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朱贵水亭施号箭林冲雪夜上梁山(1)

那人问酒保道:“甚么人吃酒?”

林冲道:“沧州横海郡故交保举将来。”

却说军官在关上,瞥见是柴大官人,却都认得。本来这军官未袭职时曾到柴进庄上,是以识熟。军官起家道:“大官人又去欢愉?”

豹子头林冲当夜醉倒在雪里地上,挣扎不起,被众庄客向前捆绑了,解送来一个庄院。只见一个庄客从院里出来,说道:“大官人未起,世人且把这厮高吊起在门楼下!”看看天气晓来,林冲酒醒,打一看时,公然好个大庄院。林冲大呼道:“甚么人敢吊我在这里!”那庄客听叫,手拿柴棍,从门房里走出来,喝道:“你这厮还自好口!”

柴进又笑道:“只恁地相托得过?拿得野味,返来相送。”道别了,一齐上马,出关去了。行得十四五里,却见先去的庄客在那边等待。

林冲道:“一这难尽!”

酒保将个桶儿打两角酒,将来放在桌上。

柴进道:“既是兄长要行,小人有个去处,作书一封与兄长去,如何?”

酒保道:“倒是没讨处。”

林冲听了便拜道:“有眼不识泰山!愿求大名。”

那汉问道:“却才见兄长只参谋梁山泊路头,要寻船去,那边是能人盗窟,你待要去做甚么?”

林冲道:“足下何故知之?”

只见一个酒保来问道:“客长,打多少酒?”

州尹大惊,随即押了公文帖,仰访拿职员,将带做公的,沿乡历邑,道店村坊,画影图形,出三千贯信赏钱缉捕首犯林冲。

林冲道:“实不相瞒,现在官司追捕小人告急,无安身处,特投这盗窟里豪杰入伙,是以要去。”

酒保答道:“其间要去梁山泊虽只数里,倒是水路,全无水路。若要去时,须用船去,方才渡获得那边。”

且说沧州牢城营里管营首告林冲杀死差拨,陆虞候,富安等三人,放火延烧雄师草料场。

看看挨捕甚紧,各处村坊都动了。

阿谁被烧了髭须的老庄客说道:“休要问他!只顾打!等大官人起来,好生推问!”众庄客一齐上。林冲被打,挣扎不得,只叫道:“无妨事!我有辩白处!”只见一个庄客来叫道:“大官人来了。”

本来王伦当初不得第之时,与杜迁投奔柴进,多得柴进留在庄子上住了几时,临起家又赍发川资银两,是以有恩。

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

林冲奔入那旅店里来,揭开芦帘,拂身入去,倒侧身看时,都是座头,拣一处坐下,倚了衮刀,束缚包里,挂了毡笠,把腰刀也挂了。

林冲道:“先取两角酒来。”

众庄客答道:“昨夜捉得个偷米贼人”那官人向前来看时,认得是林冲,仓猝喝退庄客,亲身解下,问道:“教头缘何被吊在这里?”

林冲看时,不是别人,倒是小旋风柴进;赶紧叫道:“大官人救我!”

林冲叫酒保只顾筛酒。

柴进道:“是山东济州管下一个水乡,地名梁山泊,周遭八百馀里,中间是宛子城,蓼儿洼。现在有三个豪杰在那边扎寨:为头的唤做白衣秀士王伦,第二个唤做摸着天杜迁,第三个唤做云里金刚宋万。那三个豪杰堆积着七八百小喽啰打家劫舍。多有做下迷天大罪的人都投奔那边躲灾出亡,他都收留在彼。三位豪杰亦与我交厚,尝寄书缄来。我今修一封书与兄长去投那边入伙,如何?”

那汉道:“固然如此,必有小我荐兄长来入伙?”

军官也笑道:“大官人是识法度的,不到得肯夹带了出去。请尊便上马。”(愈是识法度的愈是肯犯法)

撇下笔再取酒来。正饮之间,只见阿谁穿皮袄的男人向前来把林冲劈腰揪住,说道:“你好大胆!你在沧州做下迷天大罪,却在这里!见今官司出三千贯信赏钱捉你,倒是要怎地?”林冲道:“你道我是谁?”

