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颤抖了一下,谨慎翼翼提步跨过各处尸首,朝赵洛寒走去。

冷飞雪似听出些端倪,浑身生硬,拉住赵洛冬衣袖,磕磕绊绊道:“她、她……”

“谁?”她惊道。她的事情怎会有外人晓得?

赵洛寒摇点头,心中倒是没底。彼时幼年浮滑,开初服从行事,冒充靠近李笑寒,逐步却不知究竟几分真情,几分冒充,几分是假戏真做……他吁了口气,却见李、冷二人已经上了船。

她正胡思乱想,忽听蔡京一串狠恶咳嗽。她抬眼望向那名满天下的大奸相,他须发皆白,仪范清冷,现在正抚胸剧咳,显是惊吓过分。她不由感慨道:权倾一时的宰相又如何,到老来却落了个申明狼籍的了局;膝下后代承欢、身边妻妾成群又如何,流浪了还不是东南西北各自飞?

冷飞雪见那黑衣堂主身后尾跟着一人,恰是绝尘。却不知这“堂主”究竟何人。

“还愣着何为?!抢啊!”人群里几个大胆的撺掇挑火,世人虽顾忌赵洛寒、叶未央,却仗着人多势众,当即便跳出十余妙手拦下那女人,迫她交脱手里兵器。

沈傲眯眼道:“替你报了血海深仇,不好么?”

循声而去,却见一明眸皓齿的女人站在一堆尸身背面,褥裙上血迹斑斑。原是先前叶未央出镖伤人,死者鲜血溅了她一身。

赵洛寒并不筹算答复,唯叹了口气。

冷飞雪一愣,听这声音,此人清楚是女子。更奇的是,此人声音甚为熟谙,倒是在那里听过呢?

赵洛寒闻言,稍作忖思,忽将三件兵器扔向人群。一时,人群如炸开锅普通,彼时盟友马上刀剑相向,争夺那三把绝代神兵。

冷飞雪愣了愣,道:“不,我要助轩主一臂之力。”

一帮乌合而来的江湖人士皆为神兵,现在目睹着蔡京私藏的三把兵器落入赵洛寒之手,缠打者似变得非常温馨,皆分神看向赵洛寒与那女人。而朝廷军队自是按兵不动,预备坐收渔翁之利。那女人神采渐次绯红,本来只要十余步的间隔,在众目睽睽下却变得万分冗长。她兀自捏紧手中刀,低头行路。

世人皆觉得那女人也是蔡京诸多妻妾之一,忽听那赵洛寒骂道:“还不快些滚过来!”

世人终是摆脱宋兵,护送蔡京又往南奔了数十里。赵洛寒盘点人头,连他在内,只剩二十人。一行人进步警戒,商讨改走水路,遂快马加鞭赶至四周的船埠。才至船埠,却见黑压压一片人堵住来路,方知中伏。

“光荣堂”的死士得令已然摆开杀局,同蔡京麾下所剩无几的妙手厮杀起来。刹时,赵、叶、冷三人亦卷入缠斗。

他叫谁滚过来?世人见那天下第一刀客手握四把神兵,浑身肃杀,仿佛修罗重生。

“啊!”一声短促痛呼吸引了世人目光。

赵洛寒皱了皱眉,沉吟半晌方道:“赵某此生所造罪孽罄竹难书,此中一项便是欺人豪情。我不求谅解,自也不屑告饶,我命在此,予取予求。”

那女人并非别人,恰是冷飞雪,她并未给赵、叶二人送行,倒是打了主张,一起尾随镖队至此。

蔡京随即爬上马车,赵洛寒“啧”了一声,一把将冷飞雪也扔进车内,遂与叶未央等人杀出一条血路。蔡京走得仓猝,连妻妾都顾及不上,只闷头疾走。

冷飞雪不敢看地上人头,撇过脸问道:“沈大侠,你为甚杀他?”

