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戴宗二取公孙胜李逵独劈罗真人(1)

话休絮烦,两个用“神行法,”不旬日,迤逦来蓟州城外客店里歇了。次日,两个入城来,戴宗扮做仆人,李逵扮做仆者。城中寻了一日,并无一个认得公孙胜的。两个自回店里歇了;次日,又去城中小街狭巷寻了一日,绝无耗损。李逵心焦,骂道:“这个乞丐道人!鸟躲在那边!我若见时,恼揪将去见哥哥!”戴宗道:“你又来了!便不记得刻苦!”李逵陪笑道:“不敢!不敢!我自这般说一声儿耍。”戴宗又抱怨一回,李逵不敢回话。两个又来店里歇了,次日夙起,去城外近村镇市寻觅。戴宗但见白叟,便施礼拜问公孙胜先生家在那边居住,并无一人认得。戴宗也问过数十处。当日晌中午分,两个走得肚饥,路中间见一个素面店。直入来买些点心吃,只见内里都坐满,没一个空处。戴宗、李逵立在当路。过卖问道:“客长要吃面时,和这白叟合坐一坐。”戴宗见个老丈单独一个占著一副大座头,便与他见礼,唱个喏,两个劈面坐了,李逵坐在戴宗肩下。分付过卖造四个壮面来。

李逵不免得这法,只道和他走路普通好耍,那当得耳朵边有如风雨之声,两边房屋树木一似连排价倒了的,脚底下如云催雾趱。李逵怕将起来,几遍待要住脚,两条腿那边清算得住?一似有人鄙人面推的类似,脚不点地尽管走去了。看看走到红日平西,肚里又饥又渴,越不能彀住,惊得一身臭汗,气喘做一团。戴宗从背后赶来,叫道:“李大哥,怎的不买些点心吃了去?”李逵叫道:“哥哥!救我一救!饿杀铁牛了!”戴宗怀里摸出几个炊饼来自吃。李逵伸著手,只隔一丈远近,只接不著。李逵叫道:“好哥哥!且住一住!”

戴宗听了大喜,赶紧催趱面来吃;和那白叟一同吃了,算还面钱,同出店铺,问了路途。戴宗道:“老丈先行;小可买些香纸也便来也。”白叟道别去了。戴宗,李逵回到客店里,取了行李,包裹,再拴上甲马,离了客店,两个取路投九宫县二仙山来。戴宗使起“神行法,”四十五里,片时到了。二人来到县前,问二仙山时,有人指道:“离县投东,只要五里便是。”两个又离了县治,投东而行,行不到五里,早来到二仙山下。见个樵夫,戴宗与他见礼,说道:“借问其间清道人家在那边居住?”樵夫指道:“只过这个山嘴,门外有条小石桥的便是。”两个抹过山嘴来,见有十数间草房,一四周矮墙,墙外一座小小石桥,两个来到桥边,见一个村姑,提一篮新果子出来,戴宗见礼问道:“娘子从清道人家出来,清道人在家么?”村姑答道:“在屋后炼丹。”戴宗心中暗喜。分付李逵道:“你且去树多处躲一躲,待我自入去见了他来叫你。”戴宗自入到内里看时,一带三间草房,门吊颈挂一个芦帘。戴宗咳嗽一声,只见一个白发婆婆从内里出来。戴宗当下见礼道:“告禀老娘,小可欲求清道人相见一面。”婆婆问道:“官人高姓?”戴宗道:“小可姓戴,名宗,从山东到此。”婆婆道:“孩儿出外云游,未曾还家。”戴宗道:“小但是旧时了解,要说一句紧急的话,求见一面。”婆婆道:“不在家里,有甚话说,留下在此无妨。待回家自来相见。”戴宗道:“小可再来。”就辞了婆婆,却来门外对李逵道:“今番须用著你:方才他娘说道不在家里,现在你可去请他。他若说不在时,你便打将起来,却不得伤犯他老母,我来喝住你便罢。”

见个客店,两个入来投宿。戴宗、李逵入到房里,去腿上卸下甲马,取出几陌纸钱烧送了,问李逵道:“今番如何?”李逵扪著,感喟道:“这两条腿方才是我的了!”戴宗便叫李逵安排些素酒素饭吃了,烧汤洗了,上床安息。睡到五更,起来洗漱罢,吃了饭,还了房钱,两个又上路。行不到三里多路,戴宗取出甲马道:“兄弟,本日与你只缚两个,教你慢行些。”李逵道:“亲爷!我不要缚了!”戴宗道:“你既依我言语,我和你干大事,如何肯弄你!你若不依我,教你不似夜来,只钉住在这里,直等我去蓟州寻见了公孙胜,返来放你!”李逵仓猝叫道:“你缚!你缚!”戴宗与李逵当日各只缚两个甲马,作起“神行法,”扶著李逵同走。本来戴宗的法,要行便行,要住便住。李逵今后那边敢违他言语,于路上只是买些素酒素饭,吃了便行。

