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诸位的目光从君泽移向赤炎,再移向白锦,最后重新望向君泽,如此百转千回,直至眼睛抽筋。

君泽摆摆手,无法道:“罢了,拿了伏羲琴筹办应战吧。”

君泽将其卷好收进锦盒,斟满酒觥,举杯淡淡道:“开席吧。”

全曲始于如有似无之态,终究气势澎湃之巅,音毕,冰琴满盈昏黄雾泽,白锦悄悄盘坐,面纱缓缓飘落,真容毕现,衬上白裙更显风韵绰绰,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主上。”

昭音翻翻眼睛,低头玩弄袖带,系出八道死扣,打了两个胡蝶结,才低低道:“您不遂我的愿,我也不会遂了您的愿。”

紫玉王座上悄悄偎着一个披发荒冷气味的男人,银色长发倾泻一地,衣袍半敞,瘦骨嶙峋,腰腹处一道极深的刀痕清楚可见,只要紫色深瞳中缓缓活动的光影,方能证明他是活物,而非雕塑。

“启禀主上,本日昆仑虚停止仙宴庆贺天帝即位,大帝成心安排青丘帝姬为后,不过,新任天帝仿佛不太买账。”部属身披蓑衣,面笼锈迹班驳的铁罩,只余一双黑漆漆的眼,膜拜恭敬作答。

“部属鄙人,毛遂自荐了。”白锦起家向赤炎的方向抱了抱拳,傲慢睨着她,道,“本上仙就是你的敌手。”

双手舞动,十指翻飞于七弦方寸之地,手起手落间,特别的香气氤氲环绕,莺燕呢喃,红花盛放,彩凤羽负霞光,傲然踞于梧桐,接管臣民朝拜,仿佛傲视万物的帝王。欢畅流逝,琴声激越,大战悄悄展开,红衣女子率她的臣民与仇敌堕入苦缠,迎朝阳,沐傍晚,气势渐沉,徒添几分凄婉,残躯各处,血流成河,女子笑得悲壮,红衣猎猎作响,挥袖间,天火占有全数画面,弦音戛但是止。

台下欢声雷动,在场男仙,上至阅尽风霜的老翁,下到初历尘凡的少年,热切的目光全数集合在那方靛青石座上,有赞成,有倾慕,更有执迷。

昭音慢悠悠伸手畴昔,波澜不惊道:“上神,用不消换个杯子?”

“上神这句‘仙使’实在折煞小仙了,还是唤我小音吧。”昭音凑过来细心打量,不由大吃一惊,只斯须间,杯子便已无缺如初,仿佛刚才那声脆响只是幻觉,遂以手支颐,持续搭话道,“敢问合虚还缺弟子吗?您看我成不成?”

“呼――”墨玉长舒一口气,按捺狂跳的心,再度转头结巴道,“君,君泽大人,我到底与谁比试呢?”

“依小神鄙意,比试可分斗乐,斗舞,斗剑三种,天帝觉得如何?”北斗星君昂首低眉,语气恭敬有加。

“甚好,本君深觉得然。”话毕,推了墨玉上前,道,“墨儿女人,斗乐,你便代表昆仑去吧。”

白锦当仁不让,祭出合虚的玉壶冰,琴身乃万年玄冰打造,发散琉璃光芒,莹亮的冰弦皆已开刃,稍有不慎,即会为弦所伤。信手抚上去,弹一曲《九转》。

赤炎悠然换了坐姿,狐狸眼眯得更细:“以本君的法力,复原酒杯轻而易举,何必劳烦仙使?”说罢,将酒樽四平八稳搁在桌上。

“哦?这倒非常风趣,昆仑怕是就此多事了,你下去吧,其他事件,本王自有安排。”男人自虚空中摸出一把寒光凛冽的宝剑,用帕子谨慎拭擦,口中自言自语,“总让你这么闲下去不可啊,是时候该做点甚么了。君泽,百里,赤炎,又要见面了呢,此次,你们还会跟他站在一起吗?我很想晓得答案。”

雨泽殿内,仙宴尚未开启,宫娥们手持果盘、茶点及御酿逐层门路摆放。高台上,君泽、赤炎约好普通,谁也不肯发话,参加的六道代表冷静剥着瓜子、杏仁、板栗打发时候。

赤炎以极快的速率扫一眼龙椅上的两位,一个意气风发泰然自如,一个战战兢兢无所适从,眸光一黯,轻搓几下额角,阖上双目,心恨恨道:好你个小丫头,连朋友都这般伶牙俐齿,在弱肉强食的天界,你们两个糟糕的小仙能存活多久,本君拭目以待。

全部会场,除了噼里啪啦的去壳声,便只要宫娥行走时收回的响动。

君泽偏头倚向靠背,玩弄手中金樽,缓缓道:“星君有何观点,愿闻其详。”

疾风四起,卷起凌凌的杀意,男人敛了额前披发,暴露倾世容光,伴着狂狷的笑声,与漫天黄沙共同隐去。

沉寂了半日,君泽终究睁眼,冷冷扫视候得双腿发麻的司仪女官。司仪心领神会,清清嗓子大声道:“本日昆仑与合虚缔缔盟约,天界得以一统,八荒得享承平,实乃可贵乱世。”

人修九重求悟道,身历九转终有成,一转筑基百日了然,二转心动参透无惮,三转金丹永驻容颜,四转元婴倍得寿元,五转出窍遨游人间,六转分神身化万千,七转洞虚俯瞰彼苍,八转大乘趋自美满,九转渡劫成仙登仙。

微醺的木德星君顶着一张关公脸发起道:“既是饮宴,只听歌观舞仿佛单调,不如比试一番?”

墨玉起家向世人鞠礼,站在玉案前,轻拨琴弦试了试音,随即弹奏起来。

墨玉思路游走,目光浮泛,仿佛灵魂出窍,停在原地一动不动。昭音冒死对她使眼色亦无济于事,直至肩头被人一拍,方醒过神来,回顾茫然道:“这位仙……”“翁”字没有出口,便已发觉到君泽泛寒的眸子,立即紧抿双唇,屏住呼吸。

她从未弹过这首曲子,又仿佛信手拈来,百思不得其解,讪讪坐回君泽身边。

君泽挥袖将一张金箔文书弹至白虎座前,赤炎一目十行阅览,又从怀中取出刻有“日月合虚”的印章覆在上面,双指并起,一道月光白,盟约悠然返回金龙座塌。

会场一片沉寂,大家眼含热泪,清冷如南宫无尘,亦面露怜悯之色。君泽如有所思,神采凝重,赤炎愣愣盯着她的脸,掌中酒杯生生攥成齑粉,神态极其庞大。

与世人共酌一杯后,仙乐奏起,舞姬退场,霓裳飘飘,羽衣袅袅,厅内龙涎飘香,推杯换盏间,酒不醉大家自醉。

赤炎皱了皱眉,只淡淡瞄了她一眼:“跟小玉比,你确是聒噪很多,不如你去同天帝筹议下,对调如何?”

“动静如何?”他浑不在乎抬抬眼皮,问话带有未睡醒的鼻音。

对上一双饱含挑衅意味的眼,表情以超乎平常的速率平复下去,再得了然腐败。墨玉抿唇一笑,躬身谦让道:“有请上仙开曲。”

赤炎窥见她更加丢脸的面色,轻叹道:“天帝威名远播,何必恐吓一个小女人,瞧瞧那张脸,你若再不发话,她便要去与冥王下棋了,还怎去比试?”

昆仑山颠白雪皑皑,琼华仙宴众生惶惑,高处不堪寒,冷到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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