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这个称呼是存滴,以及,另有婚后管老婆叫“大嫂”。
到得洪宅,也有一干妇人,却不好狠拦,戏拦一回,叫九哥吟几首诗便放他接妇。
九哥愈重玉姐,两人婚后,玉姐便叫他“九哥”,九哥便呼她“大姐”。[1]回门时,九哥亲与岳父母施礼,端的跪地而拜,实实磕了三个响头。洪谦秀英见此环境,也放下心来,两人并同林老安人等,实玉姐身上倾泻无数心血,玉姐出嫁,几人端的数日未曾安眠,唯恐有失。本日见九哥这等做派,便知玉姐婆家立住了脚。
幸亏郦家高低人等与她都好,六姐、七姐来相陪,又有江州老乡七娘、八娘,皆感客岁结婚时洪家看顾之德,与她得救。此时为顺,嫁娘总要羞怯些儿好,纵有如人有一二酸话,也叫她们挡了去。
一席话儿说得六姐也伤感,又说与申氏并诸嫂,百口都道妇明理体贴。往吴王府见吴王夫妃,两个也是跪得干脆。玉姐奉针指,不以出息说话,只做孙妇恭敬之状。
她原道九哥争气,如有机遇自家又有本领,公侯之位或可期,王位虽不敢很想,也不是不可。这倒也还罢了,自家也算不得外戚。哪料事情急转直下到这般境地来?先时九哥说不想争时,她尚略有不平,待事将了了,此事若成,倒是拿她父族出息来换,整小我都觉不好了。端的坑爹了。不特坑了她爹,她兄弟也只好顶着个国舅名儿长大了,到她侄儿长成时,才好洗一洗这名头儿。
凡来之客都是肚里稀有,谁个这会儿不怀美意闹个不痛呢?纵有,也要叫周遭想凑趣给按下去了。九哥本日酒并未几,来宾们也极有眼色,瞅着差未几了,便自行散去。申氏看九哥脸上红着,步子还算稳妥,犹不放心,唤人与他打水洗脸,又叫他漱口,含片鸡舌香,才放他去洞房。
朱雷觑了空儿,与洪谦提了两句,也微露朱震体贴之意,洪谦低着头,靴尖儿划着足下地,闷声道:“我也想着了,总另有几年,能到哪处是哪处罢。容我再想想后路。”
洪谦才三十五岁,传胪出身,御史清流,简帝心!九哥入主东宫,不立时即位,他还能有几年余地,一旦九哥登临,他便只好领一侯爵,顶好自请辞了身上实职,回官家赐宅里听歌看舞。何其悲也?!其子孙,独一一条路,便是读书读出来,但是除非有大能者,不然,也只好游离于政事堂以外。过个3、四代,好有人忘了这外戚出身,子孙有能者,入政事堂方不致受大非议。
然却接连数日亲下厨与申氏洗手做羹汤,口内“娘”长“娘”短叫来。六姐但劝她,她反说与六姐:“眼下情势,我不说,你也晓得,外头看着鲜花招锦、烈火烹油,谁个想……骨肉……分离……我只恐再见时,这一声娘也叫不得了,只好趁这时候儿多叫几声儿,趁还这里,多贡献几餐饭。”
秀英道:“如何不说?”
