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梁山泊好汉劫法场白龙庙英雄小聚义(1)

话说当时晁盖并世人听了,叨教智囊道:“这封书如何有脱卯处?”吴用说道:“早间戴院长将去的回书,是我一时不细心,见不到处!使的阿谁图书不是玉筋篆文‘翰林蔡京’四字?只是这个图书便是教戴宗吃官司!”金大坚便道:“小弟常常见蔡太师书缄并他的文章都是如许图书。今次雕得无纤毫不对,如何有马脚?”吴学究道:“你众位不知。现在江州蔡九知府是蔡太师儿子,如何父写书与儿子却使个讳字图书?是以差了。是我见不到处!此人到江州必被盘诘。问出真相,倒是短长!”晁盖道:“快令人去赶唤他返来别写,如何?”吴学究道:“如何赶得上?他作起‘神行法’来,这迟早已走过五百里了!只是事不宜迟,我们只得恁地,可救他两个。”晁盖道:“怎生去救?用何良策?”吴学究便向前与晁盖耳边说道:“这般这般。如此如此。主将便可暗传下号令与世人晓得,只是如此解缆,休要误了日期。”浩繁豪杰得了将令,各各拴束行头,连夜下山,望江州来,不在话下。

且说蔡九知府催并分解陷车,过得一二日,正要启程,只见门子来报导:“有为军黄通判特来相探。”蔡九知府叫请至后堂相见。又送些礼品,时新酒果。知府谢道:“累承厚意,何故恰当。”黄文炳道:“村野微物,何足挂齿。”知府道:“恭喜迟早必有荣除之庆!”黄文炳道:“相公何故知之?”知府道:“昨日下书人已回。妖人宋江,教解京师。通判只在迟早奏过今上,升擢高任。家尊回书备说此事。”黄文炳道:“既是恁地,深戴德相主荐。阿谁下书人,真乃神行人也!”知府道:“通判如不信时,就教旁观家书,显得下官不谬。”黄文炳道:“小生只恐家书,不敢擅看;如若相托,求借一观。”知府便道:“通判乃亲信之交,看有何妨。”便令从人取过家书递与黄文炳看。黄文炳接书在手,重新至尾读了一遍,卷过来看了封皮,只见图书新奇。黄文炳点头道:“这封书不是真的。”知府道:“通判错矣;此是家尊亲手笔迹,真正字体,如何不是真的?”黄文炳道:“相公容覆:平常家书来时,曾有这个图书么?”知府道:“平常来的家书却未曾有这个图书,只是顺手写的。今番必然是图书匣在手边,就便印了这个图书在封皮上。”黄文炳道:“相公休怪小生多言。这封书被人瞒过了相公!方今天下流行苏,黄,米,蔡,四家字体,谁不习学得些?只是这个图书是令尊恩相做翰林学士时使出来,法帖笔墨上,多有人曾见。现在升专太师丞相,如何肯把翰林图书使出来?更兼亦是父寄书与子,须不当用讳字图书。令尊太师恩相是个识穷天下高超远见的人,安肯冒昧错用?相公不信小生之言,可细细查问下书人,曾见府里谁来。若说不对,便是假书。休怪小生多说,因蒙错爱至厚,方敢僭言。”蔡九知府听了说道:“这事不难;此人自来未曾到东京,一问便显真假。”知府留住黄文炳在屏风背后坐地,随即升厅,叫喊戴宗,有委用的事。当下做公的领了钧旨,四散去寻。

戴宗禀道:“小人只住得一夜,便返来,未曾见得恩相。”知府拆开封皮,瞥见前面说:“信笼内很多物件,都收了……”中间说:“妖人宋江,今上自要他看,可令安稳陷车,盛载密切,差的当职员连夜解上京师。沿途休教走失……”书尾说:“黄文炳迟早奏过天子,必定自有除授。”蔡九知府看了,喜不自胜,叫取一锭二十五两花银赏了戴宗;一面分付教造陷车,筹议差人解建议身。戴宗谢了,自回下处,买了些酒肉,来牢里看觑宋江,不在话下。

且说戴宗扣着日期。回到江州,当厅下了回书,蔡九知府见了戴宗准期返来,好生欢乐;先取酒来赏了三钟,亲身接了回书,便道:“你曾见我太师么?”

