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柴进门招天下客林冲棒打洪教头(1)

林冲道:“这个直得甚么?――相国寺一株柳树,连根也拔将出来。”

柴进再三谦让,林冲坐了客席。董超,薜霸,也一带坐下。跟柴进的伴当各自牵了马去院后安息,不在话下。

两个公人怀着鬼胎,各自要保性命,只得谨慎随顺着行。

顿时那人生得龙眉凤目,齿皓朱纯;三牙掩口髭须,三十四五年纪;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花袍;腰系一条小巧嵌宝玉环条;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带一张弓,插一壶箭;引领从人,都到庄上来。

柴进道:“教头请内里少坐。”自家随即解了弓袋箭壶,就请两个公人一同喝酒。

店东人道:“只在前面,约过三二里路,大石桥边,转湾抹角,阿谁大庄院便是。”

行了两程,讨了一辆车子,林冲上车将息,三个跟着车子行着。

摆动手,拖了禅杖,叫声:“兄弟,保重!”自归去了。

柴进直请到厅前,两个叙礼罢。

柴进道:“就请来一处坐地相会亦好。快抬一张桌子。”

柴进亲身举杯,把过三巡,坐下,叫道:“且将汤来吃!”吃得一道汤,五七杯酒,只见庄客来报导:“西席来也。”

林冲方才让开眼看时,认得是鲁智深。

仆人说道:“你此人本来不知我的美意。”

二人只把头来摇,方才得知是实。

深,冲,超,霸,四人入来坐下,唤酒保买五七斤肉,打两角酒来吃,回些面来打饼。酒保一面把酒来筛。两个公人道:“不敢问师父在阿谁寺里方丈?”智深笑道:“你两个撮鸟,问俺住处做甚么?莫不去教高俅做甚么何如洒家?别人怕他,俺不怕他!洒家若撞着那厮,教他吃三百禅杖!”两个公人那边敢再开口。吃了些酒肉,清算了行李,还了酒钱,出离了村口。林冲问道:“师兄今投那边去?”鲁智深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洒家放你不下,直送兄弟到沧州。”(鲁达不是一味卤莽,有细心处。)

那官人携住林冲的手,同业到庄上来,那庄客们瞥见,大开了庄门。

鲁智深扯出戒刀,把索子都堵截了,便扶起林冲叫:“兄弟,俺自从和你那日相别以后,洒家忧得你苦。自从你受官司,俺又无处去救你。探听得你配沧州,洒家在开封府前又寻不见,却听得人说监在使臣房内;又见酒保来请两个公人,说道,”店里一名官寻说话“。以此,洒家狐疑,放你不下。恐这厮们路上害你,俺特地跟将来。见这两个撮鸟带你入店里去,洒家也在那店里歇。夜间听得那厮两个,做神做鬼,把滚汤赚了你脚,当时俺便要杀这两个撮鸟;却被客店里人多,恐防救了。洒家见这厮们不怀美意,越放你不下。你五更里出门时,洒家先投奔这林子里来等杀这厮两个撮鸟。他倒来这里害你,恰好杀这两个!”林冲劝道:“既然师兄救了我,你休害他两个性命。”鲁智深喝道:“你这两个撮鸟!洒家不看兄弟面时,把你这两个都剁做肉酱!且看兄弟面皮,饶你两个性命!”就那边插了戒刀,喝道:“你们这两个撮鸟,快扶起兄弟,都跟洒家来!”提了禅杖先走。两个公人那边敢回话,只叫“林教头救俺两个!”依前背上包裹,拾了水火棍,扶着林冲,又替他拿了包裹,一同跟出林子来。行得三四里路程,见一座小旅店在村口。

薛霸道:“我听得大相国寺菜园廨宇里新来了个和尚,唤做鲁智深,想来必是他。归去实说,俺要在野猪林成果他,被这和尚救了,一起护送到沧州,是以动手不得。舍得还了他十两金子,着陆谦自去寻这和尚便了。我和你只要躲得身子洁净。”

两个悄悄筹议了不题。

林冲起家谢道:“大官人,不必多赐,只此非常彀了。”

两个公人听了。悄悄隧道:“苦也!倒是坏了我们的活动!转去时,怎回话!”且只得随顺他一处行路。

智深轮起禅杖,把松树只一下,打得树有二寸深痕,齐齐折了,喝一声:“你两个撮鸟,但有歹心,教你头也与这树普通!”

自此,途中被鲁智深要行便行,要歇更歇,那边敢扭他;好便骂,不好便打。两个公人不敢大声,只怕和尚发作。

话休絮烦。被智深监押不离,行了十七八日,近沧州只七十里程,一起去都有人家,再无僻静处了。

鲁智深一起买酒买肉将息林冲。那两个公人也吃。遇着客店,早歇晚行,都是那两个公人打火做饭。谁敢不依他?二人暗筹议:“我们被这和尚监押定了,明日归去,高太尉必定何如俺!”