而后便常往外去,也书院里占一间房儿,装些儿册本,也好往演武场上耍枪棒。
思及此,心又酸楚,往“那处”去后,九哥便不好叫自家娘,只好叫“婶子”了。
郦玉堂夙来是个甩手掌柜,万事听老婆,再一想官家本日了局,唯故意寒罢了,当下便应了,又向吴五府里说去。吴王府里因着九哥之事有端倪,也须多听听郦玉堂佳耦主张。因着官家过继嗣子之事,吴王等宗室对陈氏不满渐多,实不忿再叫陈氏张扬,为着这一条儿,吴王也不想叫九哥娶了陈家女。
便议定,眼下居住三进宅过户与金哥,五进宅一座留娘家,一座充做了嫁奁。又要买田,以每亩十贯钱,买了十顷地,付与秀英。自将江州地作嫁奁携了,尚余数百金,又打造头面,破钞不过数十金罢了。
秀英拧不过她,只得由着她,一道应了郦家,一道清算她嫁奁,又要将金饰等翻拣一回,再添样,又要备玉姐之嫁衣。两侯府闻说,也使来帮手。二府京中运营数代,一应都熟,且心胸惭愧,又要结好。玉姐之嫁衣倒是霁南侯府寻上等绣娘赶制,义安侯太夫人又为置珍珠衫儿。
朱震是读出来,晓得读书这条路并不好走,与他一道考秀才试,到现在,能做了进士,也不过十数人罢了,这已是数十年畴昔了。
申氏倒是高兴,一辈子只养了一个儿子,若不能亲为他筹划娶妻,必是一件憾事。纵知这儿子留不住了,抢着娶进这个儿媳妇,她内心也是意。倒要谢一谢慈宫了,不是她横生枝节与了这上佳借口,申氏也不好这抢着脱手,恐这辈子也喝不得亲生子媳妇茶了,岂不遗憾?这一番非止如愿,还要赚上“有信有义”、“不畏强权”好名声儿,也是为玉姐张目,申氏心中之喜实要压过儿子将要变作旁人家之痛。
照申氏与郦玉堂两个躲进卧房里说悄悄话儿来看,便是:“哪怕为着娶了洪家大姐儿过继不成,我也认了。看当今官家,做了官家又如何?只因一个孝字,听了慈宫,闹得家破人亡了。”
到得郦家,先撒谷豆,牵巾而入。人交拜六合,送入洞房。这房儿是九哥原居,并不甚大,内里铺陈一,先是洪家亦遣人来铺房。又要撒帐,唱那撒帐歌,不过是求子孙繁息、家下敦睦一类,其词不能一一记数。又合髻,将两人头发各剪下一绺来,结作同心结,以作信物。虽则大儒讥合髻之仪,然上自公卿、下至黎庶,很有人信之。玉姐九哥两个,倒是内心颇喜,饮那交杯酒,也似饮蜜般甜美。
官家又说玉姐:“你很好,如有人不好,可便宜行事。”
申氏家教得好,不准儿子们与婢女胡来,一是防婚宿世子名声有碍,二是恐年纪沉缅坏了品性,是怕庶孙生很多了养不过来,拖穷一家子。九哥这婚事又仓促,不及细教,推与郦玉堂父子几人。父子几个一商讨,也不好叫他往行院里去,欲要与他婢子,他又死活不要。唬得父子几个道他“不可”,连连逼问。
玉姐心中愧意,实难描摩出来。未免一意叮咛着母亲:“叫金哥好生读书,不成坠了志气,家风要立起来,休问得不得着功名。若以读书无用,则遗祸子孙。”秀英嗔道:“晓得啦。”玉姐想这不是个事儿,须得与父亲多说些才好,又恐说了叫父亲心中难过,年里年外,她表情实重。
文士与勋贵,虽则同朝,相互不定还能结成朋友,设法毕竟是有些儿分歧。是以朱雷高兴,朱震这个自家读书拼出来见了便心中难受。贰心中实是惭愧,不然也不会依了太夫人那不认主张,目睹洪谦过得别扭,也替他欢心,心下少安。哪料天上掉下个馅饼儿来,饼儿倒是有毒,不吃还不可!朱震这几日愁得脸上皱纹都多了几条。
红烛高烧,鸳帐低垂……
申氏遣去送帖子人将到洪家宅门口儿,却赶上里头打收回来去寻洪谦人。程实亲身去跑这一趟,脸上忧色掩都掩不住。许是官家赏识,许是婚姻之故,官家硬将洪谦点为翰林学士加知制诰,到任之前与了他几天假期。自上至下虽有反对之声,这旨意下却极,盖因政事堂一力附和,门下省也不封驳,顺顺铛铛地颁了下来。
结姻帝室,于士人而言,实是……断送子孙名誉出息!
九哥道:“国度有难,固不敢辞,然……如此我将失母。官亦失子,两两相对,不亦悲乎?且,将膺重责,敢不恭谨?”官家道:“你是个好孩子,我既已伤过心,便不要重蹈复辙,你我父子,该当同心。”九哥躬身道:“敢不从命!”