且说戴宗自回到江州,先去牢里见了宋江,附耳低言,将前事说了,宋江心中暗喜,次日又有人请去酌杯。戴宗正在酒坊中酒,只见做公的四下来寻。当时把戴宗唤到厅上。蔡九知府问道:“前日有劳你走了一遭,端的办事,未曾重赏你。”戴宗答道:“小人是承恩相差使的人,如何敢怠慢。”知府道:“我正连日事忙,未曾问得你个细心。你前日与我去京师,那座门入去?”戴宗道:“小人到东京时,那日天气已晚,不知唤做甚么门。”知府又道:“我家府里门前,谁接着你?留你在那边歇?戴宗道:”小人到府前,寻见一个门子,接书入去。少刻,门子出来,收了信笼,着小人自去寻客店里歇了。次日早五更去府门前服侍时,只见那门子回书出来。小人怕误了日期,那边敢再问备细,仓猝一迳来了。“知府再问道:”你见我府里阿谁门子倒是多少年纪?或是黑瘦也白净肥胖?长大也是矮小?有须的也是不必的?“戴宗道:”小人到府里时,天气黑了;次早回时,又是五更时候,天气暗淡,不非常看得细心,只觉不恁么长,中等身材。敢是有些髭须。“知府大怒,喝一声”拿下厅去!“当中走过十数个狱卒牢子。将戴宗拖翻在劈面。戴宗告道:”小人无罪!“知府喝道:”你这厮该死!我府里老门子王公,已死了数年,现在只是个小王看门,如何却道他年纪大,有髭须!况兼门子不能彀入府堂里去,但有各处来的手札缄帖,必须经过府堂里张干办,方去见李都管,然后递知内里,收礼品!便要回书,也须得服侍三日!我这两笼东西,如何没个亲信的人出来问你个常便备细,就胡乱收了?我昨日一时候匆急,被你这厮瞒过了!你现在好好招说,这封书那边得来!“戴宗道:”小人一时心慌,要赶程途,是以未曾看得分晓。“蔡九知府喝道:”胡说!这贼骨头,不打如何肯招!摆布!与我加力打这厮!“狱卒牢子情知不好,觑不得面皮,把戴宗捆翻,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戴宗捱不过鞭挞,只得招道:”端的这封书是假的!“知府道:”你这厮怎地得这封假书来?“戴宗告道:”小人路经梁山泊过,走出那一伙能人来,把小人劫了,捆绑上山,要割腹剖心。去小人身上搜出版信看了,把信笼都夺了,却饶了小人。情知回籍不得,只要山中乞死。他那边却写这封书,与小人返来脱身。一时怕见罪恶,小人瞒了恩相。“知府道:”是便是了,中间另有些胡说!目睹得你和梁山泊贼人通同造意,谋了我信笼物件,却如何说这话!再打那!“戴宗由他拷讯,只不肯招和梁山泊通情。蔡九知府再把戴宗拷讯了一回,说话前后不异,说道:”不必问了!取具大枷枷了,下在牢里!“却退厅来称谢黄文炳道:”若非通判高见,下官几乎儿误了大事!“黄文炳又道:”目睹得此人也交友梁山泊,通同造意,谋叛为党,若不早除,必为后患。“知府道:”便把这两个问成了招状,立了案牍,押去市曹斩首,然后写表申奏。“黄文炳道:”相公高见极明。似此,一者,朝廷见喜,晓得相公干这件大功;二者,免得梁山泊草寇来劫牢。“知府道:”通判高见甚是,下官自当动文书,亲身保举通判。“当日管待了黄文炳,送出府门,自回有为军去了。次日,蔡九知府升厅,便唤当案孔自来分付道:”快教叠了案牍,把这宋江,戴宗的供状招款黏连了;一面写了犯由牌,教来日押赴市曹斩首实施!自古‘谋逆之人,决不待时。’斩了宋江,戴宗,免致后患。“当案倒是黄孔目,本人与戴宗颇好,却无缘便救他,只替他叫得苦;当日禀道:”明日是个国度忌辰,后日又是七月十五日,中元之节皆不成行刑;大后日亦是国度景命;直至五今后,方可实施。“本来黄孔目也别无良策,只图与戴宗少延残喘,亦是常日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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