但听“光荣堂”死士立于船埠,齐声拱手称道:“恭迎堂主。”

蔡京的马车俄然一晃,车帘被翻开――从中走下一人。此人一手持剑,一手拎着血肉恍惚的人头,正冲着世人笑得光辉非常。

“沈傲!”冷飞雪惊呼道。方才嘲弄她是非不分的是他,眼动手提人头的也是他。而那人头,该不会是……

此言倒也没错,当年赵洛寒、霍行云确是奉了蔡京之命,赶赴西夏杀死冷飞雪父母双亲。她闻言一惊,握刀之手顷刻间被利器所伤,手臂上一条血痕如蜿蜒小蛇悄悄游窜。

一见那堂主走下船,赵洛寒的神采倏忽变得阴沉,仿若见了天上地下最可怖的怪物。冷飞雪更加猎奇,究竟是甚么人能让赵洛寒亦骇然失容?

赵洛寒忽拉回她,道:“走罢。”

“严峻甚么,好久不见了,陪我小酌数杯。”李笑寒拉起冷飞雪手臂,也不管旁人,独自往船上去。走了几步,又回身冲赵洛寒道:“洛儿和你的朋友一道来罢,另有这位大侠。”她又聘请赵洛寒、叶未央和沈傲三人。

但见那女人旋身跃起,半空中拔刀劈下,内力虽平平无奇,刀法却玄奥莫测,数招便破去三五大汉的围攻。

朝廷军队紧追不放,一起凶恶非常。冷飞雪坐在马车内听得车外厮杀声不竭,不由感慨道:轩主一家得了蔡家父子的恩,为还恩典,身不由己,方做了错事。轩主一向是她心目中的大豪杰,可恰好豪杰出错了,出错的豪杰还是豪杰么?当然祸首祸首还是蔡氏父子,现在她的杀父仇敌就与她同车而坐,且他涓滴没有还手之力,只消以手里的“幽冥刀”悄悄割破他的喉咙,或是用“摸手功”不知不觉的封了他的死穴,她就替父母报了大仇。但是,如此一来,父母仍然回不到她的身边,却会陷赵洛寒于不义。正如她没法逃脱本身是西夏人的运气,赵洛寒也不得不替他的母亲了偿恩典。

叶未央亦奇道:“戋戋几个西夏人,怕甚么?”

沈傲将人头丢弃在地,嘲笑一声:“鄙人藏身马车坐位底下,闻够了老奸贼的脚臭屁臭,可再受不了,割了他狗头倒是平静很多。”

蔡京又悄声道:“将兵器给他们,趁乱走。”

又见那黑衣堂主在绝尘耳边低语几句,绝尘朗声道:“堂主有令,手刃蔡京者,赏金百两。凡是阻扰行事者,杀无赦。”

赵洛寒亦是一怔,松开冷飞雪的手,淡淡看了一眼那人。

冷飞雪怎认不出,她便是西夏公主李笑寒。她未曾推测,李笑寒竟还好端端的活着,白发变青丝,倒显了返老还童之异征。

“我、我……”冷飞雪忽觉惭愧万分,仿佛做了十恶不赦之事,一时小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藏匿。

赵洛寒得空理睬她,轻声对叶未央道:“一会你带她走。”

叶未央以胳膊碰了碰赵洛寒,道:“鸿门宴?”

叶未央笑道:“不如你带。”

此时,天已拂晓,红日缠绵升起。她秀眉微蹙,挥刀御敌――她活了二十四载,从未杀过这么多条性命。神刀在手,登时成魔,当下便成修罗场。污血溅了一身,哀嚎不断于耳,她垂垂麻痹,扬手结束一条条性命。

此言一出,在场的江湖人士恍然大悟,皆暗自推断,定是这丫头趁乱取了箱中的宝刀,赵洛寒方喝令她“滚过来”。

赵洛寒微微蹙眉,合法脱手,却听身边蔡京低声道:“趁乱护送老夫分开。”

是时,泊于岸边的画舫内款款走下一人。黑衣束体,黑纱罩面,看不得真颜。唯腰间坠着一串鎏金铃铛,大小不一,统共七只。铃铛随其法度,收回玎玲响声,幽幽切切,仿佛仙乐。

冷飞雪心想:都云“不幸之人必有可爱之处”,你将人间好事做尽,也怨不得至此地步。

“公主。”冷飞雪挣开赵洛寒的手,难堪地唤了一声。

“你喜她甚么?”李笑寒忽挑眉问道,目光落在二人始终相连的手上。

赵洛寒发觉冷飞雪手心冒汗,侧头看了她一眼,却将她的手握得益发紧。

“啧。”赵洛寒顿时收刀,收回一声感喟,他已然看清沈傲手中的人头恰是蔡京的。不过他是如何到手的?他又与蔡京有何过节?

