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陪我喝。”
口中仍满盈着淡淡苦味，君漪凰侧身去寻盘中余下的蜜饯，却瞧见阿谁喝空了的药碗与此中的药勺。
见苏灵雨倒头闭眼装睡，君漪凰噎在喉中的话只得咽了归去。
君漪凰手忙脚乱挽救本身衣衫，但苏灵雨显是铁了心，眼看一套好好的外衫几近要被苏灵雨扯得稀烂，再见苏灵雨一副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模样，君漪凰只得放弃。
床榻避窗，光影至此已颇暗。苏灵雨洗净铅华的面庞美好，杏目眼波流转，乍一看多情似水，瞳中却极黑，沉沉仿佛一潭深水，隐在暗处教人看不清此中意味。
“如果淑妃怕苦不肯吃药的动静传了出去，怕是这全部南塘后宫都要笑死了。”
方才趁着苏灵雨沐浴，君漪凰已命人将房中的药端出去倒了。现在寰月手中盘上散出的味道非常熟谙，竟与之前送来的药一模一样。
君漪凰昔日独掌后宫三千美人，诡计阳谋经历无数，加上性子廉静寡欲，对何事何物皆是淡然以对，不惧不避。现在与苏灵雨对视，君漪凰心中倒是微悸，将脸转朝一边。
“你一贯爱清净我才叫人清算的秦羽阁――”君漪凰本日本就表情不佳，被苏灵雨连番逗弄止不住薄怒起来，强自压了压，起家冷冷道：“罢了，你爱这里我让你，我走便是。”
苏灵雨仿佛未觉，伸臂超出君漪凰，端起药碗，悄悄搅动汤勺，轻声道：“你这病都半月不足了。本不是甚么大病，你偏生药水不沾，拖到这时候。入了春季气易变，不趁着现在从速治，再不谨慎受了寒如何办？你非要尝尝我那次差点命丧鬼域的滋味才高兴么？”
此次苏灵雨不再对峙，撑起家子顺势滚入床榻内里。君漪凰站起家，拂了拂被苏灵雨拉扯混乱的衣衫，道：“你先歇吧，我去园子里逛逛。”
勺上尚残留着些许药液，君漪凰鬼使神差般拿起，凑在面前。
“白发我倒是没见着，姐姐青丝如墨如黛，那里来的白发？不过姐姐搂着好软――我之前竟没发明！”苏灵雨双臂直如铁箍，紧紧抱着君漪凰，底子不容她挣扎起家，螓首更是在君漪凰下巴胸前去返乱蹭，仿若猫崽普通。
“拿出去！”
“方才我来时你清楚就在打盹，那里不想？”语罢，苏灵雨不管不顾便拉扯君漪凰外衫：“你纵要出去也需换衣，不若宽衣陪我安息，待会起来再穿就是。”
重入左厢，苏灵雨已是一身清爽。君漪凰正靠在榻上看书，见她披垂长发仅作亵衣出去，不由长眉又皱，道：“你既要歇，怎地又来了。我已让人将秦羽阁清算出来了，寰月没奉告你么？”
“……”
脸颊忽地没出处一热，君漪凰神采慌乱的放回药勺，胡乱咽下一个蜜饯，连漱口也忘了，仓促躺下。
方才苏灵雨就是用这柄药勺与她喝药的……
君漪凰转头一瞧，苏灵雨正握着一把光滑如缎的发梢垂首怔怔瞧着，满面落寞。再思及她连日服侍在南诏帝身边，面上风景无穷，底下说话做事却须得不时谨慎到处谨慎，心头忍不住微软，回身畴昔轻抚她头顶，淡淡道：“这红尘凡间那个能永保芳华不老？平生总有白头时，你我皆是一样。”
“我不喝！”
“这才是你非胶葛着留下来的启事吧？”君漪凰冷冷瞪视苏灵雨。
“你本日是怎地了，尽使小孩子脾气。”君漪凰点头，只觉劈面前这女籽实是无计可施。
早在分开母后，分开齐郡便埋没乃至忘记的柔嫩心机被触及教唆，让君漪凰踌躇数次后，终究艰巨点头。
药中本就有掺有安神的药材，君漪凰也确是有些倦了，闭目没多久不知不觉就坠入暗沉当中。
“……”君漪凰纵是满腹肝火，也被苏灵雨蹭得消了大半。哭笑不得瞧着那贵为妃嫔的女子毫无人前端庄模样，无法长叹道：“你究竟要如何？”
“我不想……”
“放下吧。”寰月被君漪凰一声冷喝惊得一颤，正在两难之际，见苏灵雨指尖指向床头几案。寰月偷偷瞄向君漪凰，大着胆量放下药碗，便如惊弓之鸟快速退出阁房。
两人一人一勺，不过盏茶时分药碗就见了底。苏灵雨将空盏接了君漪凰漱口吐出来的净水，又将一大粒蜜饯送入君漪凰口中，这才如蒙大赦放下碗来。
“真的不苦，我让寰月拿了蜜饯来，一放嘴里满口生甜，药味是半点都留不下的。”
君漪凰一时无言以对，唯有沉默回望。