话说当下吴学究对宋公明说道:“要破此法,只除非快教人去蓟州寻取公孙胜来,便可破得高廉。”宋江道:“前番戴宗去了几时,全然探听不著,却那边去寻?”吴用道:“只说蓟州,有管下多少县治,镇市,村落,他须未曾寻获得。我想公孙胜他是个学道的人,必定在个名山大川,洞天真境居住。今番教戴宗可去蓟州管下山川去处寻觅一遭,不愁不见他。”宋江听罢,随即叫请戴院长商讨,可往蓟州寻取公孙胜。戴宗道:“小可愿往,只是得一个做伴的去方好。”吴用道:“你作起‘神行法’来,那个赶得你上?”戴宗道:“如果火伴的人,我也把甲马拴在他腿上,教他也便走得快了。”李逵便道:“我与戴院长做伴走一遭。”戴宗道:“你若要跟我去,必要一条路茹素,都听我的言语。”李逵道:“这个有甚难处,我都依你便了。”宋江,吴用分付道:“路上谨慎在乎,休要惹事。若得见了,早早返来。”李逵道:“我打死了殷天锡,却教柴大官人吃官司,我如何不要救?今番并不惹事了!”二人各藏了暗器,拴缚了包里,拜辞了宋江并世人,离了高唐州,取路投蓟州来。

戴宗道:“便是本日有些蹊跷,我的两条腿也不能彀住。”李逵道:“啊也!我这鸟脚不由我半分,尽管自家鄙人边奔了去!不要讨我性发,把大斧砍了下来!”戴宗道:“只除是恁的般方好;不然,直走到来岁正月月朔日,也不能住!”李逵道:“好哥哥!休使道儿耍我!砍了腿下来,把甚么走归去?”戴宗道:“你敢是昨夜不依我?本日连我也奔不得住,你自奔去。”李逵叫道:“好爷爷!你饶我住一住!”戴宗道:“我的这法不准吃荤,第一戒的是牛肉。若还吃了一块牛肉,直要奔一世方才得住!”李逵道:“倒是苦也!我昨夜分歧瞒著哥哥,实在偷买五七斤牛肉吃了!恰是如何好!”戴宗道:“怪得本日连我的这腿也收不住!你这铁牛害杀我也!”李逵听罢,叫起撞天屈来。戴宗笑道:“你从今今后,只依得我一件事,我便罢得这法。”李逵道:“老爷!你快说来,看我依你!”戴宗道:“你现在敢再瞒我吃荤么?”李逵道:“此后但吃时,舌头上生碗来大疔疮!我哥哥会茹素,铁牛实在烦难,是以上瞒著哥哥试一试。此后并不敢了!”戴宗道:“既是恁地,饶你这一遍!”赶上一步,把衣袖去李逵腿上只一拂,喝声“住。”李逵回声立定。戴宗道:“我先去,你且渐渐的来。”李逵正待抬腿,那边移得动;拽也拽不起,一似生铁铸就了的。李逵大呼道:“又是苦也!哥便再救我一救!”戴宗转转头来,笑道:“你方才罚咒真么?”李逵道:“你是我爷爷,如何敢违了你的言语!”戴宗道:“你今番端的依我?”便把手绾了李逵,喝“起。”两个悄悄地走了去。李逵道:“哥哥不幸见铁牛,早歇了罢!”

