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我这两日不回玉萤殿了,你待会差人与青绡一起归去替我拿几套衣衫过来。”

宫中近似李思琦者为数很多,苏灵雨与她素无来往,更犯不着为她讨情,听君漪凰问起也就当作笑话讲给她听。

“甚么忍辱负重,胡言乱语!”君漪凰横了苏灵雨一眼,冷冷喝断苏灵雨,又道:“空穴来风,一定无因,谨慎为上。那次你若听我的多减轻视,哪来背面很多事情?”

“这后宫谁不是瞻仰上位的神采行事?”苏灵雨轻叹。她也曾想独善其身,了局又是如何?这后宫妃嫔虽分高低,但实际把握着千万人道命的实在不过一人。即便不肯,又能如何?

“哎,是是,好姐姐,好君君,都是我的错,我听你的提起十二万分谨慎就是!”一提旧事,苏灵雨只要干笑赔罪的份,刚好珠帘叮咚,寰月端着一方面盆出去,伴同她一起的另有青绡,掌上托盘放着一盏描银青瓷碗,房内刚消逝淡下的药味当即又浓厚起来。

君漪凰听完又不再言语,只是垂目沉吟,半晌,俄然开口道:“今后你离静贵嫔和兰婕妤远些,少与她们牵涉。就算偶有来往,她们送的物件都别沾手,暗里措置了就是。”

“想不到是么?我当时瞧着她不言不语任由画师作画的时候,也想不到。”苏灵雨暴露一丝别有深意的笑,淡淡道:“她为了静贵嫔,也是煞费苦心了。”

不过既有她在,其别人想动君漪凰――也没那么轻易!

君漪凰眉尖一竖,面露不豫之色,转向苏灵雨道:“水送来了,将你那花脸洗净,回你的玉萤殿歇着去吧。”

“既是大家都画了,她自也免不了。”

待寰月将换洗衣衫送到,青绡也已服侍着苏灵雨梳洗完了。着好衣衫,挥退青绡,苏灵雨面上早褪去君漪凰前的和熙,沉声道:“我瞧着淑妃本日表情烦闷,是为何事?”

对于苏灵雨的结语君漪凰不置可否,只是问道:“李思琦还在承明殿前跪着吗?”

寰月与青绡见君漪凰目瞪口呆模样,想笑却又不敢,只得把药碗放下,仓促屈身施礼退下。

“自作自受,也算该死。”对于苏灵雨提及的李思琦惨状,君漪凰言语中并无怜悯之意。

李思琦乃是闺蜜,位份本为良媛,赐封号琦,乃是与苏灵雨同期入宫,只是与苏灵雨分歧的是她并非良家子,而是官方采女出身。李思琦面貌娇媚,在浩繁采女中也可谓俊彦,并且声音如出谷黄莺,尤擅弹唱,传其歌声绕梁三日而不断,是以固然出身微寒未有子嗣也在短短光阴内由采女跻身为良媛。这李思琦虽被封了良媛之位,却因是从官方当选没有朝堂家属权势在后撑腰,较之宫内其他良家子出身的妃嫔不管位份凹凸背景便先矮人三分。李思琦常日里经常被低于她位份却出身崇高的妃嫔明嘲暗讽,她对此早恨得咬牙切齿又没法可施。直至贺兰馥被夏若卿推举入宫――贺兰馥身份特别,其父出身皇室贵胄,倒是北燕送到南塘的质子,在南塘面上说是贵族,实际连浅显布衣都不如。李思琦在宫中忍气吞声很久,当下总算有了出气的地儿。只是贺兰馥的性子大出她料想以外,孤傲冷厉不说,对于别人挑衅也向来不予容忍。贺兰馥前有静贵嫔夏若卿帮衬,后颇得南诏帝爱好,李思琦不但胸中那口压抑之气未出,反而到处受制。跟着贺兰馥连接被封,又合法宠,李思琦吃了数次亏后便不敢再随便招惹。只是李思琦大要哑忍,公开里这口气却不管如何都咽不下去,待得夏若卿之父因结党营私之罪被锁入狱,李思琦思及夏若卿庇护贺兰馥之仇,加上常日里受的诸多怨气,新仇宿恨齐齐涌上,也不知从那里听来的风声,竟胆敢向南诏帝进言,道静贵嫔夏若卿不甘父亲被拘入狱,暗里与贺兰馥一同习练北燕蛊术,欲为嫡亲报仇意欲弑君。这话恰被那日被召前去的贺兰卿听得一清二楚,贺兰馥冷言厉色在南诏帝前就将李思琦叱骂一顿。李思琦向南诏帝进言时靠的是内心那股怨气作底的一时打动,手中并无夏若卿与贺兰馥习练蛊术的证据,被贺兰馥锋利言辞回嘴得张口结舌,再被黄门手中刑具一吓,当场软了身子瘫在地上,痛哭流涕宣称是受下人蒙蔽闻声传闻,深恐静贵嫔为祸后宫,不敢多加担搁,仓促前来禀告,是以才未曾多加辩白。南诏帝大怒,责道李思琦欺君罔上,谗谄妃嫔,本是死不敷惜。念在李思琦常日里脾气和顺,只是一时情急,极刑可免,活罪难饶,本日削去位份降为换衣,每日跪于兰婕妤所居的承明殿前请罪,后续如何发落,皆由兰婕妤措置。

