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陆虞候火烧草料场(2)

众庄客一齐上,当场拿起林冲来,将一条索缚了,趁五更时分把林冲解投一个去处来。

林冲道:“本来如此。”

直奔庙里来;用手排闼,却被石头靠住了,再也推不开。三人在庙檐下登时看火。数内一个道:“这一条计好么?”一个应道:“端的亏管营、差拨两位用心!回到京师,禀过太尉,都保你二位做大官。――这番张教头没得推故了!”

便去包里里取些碎银子,把花枪挑了酒葫芦,将火炭盖了,取毡笠子戴上,拿了钥匙出来,把草厅门拽上;出到大门首,把两扇草场门反拽上锁了,带了钥匙,信步投东,雪地里踏着碎琼乱玉,迤逦背着北风而行。

林冲道:“你们快去救应!我去报官了来!”提着枪只顾走。那雪越下得猛。林冲投东走了。两个更次,身上单寒,当不过那冷,在雪地里看时,离得草料场远了,只见前面疏林深处,树木交杂,远远地数间草屋,被雪压着,破壁缝里透火光出来。林冲迳投那草屋来,推开门,只见那中间烧着柴火。林冲走到面前,叫道:“众位拜揖;小人是牢城营差令人,被雪打湿了衣裳,借此火烘一烘,望乞便利。”

林冲听那三小我时,一个是差拨,一个是陆虞候,一个是富安,自思道:“天不幸见林冲!若不是倒了草厅,我准定被这厮们烧死了!”悄悄把石头开,挺着花枪,左手拽开庙门,大喝一声:“泼贼那边去!”

众庄客都跳将起来。林冲把枪杆乱打,老农户先走了,庄客们都转动不动,被林冲赶打一顿,都走了。

林冲道:“都走了!老爷欢愉吃酒!”

林冲钻将出来,见天气黑了,深思:“又没打火处,怎生安排?――这半里路上有个古庙能够安身。我且去那边宿一夜,比及天明,却作理睬。”把被卷了,花枪挑着酒葫芦,还是把门拽上,锁了,望那庙里来。入得庙门,再把门掩上。当中正有一块大石头,拨将过来靠了门。入得内里看时,殿上塑着一尊金甲山神,两边一个判官,一个小鬼,侧边堆着一堆纸。团团看来。又没邻舍,又无庙主。

把手中枪看着块焰焰着的洋火头望老农户脸上只一挑;又把枪去火炉里只一搅。那老农户的髭须焰焰的烧着。

又一个道:“我们回城里去罢。”

众庄客道:“美意着你烘衣裳向火,便要酒吃!去!不去时将来吊在这里!”林冲道道:“这厮们好无事理!”

却说众庄客引了二十馀人,迤枪拽棒,都奔草屋下看时,不见了林冲;却寻着踪迹,赶将来,只见倒在雪地里,花枪丢在一边。

恰是∶说时杀气侵人冷,讲处悲风彻骨寒。

林冲道:“你认得这个葫芦儿?”

翻身返来,陆虞候却才行得三四步,林冲喝声道:“好贼!你待那边去!”劈胸只一提,丢翻在雪地上,把枪搠在地里,用脚踏住胸膊,身边取出那口刀来,便去陆谦脸上搁着,喝道:“泼贼!我自来又和你无甚么仇恨,你如何这等害我!恰是‘杀人可恕,道理难容!’”陆虞候告道:“不干小人事;太尉调派,不敢不来。”

林冲深思:“怎地好?”放下花枪,葫芦,在雪里;恐怕火盆内有火炭延烧起来,搬开破壁子,探半身入去摸时,火盆内火种都被雪水浸灭了。

老庄客道:“你那人休缠!休缠!”

返来把富安,陆谦,头都割下来,把尖刀插了,将三小我头发结做一处,提入庙里来,都摆在山神面前供桌上。再穿了白布衫,系了搭膊,把毡笠子带上,将葫芦里冷酒都吃尽了。被与葫芦都丢了不要,提了枪,便出庙门投东去。走不到三五里,早见近村人家都拿了水桶,钩子,来救火。

那雪正下得紧。

老庄客道:“我们夜间轮番看米囤,现在四更,气候正冷,我们这几个吃尚且不敷,那得回与你。休要希冀!”林冲又道:“胡乱只回三两碗与小人寒。”

