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环佩叮当作响,美人纷繁施礼道:“陛下万安,皇后殿下万安。”

萧绎一时没反应过来,抬眼就瞥见思卿促狭的笑容。

萧绎想了想说:“宫里都裁撤宫人了,不要新人。”

萧绎问:“做甚么?”

思卿逼问:“养不起啊?”

思卿道:“诸位请起。”然后端起架子来问萧绎,“陛下觉得如何?”说完敏捷靠近萧绎耳边轻声说,“快选两个,我可不想被内里的口水淹死。”

萧绎再度重申:“不能以貌取人。”

思卿问两位留下的小娘子的家世,穿绯红色襦裙的欠身答:“妾是定南王府长史之女。”

顾梁汾在大堂草草号召一声,走上楼来雅间内陪这几位山左大佬。还没进到里间,却在珠帘外被徐东海拉住。

壁上所悬书画多数是本日来恭维的名流所赠,正中一幅是新任户部尚书徐东海所书的,内容是:十年辛苦事鸡窗,有志青云白玉堂。

徐东海顿时变色。

四月中顾梁汾在双杏胡同口的酒楼开市。顾梁汾自定居帝京以来,买卖上的事受世交武振英的搀扶,他本人又与一众清流官员诗酒唱和,黑道白道都玩得转,加上他本人任侠重义、办事老成慎重,买卖可谓风生水起。

“陛下养着草诏的学士是吃白饭的?为甚么让我拟旨?另有一件事,是朝中几位重臣进献了几位小娘子,三哥甚么时候见一见?”

顾梁汾伸头看了看内间世人正在联诗,复对徐东海道:“前儿发明了徐熙的画,我想着这画配府上新盖的小敞厅正宜。让他们先喝,徐兄随我去看看画如何?”

“给老五?”萧绎道,“我感觉这两位就挺好的,你如何以貌取人?”

萧绎迎着思卿的目光:“你是当家人,养得起养不起你应当最清楚。”

萧绎冷静吃尽了酥酪,放下玻璃盏道:“你不惧流言?”

“事前声明,这件事我绝对绝对不替你担着,转头他们群情我妒忌,又不群情你。”

“我也不晓得,”思卿笑,“客岁在澹台前面的山上找的。”

“就是想银子想疯了,你提起裁撤的事——宫中繁冗之人不止在十三衙门,女御之众,选出无用的也放出去罢。你看可不成行?”

她自顾自地回身进屏风前面换了一条大红洒金罗裙,戴着金丝红宝石云髻,将那枝花也簪在鬓边,双掌一击,唤菱蓁出去,低声叮咛了句甚么。菱蓁仿佛有些惊奇,但还是领命而去。

萧绎乐得不管:“都由你,我一个也不要。”

“这么风雅?”

萧绎却道:“我感觉挺好的,挺美的。”

陌溦目光一敛,道:“对,出城去。”转头问顾梁汾,“你明天有事么?”

“我住在那里舒畅就住在那里,我的处境不会因为我换了住处就窜改,不是吗?”

萧绎谨慎翼翼地垫着思卿的手帕接过,问:“你筹算甚么时候移宫?”

“对。不裁撤,糜费过分。冗员易生贪腐,时价公价相差的骇人。宁华殿换一个门环要两百两,两百两在坊间能盖两间厦子了。”

顾梁汾足足忙了一整日才回到家中,见其妻陌溦正在清算提篮,遂问:“明天要出去么?”

思卿点一点头,见萧绎一言不发,遂命云初领她们退下。思卿道:“三哥……肯定?我叫菱蓁让她们都留下了,你要忏悔可还来得及。这两位小娘子家世还算不错,我看也还机警,能够……给老五做个侧妃。”

“但是……”

萧绎看了看,顺手点了最后一排一名穿绯色襦裙的和一名着铁锈红褙子的,道:“这两位留一留,余者皇后支钱犒赏,送出宫去吧。”

徐东海点点头,又道:“老弟在帝京的买卖当然畅旺,可你就真筹算弃文从商?”

思卿把小银剪子一丢,“我如果妒忌你必定嫌,我现在风雅你也嫌,你狐疑如何那么重?”

思卿乐道:“都由我,要不要就得听我的。”

思卿用手帕垫着玻璃盏端上一盏杏仁酥酪,上面撒着鲜红的枸杞,非常诱人。萧绎伸手要接,思卿道,“把稳烫着,用玻璃盏盛放固然都雅,但是烫手。”

思卿无法:“那以是遵循陛下的审美,妾长得丑似无盐是么?”

世人难掩失落,鱼贯而出。思卿见此招手命菱蓁至近前,低声叮咛了些甚么。

萧绎摆手表示宫人都退下,走来问:“这是甚么种类?”