玉姐待要挣扎,九哥也不罢休,两个好似游戏普通你来我往,身上都升起股炎热来。九哥终究开口道:“好娘子,我盼了好些年、梦了好些年了。”
又想,既拖累了娘家,好歹与他们多安排安排,也好稍解心中愧意。程、洪两家与她很多嫁奁,江州又有田产一类,她手上有自慈宫处坑来金子,除开造书院破钞两千余,余下便京中买宅,两座五进宅破钞了一千余,分与程、洪两家。先时买那宅乃是三进宅,略便宜些儿,也寄到洪谦名下。现在玉姐再买宅来,秀英便不肯要,林老安人与素姐不肯。
因世人用心帮扶,虽日子仓促,却也办得似模似样,到这一日,玉姐打扮毕,端的儿傲视生辉。秀英喜极而泣,满室妇人皆与惜别。吉时至,有使女扶母女二人一上一下立定,皆凤冠霞帔,秀英便说:“往之汝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
京中嫁娶,好晒个嫁奁。苏先生极不含混,亲书“良伴天成”卷轴,又赠以册本。老是书院内门生多,梁丞相脑筋极矫捷,因也兼着个讲学名头儿,便择那笔迹好门生,命他们抄书。向来人多好做事,未几时,抄成数百册,顶着苏先生赠书名头儿,也往嫁奁里放了。倒好做成一段嘉话。
因金哥年幼,不得背玉姐出门,使是苏先生季子,总算是有个同门名份。霁南侯太夫人看了直抹泪,却也说不得甚。
朱震年高,却因朱珏“丧父”,书院又不远,也跟着前行。因天冷,便与朱雷等乘车,看着洪谦,动了动嘴儿。朱雷撩开车帘,对洪谦道:“夙起天寒,城内便罢,出了城,将哥儿往我车里来。你要带他跑马,等后片克日头升了天回暖,再带他。”
当下便允了,叫了她亲信两个使女,一名青柳、一名碧桃,皆是十5、六岁年纪,平实可靠之人。玉姐又私与九哥说:“好叫娘放心,有这两个,娘也觉心安。”九哥愈发觉她思虑全面。
二人婚不旬月,便降下旨来,命九哥过继。这过继之仪倒简朴,且将玉牒改便可。过继以后,方是册封,旨意下时,九哥便是太子,玉姐夫荣妻贵,亦做了太子妃。因一应礼节、舆服未曾齐备,典仪未成,却要数月以后,一应完整,方好施礼。
作者有话要说:这婚结,丧失惨痛啊!
一场婚事,开端并非小佳耦二人,倒是秀英与申氏,秀英这头,双喜临门,一则嫁女、一则有孕,家内号召人时,也每扶着腰。霁南侯夫人韩氏看了,肚内暗笑:慈宫怕要气坏了罢?
九哥叫逼得宽裕,怒道:“我与我娘子结婚,干婢子何事?”郦玉堂目瞪口呆,只得塞他几本春册,又将各自秘藏一些个物件儿暂件与九哥赏玩,大家各有叮嘱,不过是些个男人间说下贱话。九哥不美意义,脸板得紧,耳朵却竖了起来,连续几日,入夜了便卧房内点起灯来,揣摩那周公之礼。
程实往外寻洪谦不提,秀英却与玉姐道:“唉呀,这下我可放心了。”玉姐内心发苦,秀英有孕自是功德,她与九哥婚事,原也是功德,现下,却不知是福是祸了。以她聪明,又是自幼充男孩儿教养,明白过内里景况,竟比旁人还要早些儿。外戚之名,实不好听。勋朱紫家倒罢了,人家也算有些儿根底,倒不怕,读书上来人家,不好背这名声。
话说九哥获得宫中消,慈宫万不得已应了官家要过继他,却又肇事,想叫他换个妻来娶,忙奔返来奉告他娘。申氏向来是个当断则断人,听了便催郦玉堂,要将两家婚事办下。
及出,又有洪谦戒之:“往之汝家,以顺为正,勿忘肃恭。”
奉茶时,郦玉堂与申氏高坐,都喜不。身前放两拜垫,婚佳耦来拜。玉姐改口极,也不叫阿翁阿家,“爹”、“娘”二字咬得清楚响脆,申氏心中欢乐无穷。奉茶毕,又与兄嫂见礼,玉姐涓滴不以将来出息等等自矜,兄嫂等皆喜。九哥见状,内心便爱她。申氏见她那十余年不爱笑儿子望向玉姐时端倪便含情、吵嘴便含笑,反欣喜:她非敬爱他不能这般和蔼讲理,他非信重她不能如此心肠和软。两个一道往那处去,便好同心同德。
程实乃是因着家中秀英有孕,将请了郎中来看诊,得了喜信儿往外送。不防门上遇着了亲家来人,忙号召了两声,顺嘴儿一问,郦家人也顺嘴儿一说。程实也不忙往城外去了,先去回禀秀英,且说:“请娘子示下,是否一道说与官人?”