戴宗先去房里睡了,李逵吃了一回酒肉,恐怕戴宗问他,也悄悄的来房里说睡了。到五更时分,戴宗起来,叫李逵打火,做些素饭吃了。各分行李在背上,算还了房宿钱,离了客店。行不到二里多路,戴宗说道:“我们昨日未曾使‘神行法,’本日必要赶程途。你先把包里拴得牢了,我与你作法,行八百里便住。”戴宗取四个甲马去李逵两只腿上缚了,分付道:“你前面酒食店里等我。”戴宗念念有词,吹口气在李逵腿上。李逵拽开大步,浑如驾云的普通,飞也似去了。戴宗笑道:“且著他忍一日饿!”戴宗也自拴上甲马,随后赶来。

走得二三十里,李逵立住道:“大哥,买碗酒吃了走也好。”戴宗道:“你要跟我作‘神行法,"必要只茹素酒。”李逵笑道:“便吃些肉也打甚么紧。”戴宗道:“你又来了,本日己晚,且向前寻个客店宿了,明日早行。”两个又走了三十余里,天气昏黑,寻著一个客店歇了,烧起火来做饭,沾一角酒来吃。李逵搬一碗素饭并一碗菜汤来房里与戴宗吃。戴宗道:“你如何不用饭?”李逵应道:“我且未要用饭哩。”戴宗深思:“这厮必定瞒著我背后里吃荤。”戴宗自把菜饭吃了,悄悄地来前面张时,见李逵讨两角酒,一盘牛肉,立著在那边乱吃。(乱吃!形象!)戴宗道:“我说甚么!且不要道破他,明日小小地耍他耍便了!”

李逵先去包裹里取出双斧,插在两胯下,入得门里,大呼一声“著个出来。”婆婆仓猝迎著问道:“是谁?”见了李逵睁著双眼,先有八分怕他,问道:“哥哥有甚话说?”李逵道:“我乃梁山泊黑旋风,奉著哥哥将令,教我来请公孙胜。你叫他出来,佛眼相看!若还不肯出来,放一把鸟火,把你产业都烧做白地!”又大呼一声“早早出来。”婆婆道:“豪杰莫要恁地。我这里不是公孙胜家,自唤做清道人。”李逵道:“你只叫他出来,我自认得他鸟脸!”婆婆道:“出外云游未归。”李逵拔出大斧,先砍翻一堵壁。婆婆向前拦住。李逵道:“你不叫你儿子出来,我只杀了你!”拿起来便砍。把那婆婆惊倒在地。只见公孙胜从内里奔将出来,叫道:“不得无礼!”只见戴宗便来喝道:“铁牛!如何吓倒老母!”戴宗赶紧扶起。李逵撇了大斧,便唱个喏道:“阿哥休怪。不恁地你不肯出来。”公孙胜先扶娘入去了,出来拜请戴宗,李逵;邀进一间净室坐下,问道:“亏二位寻获得此。”戴宗道:“自从哥哥下山以后,小可先来蓟州寻了一遍,并无探听处,只纠合得一伙弟兄上山。今次宋公明哥哥因去高唐州救柴大官人,致被知府高廉两三阵用妖法赢了;无计何如,只得教小可和李逵迳来寻请足下。遍蓟州并无寻处。偶身分面店中得个其间老丈指引到此。又见村姑说足下在家烧炼丹药,老母只是推不在;是以使李逵激出哥哥来。这厮太莽了些。望乞恕罪。宋公明哥哥在高唐州界上度日如年;请哥哥便可路程,以见始终成全大义之美。”

戴宗道:“我吃一个,你吃三个很多么?”李逵道:“不济事!不发做六个来,我都包办!”过卖见了也笑,等了半日,不见把面来,李逵见都搬入内里去了,心中己有五分烦躁,老儿低著头,伏桌儿吃。李逵性急,叫一声“过卖,”骂道:“教老爷等了这半日!”把那桌子只一拍,泼那白叟一脸热汁,那分面都泼翻了,老儿烦躁,便起来揪住李逵,喝道:“你是事理打翻我面!”李逵捻起拳头,要打老儿。戴宗仓猝喝住,与他陪话,道:“老丈休和他普通见地。小可陪老丈一分面。”那白叟道:“客长不知;老夫路远,早要吃了面归去听讲,迟时误了程途。”戴宗问道:“老丈那边人氏?却听那个讲甚么?”老儿答道:“老夫是本处蓟州管下九宫县二仙山下人氏,因来这城中买些好香归去,听山上罗真人讲说长生不老之法。”戴宗深思:“莫不公孙胜也在那边?”便问白叟道:“老丈贵庄曾有个公孙胜么?”白叟道:“客长问别人定不知,多有人不认得他。老夫和他是邻舍。他只要个老母在堂。这个先生一贯云游在外,此时唤做公孙一清。现在出姓,都只叫他清道人,不叫做公孙胜,此是俗名,无人认得。”戴宗道:“恰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又拜问老丈:“九宫县二仙山离其间多少路?清道人在家么?”白叟道:“二仙山只离本县四十五里便是。清道人他是罗真人上首门徒。他本师如何放他离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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