，反将自家问得暴躁了，一甩帕儿：“我不管你了。”抬脚便要回房，三姐站起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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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宗室原是希冀着自家能出一天子，纵是出续，也好添些光彩、得些实惠，哪知孩子还未送到官家面前，便说已叫燕王家七哥比下去了，只因七哥背信弃义，抛了原定方家姐儿，抱上了陈家大腿，要做原侯半子。
一番话直说得原侯羞怒不已，拍桌儿道：“胡言乱语！且看当今官家如何？还不是听着慈宫？先时淑妃身上吃了亏，现在长辈为你筹划，休要不识好歹，方家都承诺了，你为他们操甚心来？家里养你这十几年，就是要图你个违逆么？”
皇太后命三姐入宫来面陈，三姐就着小菜喝两碗米汤，慢回过神来，又含两片参片，到了慈寿殿，才气对答。
此事好有一比，便比方这科考，是个读书人做梦都想着自家能高中，凡有试，多数要了局试上一试。有些小我是情知学得不好、书温得不熟，也不免抱着幸运，常想“若万一中了呢”。似这等人，考完了，说不中，也止低头沮丧一回，清算书籍，来年再中。如果还未考时，有人说“今科某某必中，原是考官许了，”那贰心中便会不平，纵是考完发榜了，出了这等事，也要不平。好似只要公允测验，他便能中，这作弊抢了他饭碗普通。
官家亲拿条记这两个八字记下了，暗道，这两个需求黜了！定下决计来，心中生出一种抨击意来。待平静也和颜悦色了起来，问起平静常日爱做甚事。平静答曰：“常日做功课、讲经，得闲时也与借居相国寺不悟和尚辩难。”
三姐衣裳也不换了，低头垂手，对原侯夫人道：“娘休多问，我寻爹说去，看爹说有理没理。”原侯夫人目瞪口呆，回过气来怒道：“我便是这般教你与我说话？”三姐紧抿了嘴儿，再不开口。原侯夫人拿她没法，只得叫来养娘看紧了她。
不料朱清之女九岁大姐意下难平，用心说玉姐：“闻说那家九哥要入继大统，要你做朱紫了，公然是有风采，往人家吃酒也板一张脸儿。”
官家便对不悟生出猎奇来：“其人如何？”
官家道：“你说来！”
平静笑道：“官家果不决事？”听得官家耳朵一跳。平静复作高士状，他留三绺须，端的有些儿神仙模样：“有人欲为官家决哩，前几日，好有人拿两副八字与贫道，叫算来。”官家道：“卿试言之。”平静将这两个八字拆解了，道：“虽是原侯拿来，贫道也不好不说实话，这八字委实不敷厚重，承不得大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