年初开课之时,苏先生也不得不乘了车儿,叫人围跟着去了。彼时过继人选渐浮出水面,洪谦便不令玉姐出行,叫秀英家中关照着她,自携了金哥前去。金哥叫裹大氅里,置于程谦身前,父子俩骑着马,背面跟捧砚乘口租来马,也跟着。却不径往,拐了个弯儿,路过了霁南侯府门口儿,顺道与朱家人并行。珏哥过年便十六,高高个儿,也是弓马纯熟,诚恳退了洪谦半尺之地,听他说着书院布局。
读书人则不然。他们从泉源上便是凭本领考上来,又重时令、又重风骨,还好有个治国平天下抱负。凡有这等想头,因着阴差阳错一桩婚事,却将一家大好出息放弃,心头滋味实是难辨了。
官家得这个儿子,不喜也喜,九哥佳耦与郦家拜别,倒是泪洒当场。于玉姐,是丢了个温馨婆家,往与两宫角力,固不怕,心实不喜,亲爹洪谦之宦途目睹要绝,是肉痛。于九哥,倒是与亲生父母礼法永隔,悲从中来。难过是世人皆道你占了天大便宜,再说难过便是你矫情。纵以玉姐之辩才无碍,也不能直说了心中难过。
那头玉姐见礼毕,强撑往厨下,与公婆一家做几样小菜,又来奉养申氏用饭。大娘笑道:“妇头一日,可好辛苦了,我们便好躲个懒儿。”申氏也说:“今后不消这般,咱家不消这些个虚礼儿,你与九哥过得好,便甚都好。”玉姐笑应了。
待添妆时,苏正夫人、梁宿夫人等皆到。连同两侯府处、洪谦同年处、钟御史等处,皆来。金珠宝贝,流水般往箱内填。玉姐又取闺阁不便照顾之物,并些江州绣屏一类,分赠与各家未嫁女孩儿。
男家是九哥亲迎,众兄弟、堂兄弟围簇而来。官方早有传闻,这九哥将要入继大统,都齐来围观。见他一身礼袍,边幅端方严肃,都说“好男儿”。非论他生是丑是俊,只要面相刚正刚毅,看似不好拿捏,围观便都喜――实是不想有个软弱太子。
外头九哥亦如是,他兄弟九个,堂兄弟无数,不须另拉旁人,足以挡那四周八方来酒水了。到这时,吴王妃也须说:“还是兄弟多些个好。”全忘了吴王生这很多后代,子又有子、子又有孙,为愁如何养这很多人时火气了。
移宫之日,两人往拜官家,官家感慨:“常以汝为吾家麒麟儿,恨不能是我儿子,本日竟端的做了父子。你不高兴么?”
