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很有些咄咄逼人。

这话明显是说中了,她盯着我,目光更加峻厉。

我看着她,那种被冤枉的啼笑皆非之感又返来了。

祝氏轻视地收回目光,没有理睬,却再度看向我。

“自从先帝被俘,娘子家中开罪,郑国公一系树倒猢狲散。这些年,这干旧臣虽大多投到了鲁国公萧纯名下,却仍大不如前。光是一个董裕,就能让他们头疼。何故?皆因上皇才是那真正的天子。娘子想让上官家重回当年风景,不但让上皇赦免了了上官家的罪,还把娘子的兄长也从辽东放了返来。下一步,娘子当上了太上皇后,便是规复国公家的爵位,收拢旧臣,重掌权益。”她盯着我。缓缓道,“娘子果然觉得别人都是瞎子,这点企图也看不出来么?”

“挟旧势鸠占鹊巢?”我定了放心神,道,“我不明夫人之意。”

我回神,转头看去,却见白氏、杨氏和孟氏走了出来,皆面色冷峻。

祝氏冷哼一声,却并不急着答复我的问话。

“恰是。”我浅笑,“我与上皇本两情相悦,当年分开,皆是无法。这些年来,他忘不了我,我也忘不了他,现在男未婚女未嫁,恰好……”

“郑国公府号称世代簪缨,本来竟是这等教养。”她嘲笑一声,“几个妾侍,未蒙传召,竟私行上堂插嘴。”

一个声音俄然从堂后传来。

“如此说来,你承认是你勾引上皇,让他执意娶你了?”

头一回,我感觉被冤枉也没甚么不好。

说着,我语气放缓:“还是说,在夫人眼中,当年上皇因为我而与杜先生反目,便已经与昏君无异。夫人怕与他提起此事,他反倒会与夫人反目?”

“你这妖人。”她的声音冷硬,“莫觉得我不知你在都城里做的那些事。你与天子勾勾搭搭不清不楚,流言传得满天飞。这等水性杨花之人,怎配得上上皇!”

孟氏叹道:“她丈夫说甚么也是死在了国公的狱中,她恨我们家也无可厚非,那里还在乎甚么礼数。”

“我方才说的话,娘子服膺。”她冷冷道,说罢,并不可礼,回身而去。

杜行楷虽偶然行事偏执,不讨人喜好,但连我父亲也对他很有恭敬之意,说他有为公之心。他当年死力拆散我和太上皇,皆是为太上皇的出息和贰心中的大业考虑。就算我至今没法苟同,也不得不承认,这并非出于私心。

她拿起杯子,喝一口茶,道:“我虽未曾见过娘子,可当年娘子与上皇的事,妾晓得得清楚。先夫对上皇的培养,可谓呕心沥血,凡上皇之事,不管大小都放在心上。他们师生二人,独一一次争论,倒是因娘子而起。现在上皇好不轻易完成了先夫心愿,执掌天下,娘子却威胁旧势鸠占鹊巢,只怕是明眼之人,都不能看下去。”

我的唇角微微弯了弯:“这些话,夫人何必与我说?自古以来,有昏君才有妖妃。不管是婚事还是将我家免罪之事,都是上皇亲身许下的,夫人只消劝说他,让他撤销了动机便是了,岂不比来对我说这些更加有效?”

——孤走到他跟前,他将孤错认成了杜行楷,一把扯住孤的衣角,说甚么她再也不会谅解我,你对劲了么如此。

可惜,我自幼十斤体重十一斤反骨,别人越是说话刺耳,我越是不会服软。

“当年,上皇鬼迷心窍,非要娶你。先夫奉告他,就算先夫情愿,郑国公也不会情愿。先夫问上皇,若不久以后,他就死在了郑国公手上,上皇会如何自处?”看着我发怔的眼睛,她冷冷道,“当时,上皇答不上来。厥后先夫公然死在了郑国公的手上。直到这时,上皇尚才明白过来,迷途知返,冬眠齐国,初创本日一番基业。”

看到她们,祝氏也是一愣。

“无耻之尤!”祝氏已然听不下去,指着我斥道,“男女私通,本有违德行,凡受贤人教诲之人,皆为不齿!你做出这等事,丢尽家属颜面,竟还敢大言不惭说出来,可鄙可弃!”

只不过上回是太上皇,这回是她。

倒不是为了前面这句话,而是她说的,太上皇与杜行楷争论的事。

我感觉,这位祝氏,与杜行楷明显大不一样。

“配不配得上,是上皇说了算,而非夫人。”

杨氏和孟氏皆目光不定,白氏却神采平静,道:“妾等敬夫人诰命加身,以来宾之礼相待,而夫人竟出言不逊,咄咄逼人。若出身,妾几个加起来也远不及夫人;可论教养,妾等可将夫人傲视而视。”

这话,公然让祝氏面色一变。

“如此说来,我就是那夫人所说的让上皇执迷不悟之人了。”我说,“不过这关键仍在上皇的身上。夫人不若将这些话原样与上皇说去,他一贯恭敬夫人,想来必定会遵循夫人之言,撤了婚事。不过夫人如此车马劳累,亲身到这上官里来经验我,可见夫人已经说过了,上皇却未曾如夫人的意。夫人何如不得上皇,就只能到我这里来用力,对么?”

“这妇人,当真是那甚么侯夫人?”杨氏气恼道,“我等畴前在京中,比她了不得的皇亲国戚也见过很多,何曾有过如许的?”

她一口气说罢,停了停,仍看着我,持续道:“此事,我从未曾在上皇面前提过,藉此为杜家争利。可上皇若再执迷不悟,我也必不会让上皇重蹈复辙。”

而这位祝氏,虽满口的仁义品德,却看得出来,她想要的实在是让杜婈登上后位。

她脸上的神采一脸,重新变得盛气凌人。

她一下站了起来,举头看着我。

我浅笑,道:“据我所知,所谓私通,必是两人合力而为。我有违德行丢尽颜面,太上皇亦然。既都是德行有亏,那么他配我也算门当户对,恰好不必再去祸害别人,夫人觉得呢?”

“夫人何故感觉,这婚事是我千方百计求来的?”我问。

心头被触了一下。

祝氏的眼睛里几近要飞出刀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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