“姐姐，方才青绡替我篦发，道我都有白发了。”苏灵雨也没去拦，只是在君漪凰要出门的当口，忽地幽幽一叹，尽是自哀自怜之意。
“我们几近朝日相见，你心有不悦当我看不出来么？”苏灵雨撑起半身，定定瞧着君漪凰：“君姐，在这后宫当中，你我人前作假莫非还不敷么？你在我前何必如此？”
君漪凰半晌不语，过了好会才伸手重推苏灵雨，淡淡道：“你先起来，好好说话，这模样成何体统。”
“是么？我怎从没瞧出姐姐有白发？容我细心瞧瞧。”眼角瞥到君漪凰衣摆，苏灵雨唇角挑起一抹笑，蓦地伸臂一把搂住面前的纤细腰身，一个回身，将君漪凰整小我压在床上。
“我陪你喝好不好？你瞧，真的不苦。”苏灵雨就着药勺啜了一口，药材的涩味顿时溢满口内，她却不能暴露半点端倪，面上还得挤出一抹含笑，将盛满汤药的勺子递到君漪凰唇边：“你尝尝，如果苦得受不了你吐了就是。”
君漪凰一闻到味道，神采就蓦地沉了下来。
“寰月这个多嘴的丫头。”
君漪凰看着苏灵雨的笑，将信将疑，檀口轻张，来不及疑问，一个勺子就塞入一半，随即一股苦如心肺的液体顺着药勺直入口中。
任是苏灵雨舌绽莲花，君漪凰一概回以两字。望着君漪凰闭得死紧的唇，即便是机灵百出的苏灵雨也没辙了。
“好。”苏灵雨如闻天籁，迫不及待将勺中药咽下，再次舀满递到君漪凰唇前。
此次君漪凰不再挣扎，乖乖张嘴喝了下去。
苏灵雨不再动，双手却涓滴未松，用脸颊紧贴君漪凰桃腮，半晌后缓缓道：“君姐，国邦之战我无能为力，但在这南塘后宫，诸事总有我在。”
君漪凰忙不迭的推拒，只是等挣扎胜利，勺中药液已有大半咽了下去。君漪凰方要大怒，嘴里又多了一样东西，顿时满口都是苦涩的味道。
“君君……”
她旁侧本早睡去的苏灵雨这时却展开了眼。谨慎撑起半个身子，靠近君漪凰旁侧，盯着已然熟睡的君漪凰，苏灵雨再不粉饰眸子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临空形貌着君漪凰的面庞唇鼻。
“秦羽阁冷僻得紧，那里比得上姐姐这里。”苏灵雨一脸嬉笑，自顾坐上阁房里的床沿，以指作梳兀自梳理本身一头青丝。
脚步未及迈出，腰间又是一紧。一双藕臂缠过腰肢，后背传来苏灵雨软绵绵的调子：“君君，陪我一起。”
开口轻唤，随时侯在门外的寰月回声而入，敏捷的替君漪凰宽衣。君漪凰悄悄躺上床榻外侧，斜睨苏灵雨道：“可如你的愿了。还不闭眼快睡？”
君漪凰一怔，忽觉鼻腔酸楚，强压的情感竟被这句话撩动，直如惊涛骇浪翻涌不休。
也许真是乏了，半晌后苏灵雨就沉甜睡去。就着透入旁侧的模糊光芒，君漪凰能清楚瞧出苏灵雨卸下妆容后眼下淡淡的黑痕。
“齐郡远在千里，我父母也隔于墙外。你我已然必定老死于此，若不至心相依，这后代数十载却要如何才过得下去？”
一声微乎其微的感喟，消逝在床榻之侧，虚空当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不喝。”
“蜜饯我让寰月撕碎了，甜味出得快，也不易饱，免得你吃多了腻味。如许是不是不苦了？”
“苏灵雨你！”
君漪凰何曾料及苏灵雨这番行动，惊叫一声只觉面前天翻地覆，再回过神便见着一张秀美的脸近在天涯，眼中尽是狡计得逞的对劲，哪有半分失落落寞。
君漪凰双眼微眯，正待发难。苏灵雨倒是见着势头不对，一溜烟钻入被中：“我已让青绡归去替我拿衣衫了，这几日我就同你一起，等你病好了才归去。在陛下身边伺疾这几日我实是乏了，先睡了。”
“你又不缺，再说前日我不是才叮咛宫里人送来两匹蜀锦。如果不敷我晚些让青绡再拿上两匹来！”
“行了，我陪你就是，别扯了。再扯这套衣衫还能穿么？！”
“等会儿。”苏灵雨奥秘一笑，半晌后退出配房的寰月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个托盘。
君漪凰瞧着苏灵雨，她顾着喂药，唇角还留有药渍未及擦拭，更顾不得吃蜜饯掩去苦味，现在倒是眼巴巴的举着药勺子，只盼本身说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