萧绎笑道:“你不说我浑都忘了,你拟好旨给我就是了。”

这日酒楼鸣炮后门口来宾如云,把整条双杏胡同塞得满满铛铛。酒楼雅间内焚驰名香,珠帘下是紫檀螺钿圆桌。山石盆景、名家书画装点其间,足见仆人风雅。

萧绎用心道:“叫他们领归去,我不见。”

顾梁汾的授业恩徒弟临川本系江左名流,与徐东海的前岳家也算世交。顾梁汾进京后,徐东海与之攀起这份友情来,几度提出引顾梁汾为西席,顾梁汾却始终不肯松口承诺。年下右相叶端明猝死,徐东海作为叶党中的中流砥柱反戈,更让顾梁汾不齿。

“徐兄没听过一句话,叫做‘看破的,遁入商门;痴惘的,送了性命’?”

思卿不答,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只见菱蓁领着十余名盛装美人进殿施礼。一阵香风飘进殿,旖旎不凡。

思卿坐在案边拨弄着兰花下的沙土道:“我不筹算移宫。在这里住久了,风俗了。后园里的花儿也风俗了宁华宫的土,我不想折腾。”

萧绎分开后思卿唤来容嫔,两人商讨后,将定南王府长史之女赐给端王为侧妃,将宗正寺寺卿的侄女赐给衡王为侧妃,选了一名文远伯的养女封为秀士,一名何适之远房族女封为美人,此中不无均衡之意。未久宫中又下诏册容嫔周氏为妃,容妃亦辞册礼。思卿与之同谋裁撤宫人之事。

至三月中,是思卿生辰,国朝皇后生辰被称之为“千秋节”,然本年“桃花汛”损毁多处州府,“千秋节”宫内开了一次宴了事。萧绎却与思卿计议再出禁中一次。不料事情繁多,又过了一个月也没找到余暇。所幸裁撤十三衙门遣退宫人后禁中支出比往时少了一万不足,令二人非常欣喜。

萧绎和上折子一笑:“我看行。折子我收着,事情我去和宗正寺的老头子们缠去。”

“顾老弟,傅老先生出去可好?”

思卿道:“我就是这个意义。如果我出面,他们又搬出‘祖宗家法不成改’的话头来,拿干政的大帽子扣住我,我可担负不起。”

思卿笑道:“满屋子的兰花都比这个矜贵,如何恰好选这个?款项草?想银子想疯了?”

萧绎听了偏头去看思卿,只见思卿用心致志地修剪着兰花的叶子,仿佛随口一说,并不在乎。

“我再同容姊筹议筹议,她在宫里久了,更熟谙些。喔,对了,当时我应允你从沈年熟行中领受内卫,你曾承诺进容嫔之位。姓陈的跑了今后我都费这么大心机遵循陛下说得做了,陛下是不是也应当践诺呢?”

顾梁汾相称谨慎,只答:“傅父执云游四海,好久没和我联络了。”

思卿赶紧斥:“去,别胡说。”

萧绎普通都顺着思卿说话,极少和思卿抬杠。思卿听了非常不悦,下狠手把兰花修剪地光秃秃的,又掐了一枝花。

顾梁汾笑道:“明天没有,我陪你去。”

本来太皇太后去世后萧绎再未选秀,宫中妃嫔不过寥寥数人。萧绎待要对思卿说甚么,思卿哑声做口型道:“为我想想。”

萧绎在阁子里转来转去,最后指着一盆款项草道:“这个给我放懋德殿去。”

穿铁锈红褙子的答:“妾是宗正寺寺卿的侄女。”

思卿道:“只要我听不见就行了。不谈这个,我正有一事想找你筹议。”思卿走到小书房里翻找一通,拿出一本折册来,道:“我与容姊商讨出了一个计划,你看。”

“启事。”

萧绎道:“你帮我想一个?”

“是是是是,不以貌取人。”说完眸子一转,又道,“你忙你的去,我替你选,保管不以貌取人。”

顾梁汾谢毅廊柱,暴露了玩世不恭的神态。抱臂浅笑,随身照顾的长剑剑柄恰好挡在了他和徐东海之间。

萧绎接过折子翻开一看:“裁撤宫内十三衙门?”

转眼开春,内府将坤仪殿清算安妥,思卿却迟迟不肯移宫。这日萧绎来宁华殿,见思卿正在床下莳兰。所谓“春兰夏蕙”,思卿素**兰,殿中种类繁多。她穿戴玉色桑波缎子裙,紫丁香色竖领披风,围一条紫瑛石围髻,将整小我衬得非常温婉。

菱蓁终究忍不住“扑哧”笑了:“奴婢看个个都是好的,只要这两位出众——一名像红烧狮子头,另一名像油浸款项肚。”

“你提及澹台,客岁夏天雨水冲坏了几间厦子,我已命他们整修。等整修好了,夏季可去避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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