林冲看了深思道:“敢是柴大官人么?”――又不敢问他,只肚里迟疑。

鲁智深看着两个公人,道:“你两个撮鸟的头硬似这松树么?”二人答道:“小人头是父母皮肉包着些骨头。”

林冲仓猝躬身答道:“小人是东京禁军教头,姓林,名冲。为因恶了高太尉,寻事发下开封府,问罪断遣刺配此沧州。闻得前面旅店里说,这里有个招贤纳士豪杰柴大官人;是以特来相投。不期缘浅,不得相遇。”

柴进当下坐了主席,林冲坐了客席,两个公人在林冲肩下,叙说江湖上的活动。

只见那顿时幼年的官人纵马前来问道:“这位带枷的是甚人?”

店东人道:“你不知:俺这村中有个大财主,姓柴,名进,其间称为柴大官人,江湖上都唤做小旋风。他是大周柴世宗子孙。自陈桥让位,太祖武德天子敕赐与他‘誓书铁券’在家,无人敢欺负他。埋头调集天下来往的豪杰,三五十个养在家中。常常嘱付我们旅店里:”如有流配的犯人,可叫他投我庄上来,我自帮助他。‘我现在卖酒肉与你吃得面皮红了,他道你自有川资,便不助你。我是美意。“

林冲道:“非干他两个事;尽是高太尉使陆虞候分付他两个公人,关键我性命。他两个怎不依他?你若打杀他两个,也是委曲!”

行了半里多路,只见远远的从林子深处,一簇人马奔庄上来;中间捧着一名官人,骑一匹乌黑卷毛马。

那官人滚鞍上马,飞奔前来,说道:“柴进有失迎迓!”就草地上便拜。

柴进便唤庄客叫将酒来。不移时,只见数个庄客托出一盘肉,一盘饼,温一壶酒;又一个盘子,托出一斗白米,米上放着十贯钱,都一发将出来。

柴进见了道:“村夫不知高低!教头到此,如何恁地轻意!快将出来!先把果盒酒来,随即杀羊相待。快去整治!”

智深听得,收住禅杖。两个公人呆了半晌,转动不得。

三小我来到桥边,与庄客见礼罢,林冲说道:“相烦大哥报与大官人晓得,京师有个犯人――迭配牢城,姓林的――求见。”

林冲等谢了店东人出门,走了三二里,公然一条平坦通衢,早瞥见绿柳阴中显出那座庄院。四下一周遭一条阔河,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树阴中一遭粉墙。转湾来到庄前,那条阔板桥上坐着四五个庄客,都在那边乘凉。

别了众庄客,和两个公人再回旧路,肚里好生愁闷。

智深对林冲道:“兄弟,此去沧州不远了,前路都有人家,别无僻静去处,洒家已探听实了。俺现在和你分离。异日再得相见。”

林冲道:“如此是我没福,不得相遇,我们去罢。”

董超道:“说得也是。”

两个公人看那和尚时,穿一领皂布直裰,跨一口戒刀,提着禅杖,轮起来打两个公人。

林冲道:“高低,俺们自去罢。”

两个道:“再怎敢!皆是太尉调派。”接了银子,却待分离。

三人当下离了松林。行到晌午,早瞥见官道上一座旅店,三小我到内里来,林冲让两个公人上首坐了。

庄客便如飞先棒出果盒酒来。柴进起家,一面手执三杯。林冲谢了柴进,喝酒罢。两个公人一同饮了。

柴进道:“休如此说,可贵教头到此,岂可骄易。”

鲁智深探听得实了,就松林里少歇。

林冲等得不耐烦,把桌子敲着,说道:“你这店东人好欺客,见我是个犯人,便不来睬着!我须不白吃你的!是甚事理?”

两个公人道:“好个莽和尚!一下打折了一株树!”

鲁智深又取出一二十两银子与林冲;把三二两与两个公人,道:“你两个撮鸟,本是路上砍了你两个头,兄弟面上,饶你两个鸟命。现在没多路了,休生歹心!”

不觉红日西沉,安排得食果品海味摆在桌上,抬在大家面前。

当时薛霸双手举起棍来望林冲脑袋上便劈下来。

林冲听了,对两个公人道:“我在东京教军经常常听得军中人传说柴大官人名字,却本来在这里。我们何分歧去投奔他?”

庄客齐道:“你没福;如果大官人在家时,有酒食财帛与你,今早出猎去了。”

董薛二人半日方才得安闲。只见那店里有几处座头,二五个筛酒的酒保都手忙脚乱,搬东搬西。林冲与两个公人坐了半个时候酒保并不来问。

薛霸、董超深思道:“既然如此,有甚亏了我们处?”就便清算包裹,和林冲问道:“旅店东人,柴大官人庄在那边?我等正要寻他。”

董超,薛霸,都吐出舌头来,半晌缩不入去。

林冲道:“师兄归去,泰山处可说知。防护之恩,不死当以厚报!”(不死当以厚报。林冲自落了下剩)

林冲赶紧答礼。

林冲赶紧叫道:“师兄!不成动手!我有话说!”

柴进说道:“小可久闻教头大名,不期本日来踏贱地,足称平生渴慕之愿!”林冲答道:“寒微林冲,闻大人名传播海宇,那个不敬!不想本日因获咎犯,流配来此,得识尊颜,宿生万幸!”

说时迟,当时快。薛霸的棍恰举起来,只见松树背后,雷鸣也似一声,那条铁禅杖飞将来,把这水火棍一隔,丢去九霄云外,跳出一个胖大和尚来,喝道:“洒家在林子里听你多时了!”

林冲道:“不卖酒肉与我,有甚美意?”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