“这……这是我本身的事,与你何干?”她更是不解。更何况,他又是如何得知本身之事?心中又担忧,这蔡京一死,上哪儿寻那《千毒集》。一时满心纠结,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叶未央见他神采有异,正兀自纳罕,又听那黑衣女子道:“汉人有一句诗: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赵公子新人胜旧人,恰是东风对劲时。”

叶未央嘴角闪现一抹笑,侧身靠近赵洛寒道:“咦,洁身自好如你,竟也有风骚情债?”沈傲亦是好整以暇站着看热烈。

赵早已看破来者身份,贰心下猜疑,“光荣堂”这会子插甚么手?

正想着,忽听车外一声短促闷哼,她翻开车帘一看,却见赵洛寒以一敌百,应对夹攻,后背未愈的旧伤口似是被利器所刺,现在正汩汩涌血,染得衣料鲜红。她心中一急,跃上马车,拔出“幽冥刀”,护在赵洛寒背后。

话音才落,赵洛寒便欺身上前,手起刀落,又拎起那女人衣裙后领,生生将她拉至身边。世人正迷惑万分,却听那女人冲赵洛寒歉然一笑:“好巧,不想在这儿也能遇见。”

那黑衣女子幽幽道:“你喜她年青,是么?”

叶未央挑了挑眉,嘲笑道:“且等上一等。”

冷飞雪忽听耳边一声凉飕飕的嘲弄:“小冷女人不愧是天底下第一是非不分之人,竟不顾存亡护着杀父仇敌。”

冷飞雪见来者打扮甚是熟谙,黑红相间劲装短靠……这批是西夏“光荣堂”的人。她低声提示赵洛寒。

“喝些水罢?”冷飞雪见他老弱不幸,递下水囊。

黑衣女子干笑数声,道:“好无情的汉人,好无情的洛儿。”语毕,缓缓揭上面纱,明眸若秋水,黛眉如墨染,玉面雪肌,乌发朱唇,通身气度,袅娜风骚,好似一朵娇贵牡丹。

“这些年你刻苦了,抱愧。”他冲李笑寒歉然道。

她合法回身,不想却听那黑衣堂主发话道:“这般焦急走?”

朝廷军队虽人多势众,却并无绝顶妙手,赵、叶等人多是练习有素的死士,虽以多对少,倍感倦怠,然终是有惊无险。

“拜见郡主。”绝尘一眼发明人群中的冷飞雪,缓缓见礼道。冷飞雪报以难堪一笑。

赵洛寒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白痴,怕甚么。”

蔡京将头一摇,叹道:“八十一年住世,四千里外无家。现在流落向天涯。梦到瑶池阙下。玉殿五回命相,彤庭几度宣麻。止因贪此恋繁华。便有现在事也。”

“你快走!”赵洛寒忽对冷飞雪厉声道。

李笑寒走近他二人,面带诡异之笑,腰间铃铛清脆作响。恰是那串铃铛令赵洛寒心生思疑,多年前他曾在李笑寒腰间见过此物,那是大理国赠送西夏皇族的“雅韵七铃”。

这沈傲在野杏坡便盯上了蔡京,趁多方人马反叛,混入蔡京一行,一起寻觅动手机遇。现在见赵洛寒等人与西夏人缠斗,定是得空顾及马车内景况,自是当机立断,要了蔡京性命。

李笑寒淡淡道:“郡主。”顿了顿又笑道:“郡主莫要介怀,我同洛儿不过是孽缘,畴昔终归畴昔了。”

“咦,那女娃手里的刀好生面善,该不会是‘幽冥刀’?”“崆峒派”掌门包一泽忽叹道。

现在,蔡京已人头落地,其部下见主子已亡,自吓得落荒而逃,竟无一人留下,一时只剩下赵洛寒、叶未央和冷飞雪三人。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