洪谦有假也不闲着,城外书院因不远处有一引水灌溉石渠,且汉时藏书之馆亦名石渠,官家高兴,便题了石渠书院名儿,也算是一语双关了。洪谦迩来也好往那处去。客岁夏季里书院便成,却因京中多事,故而本年开春刚正式开课授徒。内里先生由苏正牵头儿,颇集了几位大儒,又有不悟、平静等人凑热烈,倒也风趣。
本日九哥与本身打气,需求……咳咳。不想步子太果断,将房内玉姐惊着了:“这是怎了?”九哥看玉姐脸儿,愈发扭手扭脚不知要怎生是好了,硬着头皮,往前一步,坐她身侧,泄气儿将她手儿握住了。玉姐扭脸儿看他,九哥正看着她,四目相对,玉姐低头一笑。九哥看她姣好侧脸,喉头颤栗,忍不住揽她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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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谦点头应了。朱雷放下帘子,对朱震道:“满足罢。”朱震苦笑道:“我岂是为这个?莫非我还要闹笑话不成?我所忧者……大姐与少卿家九哥订婚,那九哥将来是何出息,你我知。将来,唉……”朱雷道:“沛哥不是不识好歹孩子,你怎地还?”朱震道:“他吃了这些苦头儿,又天幸与了他机遇,苦读成了进士,又有好名声,又立得正,且丁壮深得君心,翌日封麻拜相也未可知。”
玉姐却有肚肠,申氏疼她,她也抱着申氏胳膊撒娇儿,滚到申氏怀里讨情面:“娘知我来京不久,买不着可意人使唤,好歹赏我两个可儿儿,不管往哪处,我总好带着。”申氏牵心便是九哥过继后,慈宫难堪,自家鞭长莫及。今玉姐用心讨她身边之人,实是叫她心安――有本身调-教出来人跟着玉姐,也好照看九哥。
朱雷因兄弟读书,于这些事上头也不是非常不解,一经提示,也是苦笑:“事已至此,便又如何?”他本极看好洪谦,所谓进士身份,不过进身之阶耳,今后步入宦海,可不是看你诗作好、文章写妙,是要考你做人做事,洪谦好处,正于此。正该顶风展翅、遨游万里之里,叫人捉了去往笼儿里装。朱雷也觉憋气。
玉姐将眼儿斜眼,眉梢眼角尽是情义,九哥凑过脸去……
朱震闷声道:“他恐表情不好,你与他说说去,他爱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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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毕,九哥往外与客喝酒伸谢,玉姐坐于内,颇不自安。郦家她是极熟,晚间之事,她却不甚熟。秀英算得凶暴女子了,与女儿说这内室之事,比平常母亲也略露骨些。盖因洪谦叫她多教一些儿,既说很多了,玉姐颊上便烧了起来。
次日凌晨,两个不敢久睡,九哥固志对劲满,玉姐亦情义无穷――单身上有些儿酸软,却也忍羞起家,嗔着瞪了九哥无数眼,九哥也不恼,尽管傻乐。
玉姐带着小茶儿两口儿并朵儿、李妈妈,并秀英与她配两房人家,余者并未几要,秀英还嫌少,恐寒酸,玉姐却说:“我有主张哩。”是以陪房并未几,使女也未几。反是她那嫁奁,叫看客群情纷繁。她这一分嫁奁,纵京中,也算得丰富了。那背面抬书,有一丝意味。
房儿里玉姐床上坐了,来女宾早走了,六姐、七姐等得了动静,也各拜别,留玉姐与府内几个等九哥到来。玉姐心下忐忑,却不知九哥比她还忐忑,一颗心,既严峻又等候。此等景况,九哥梦里不知梦过几次,此时犹恐是梦中。力定了定神儿,九哥大步往房儿里去。这气势,不似婚洞房,却好似要交战疆场,抑或是步入考场。
本朝虽无明文不准外戚干政,只许恩崇他们,却有些个商定俗成做法儿,比方,外戚可崇以高爵厚禄,却少有执掌中枢。非特是诸后、妃之母家,便是不幸尚主驸马,也少有能出头。婚姻好讲究个门当户对,很多勋贵之家倒以结姻帝室为荣,何者?谁个能包管子孙代代畅旺来?或嫁或娶,中间儿有那么一遭儿,也好使家里缓一口气儿。
朱雷道:“这不是功德?”朱震道:“大哥不是走读书门路,是以并不明白这此中事理,读书人,哪个乐意做外戚来?”朱雷名字里顶着个雷字,实在也扛不得雷,眼下叫兄弟一道雷劈了,人也傻了。
吴王是个夺目人儿,玉姐父亲只是个七品御史不假,倒是简帝心,她教员又是苏正,古怪是,这洪谦与霁南侯府、义安侯府又有些儿说不清道不明干系,她兄弟又与义安侯府定了亲。如许人,是你想不要便能不要了?何吴王妃直夸着申氏是福星,眼又看得准,洪氏也不似个福薄人,吴王思之再三,叮咛家中一力襄助着郦玉堂佳耦,早日将九哥婚礼办了。
秀英道:“你要出门子人,留着些儿私房,未来往婆家好急用。”玉姐道:“我另有甚好急用?休带碍了慈宫眼才好哩。家里养我这些年,总要回报一二,也是我心。难不成要我到了婆家,再拿婆家补娘家?那又成甚么人了?相互名声都不好听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