本日苏灵雨觉得又有不长眼的来找君漪凰费事,未曾想倒是因为齐郡兵败,这倒是她没法插手的了。

君漪凰闻言不由挑眉,暴露惊奇神采。贺兰馥在宫中出了名的狷介自大,除了夏若卿外鲜少与其他妃嫔来往,即便在南诏帝前也经常冷颜相对不假辞色,说是目中无人也不为过。也不知南诏帝是否定真离开不了天下男人的劣本性,对于贺兰馥的冷言冷语毫不在乎,一改以往爱好和婉女子的习性,对贺兰馥反倒愈发的宠嬖有加。贺兰馥入宫不及两年,职位倒是扶摇直上,前几日才封了婕妤,连苏灵雨都没法对比,更是惹得宫内诸多女子眼红纷繁,咬牙切齿,嫉恨有加。

一时无话,君漪凰方才半梦半醒被惊起,现在倦意大消,没再睡的意义,一时甚是无聊。盯着苏灵雨的额侧眼角描画的丹青只觉各式碍眼。君漪凰懒懒一指,道:“当真是大家都肯在脸上画这劳什子?”

“我听闻兰婕妤也在伺疾之列,她难不成也画了?”

“怎地,我刚来就要赶我走?”苏灵雨貌似嗔怒,眼内却蕴了促狭笑意。

“你在陛下身边伺疾了好几日,还不累?”

“这……”寰月微一踌躇,思及宁容华与淑妃干系向来靠近,再说那也算不得甚么奥妙,便将今早收到的信笺内容如数奉告了她。

言毕也不等君漪凰反应,向寰月一挥手径直走了出去。

苏灵雨微怔,随即笑道:“你还真去信李思琦那番大话?兰婕妤若真会蛊虫之术只怕早对陛下用了,你看她像是甘心委身南塘后宫忍辱负重之人吗?”

“怎会不累。”苏灵雨轻哼道:“你病着不消去,可苦了我了。”言罢苏灵雨点头又道:“姐姐说的是,如许罢,寰月,帮我筹办套换洗的衣衫,我直接去汤池沐浴。姐姐这里榻软枕香,我就在这里歇下了。”

想了半晌,苏灵雨没法可施,只得决定呆在裕丰宫多陪陪君漪凰。齐郡兵败的动静现在朝堂上必定尽数晓得,后宫内不日也会传遍,瞒也瞒不住。君漪凰现在职位大半仰仗她齐郡嫡长公主的身份得来,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我返来时路过承明殿,见她还在那,跪了三日脸都青了。这几日迟早寒凉午间日头却不小,以她那模样再跪下去估摸明日都一定撑得住。”

而后次日南诏帝夜间就突发恶寒高烧不退,急传常日爱好的数位妃嫔伺疾。贺兰馥也不知是得空□□忘了,还是故意,就一向任由李思琦跪在承明殿前。遴选入宫的女子即便出身官方也是家庭敷裕娇生惯养长大的,那里堪受竟日的日晒雨淋。本日苏灵雨瞧那李思琦已是面色惨白神情恍忽,满身浮肿不说,膝间的血更顺着那雕镂了纹路的石板裂缝滩出一大片,就算现在贺兰馥当真消气赦免了她,今后也是废了。

君漪凰夙来不苟谈笑,也唯有宁容华敢在裕丰宫这般猖獗。

苏灵雨眉心微颦。她本觉得是宫中其他妃嫔又做了甚么让君漪凰不喜的事,毕竟君漪凰现在不掌六宫权势,陛下对她的态度若即若离,虽说位份还是,宫内之人谁那双眼不是刀削火练出来的,对南诏帝的态度自是看得清楚。加上君漪凰掌宫时获咎了很多人,自是有人等下落井下石。虽说君漪凰并不把那些小把戏看在眼中,但不管如何都是费事。君漪凰向来不提,苏灵雨也只能从其他渠道刺探,再明里暗里替她清算了。

苏灵雨闻言无法一笑,她与君漪凰交昔日久,自也清楚君漪凰为远避宫内风波,向来严禁宫中婢女仆人言语宫中闲事,乃至连她们与其他宫中酒保过密的来往也不喜。宫廷以内耳目各处,谁也不敢肯定是否隔墙有耳,何时会传入别人耳中。宫中妃嫔责备宫娥乃是平常,是以听闻得君漪凰是为此时做罚,便不再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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