两个且到内里坐下,把这火烧草料场一事备细奉告。

且说林冲与柴大官人别后,上路行了十数日,时遇暮夏季气,浓云密布,朔风紧起,又见纷繁扬扬下着满天大雪。

林冲道:“先切二斤熟牛肉来。”

柴进叫林冲下了马,脱去打猎的衣服,却穿上庄客带来的本身衣裳,系了腰刀,戴上红缨毡笠,背上包里,提了衮刀,相辞柴进,拜别了便行。

那汉道:“柴大官人与盗窟中王大头领交厚,尝有手札来往。”

林冲说道:“酒保,你也来吃碗酒。”

林冲又问道:“有甚么下酒”酒保道:“有生熟牛肉,肥鹅,嫩鸡。”

自此,林冲只在柴进东庄上住了五七日,不在话下。

因感慨度量,问酒保借笔砚来,乘着一时酒兴,向那白粉壁上写下八句道:

出身悲浮梗,功名类秋蓬。

林冲道:“我多与你些钱,央觅支船来,渡我畴昔。”

林冲深思道:“这般却怎的好?”又吃了几碗酒,闷上心来,蓦地想起:“我先在京师做教头,每日六街三市玩耍吃酒;谁想本日被高俅这贼坑陷了我这一场,文了面,直就义到这里,闪得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受此孤单!”

那汉道:“你不是豹子头林冲?”林冲道:“我自姓张”那汉笑道:“你莫胡说。见今壁上写下名字。你脸上文着金印,如何要赖得过!”

酒保吃了一碗,林冲问道:“其间梁山泊另有多少路?”

酒保去未几时,将来铺下一大盘牛肉,数般菜蔬,放个大碗,一面筛酒。林冲吃了三四碗酒,只见店里一小我背叉动手,走出来门前看雪。

那汉笑道:“我却拿你做甚么!”便邀到前面一个水亭上,叫酒保点起灯来,和林冲见礼,劈面坐下。

林冲道:“若得如此傲视,最好。”

林冲道:“若得大官人如此周济,教小人安身立命。只不知投那边去?”

那汉道:“莫非小旋风柴进么?”

柴进听罢道:“兄长如此命蹇!本日天假其便,但存候心。这里是小弟的东庄。且住几时,却再筹议。”叫住客取一笼衣裳出来,叫林冲彻里至外都换了,请去暖阁坐地,安排酒食杯盘管待。

且说林冲在柴大官人东庄上听得这话,如坐针毡。俟候柴进回庄,林冲便说道:“非是大官人不留小弟,争奈官司追捕甚紧,排家搜捉,倘或寻到大官人庄上时,须负累大官人不好。既蒙大官人仗义疏财,求借林冲些小川资,投奔他处居住。异日不死,当效犬马之报。”

柴进道:“只是沧州道口见今官司张挂榜文;又差两个军官在那边提简,把住道口。兄长必从那边颠末。”柴进低头一想道:“再有个战略,送兄长畴昔。”林冲道:“若蒙全面,死而不忘!”

林冲道:“你端的要拿我?”

林冲踏着雪只顾走,看看天气冷得紧切,垂垂晚了,远远瞥见枕溪靠湖一个旅店,被雪漫漫地压着。

众庄客瞥见,一齐走了。

柴进笑道:“我这一伙人内,中间夹带着林冲,你缘何不认得?”

林冲道:“你可与我觅支船儿。”酒保道:“这般大雪,天气又晚了,那边去寻船只。”

只说柴进一行人上马自去打猎,到晚方回,还是过关,送些野味与军官,回庄上去了,不在话下。

他年若得志,威镇泰山东!

那汉仓猝答礼。

柴进当日先叫庄客背了包里出关去等。柴进却备了三二十匹马,带了弓箭旗枪,驾了鹰雕,牵着猎狗,一行人马多打扮了,却把林冲杂在内里,一齐上马,都投关外。

林冲昏黄地见个官人背叉动手,即将出来,至廊下,问道:“你等众打甚么人?”

柴进道:“教头为何到此被村夫热诚?”

柴进上马问道:“二位官分缘安在此?”军官道:“沧州大尹行移文书,画影图形,缉捕犯人林冲,特差某等在此扼守;但有过往客商,一一查问,才放出关。”

林冲看那人时,头戴深檐暖帽,身穿貂鼠皮袄,脚着一双獐皮穿靴,身材长大,边幅魁宏,支拳骨脸,三叉黄髯,只把头来仰着看雪。

江湖驰名誉,京国颢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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