庄客道:“你自烘便了,何毛病?”林冲烘着身上湿衣服,略有些干,只见火炭里煨着一个瓮儿,内里透出酒香。林冲便道:“小人身边有些碎银子,望烦回些酒吃。”

毕竟看林冲被庄客解投甚处来,且听下回分化。

把陆谦上身衣扯开,把尖刀向心窝里只一剜,七窍迸出血来,将心肝提在手里,转头看时,差拨正爬将起来要走。

店家切一盘熟牛肉,烫一壶热酒,请林冲吃。又自买了些牛肉,又吃了数杯,就又买了一葫芦酒,包了那两块牛肉,留下些碎银子,把花枪挑着酒葫芦,怀内揣了牛肉,叫声“相扰,”便出篱笆门仍旧迎着朔风返来。

土坑上却有两个椰瓢,取一个下来倾那瓮酒来吃了一会,剩了一半,提了枪,出门便走,一高一步低,踉踉跄跄,捉脚不住;走不过一里路,被朔风一掉,跟着那山涧边倒了,那边挣得起来。

那一个道:“这迟早烧个八分过了。”

陆虞候叫声“饶命”,吓的慌了,手脚走不动。

一个道:“林冲今番直吃我们对于了!高衙内这病必定好了!”又一个道:“张教头那厮!三四五次托情面去说,‘你的半子没了,’张教头越不肯答允,是以衙内病看看重了,太尉特使俺两个央浼二位干这件事。不想现在完整了!”

又一个道:“小人直爬入墙里去,四下草堆上点了十来个火把,待走那边去!”

三小我都急要走时,惊得呆了,正走不动,林冲举手,嚓的一枪,先搠倒差拨。

看那雪到晚越下得紧了。

仆人道:“客人,那边来?”

店东道:“便是草料场看管大哥,且请少坐;气候酷寒,且酌三杯,权当拂尘。”

仆人看了道:“这葫芦是草料场老军的。”

正吃时,只听得内里必必剥剥地爆响。

那富安走不到十来步,被林冲赶上,后心只一枪,又搠倒了。

林冲闻得酒香,越要吃,说道:“没何如,回些罢。”

只说林冲就床上放了包里被卧,就床边生些焰炎起来;屋后有一堆柴炭,拿几块来,生在地炉里;抬头看那草屋时,四下里崩坏了,又被朔风吹撼,摇振得动。林冲道:“这屋如何过得一冬?待雪晴了,去城中唤个泥水匠来补缀。”向了一回火,感觉身上酷寒,深思“却才老军所说,二里路外有那贩子,何不去沽些酒来吃?”

林冲把枪和酒葫芦放在纸堆上;将那条絮被放开;先取下毡笠子,把身上雪都抖了;把上盖白布衫脱将下来,早有五分湿了,和毡笠放供桌上;把被扯来,盖了半截下身;却把葫芦冷酒提来渐渐地吃,就将怀中牛肉下酒。

林冲骂道:“奸贼!我与你自幼订交,本日倒来害我!怎不干你事?且吃我一刀!”

林冲跳起家来,就缝缝里看时,只见草料场里火起,刮刮杂杂的烧着。当时林冲便拿了花枪,却待开门来救火,只听得内里有人说将话来,林冲就伏门边听时,是三小我脚响。

行不上半里多路,瞥见一所古庙,林冲顶礼道:“神明庇佑,他日来烧纸钱。”又行了一回,瞥见一簇人家。林冲住脚看时,见篱笆中,挑着一个草帚儿在露天里。林冲迳到店里。

那去处不是别处,有分教∶蓼儿洼内,前后摆数千支战舰兵舰;水浒寨中,摆布列百十个豪杰豪杰。

再说林冲踏着那那瑞雪,迎着北风。飞也似奔到草场门口,开了锁入内看时,只叫得苦。本来天理昭然,佑护善人义士,因这场大雪,救了林冲的性命:那两间草厅己被雪赛过了。

一个道:“再看一看,拾得他两块骨头回京,府里见太尉和衙内时,也道我们也能会做事。”

又听得一个道:“便逃得性命时,烧了雄师草料场,也得个极刑!”

大凡醉人一倒便起不得。当时林冲醉倒在雪地上。

林冲按住,喝道:“你这厮本来也恁的歹,且吃我一刀!”又早把头割下来,挑在枪上。

林冲把手床上摸时,只拽得一条絮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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