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呼保义惨胜归京 玉麒麟焚毁天书

移樽环坐弟兄情。醉影相凭。江南归到尤思念,需持利禄功名。对错是非成败,都教身先人评。”

宋江观此松,心中涌起无尽感慨,环树皆凋,松柏长青,如何不是分离?只待来春又能新聚。乃大悟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斯人已去,现在只得珍惜当下、珍惜面前才是。”思罢,复归喝酒,谈诗作词,与小校要过纸笔,写一词《风入松》道:

只说朝廷雄师高奏凯歌而还,一起上安抚百姓,还了大宋国土。直至回太长江时,宋江望江叹道:“未过江时,我等兄弟谈笑风生、论足短长。回过江来,兄弟已然十去七8、阴阳两隔。”世人闻言各自感慨。宋江仰天喃喃道:“某许是真做错了。”言毕,领众兄弟同望遥江祭拜已死众兄弟亡灵。而后行军虚度数日,看气候正值玄月九日重阳节。卢俊义等来寻宋江登高、赏菊、喝酒,觉得解闷。世人自往四周高山之上,摆定桌椅、酒肴馔食。宋江等顺次而坐,饮罢数杯。武将较量些技艺、文人言语些诗词,各自寻乐。宋江已至微醺,抚案而起,望四方览景。只见秋高气爽,草木摇摆,风景天然怡人。宋江正自凝睇间,觑见远方有棵古松。看那松时,但见:

话说这九千三百里扬子大江,远接三江,倒是汉阳江、浔阳江、扬子江。从四川直至大海,中间通着多少去处,以此呼为万里长江。地分吴、楚,江心内有两座山:一座唤做金山,一座唤做焦山。金山上有一座寺,绕山起盖,谓之寺裹山;焦山上一座寺,藏在山凹里,不见情势,谓之山裹寺。这两座山,生在江中,正占着楚尾吴头,一边是淮东扬州,一边是浙西润州,今时镇江是也。

浮天雪游勇皆惧,动地烟波鬼亦惊。

潜踪敛迹金山下,斩将搴旗在此行。

只说宋江一众受天子宏恩、加官进爵,愤怒了蔡京、童贯、高俅、杨戬四个贼臣,这四人便坐一处,商讨如何害了宋江一伙。只听一人道:“我有一奇策,可使诸位大人无忧。”三人看他时,本来是他!恰是:奸臣当道无余事,毒害贤能是本职。要晓得此人是谁?又说出甚么狡计来。请听下回分化。

四野富强,孤松独立。秋风吹却天涯,四周尽是落叶;冷意欲上枝头,只此一棵盎然。松针如同翡翠嵌就;枝芽好似铜铁打铸。端的千秋光阴不改貌,果是万载沧桑难换颜。

诗曰:

乃九天玄女之课一篇、斋醮辟谷之法一篇、回风返火之法一篇、纵横和合之术一篇、八卦外道之法一篇、九宫正道之法一篇。

只说自从宋江率军出征以来,群星一起向南征讨,经历大小战役无数。虽胜负难料,但雄师仍然刚毅向前,无从后退。如此算来胜多败少,也做得欣喜。然数月风景,常常厮杀,将士伤亡者过半。天罡地煞群星四散,星光泯没。宋江叹道:“兄弟随我南征北战,未曾失了一个,现在过江以来,去者浩繁,我心难安。”吴用等人都来安抚。而后宋江每下一座城池,常常单独站在女墙之上,回顾眺望,眸中早已暗淡。固然如此,宋江并未屈就。众天罡地煞带领雄师,一举擒获方腊、梅寄鹤等一干人物,取得胜利。自这方腊起事以来,百姓民不聊生,兆民不见天日。按《续资治通鉴》所载,凡破六州、五十二县,戕布衣二百万。所掠妇女,自贼洞逃出,裸而缢于林中者,相望百馀里。天兵到处,又按《宋鉴》所载,斩杀方腊蛮兵二万余级。却唯独走了金圣叹,本来那金圣叹惯会妖法,宋江处公孙胜又不在,樊瑞也捉他不住,是以走了。金圣叹走后,又去他处作妖,此过后话,不必絮繁。

写罢,世人都来笑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直饮至申牌时分方散。而后回京,一起无话。世人回京拜奏天子,上表奏章,计算将领。阵亡正将一十四员:秦明、徐宁、董平、张清、刘唐、史进、索超、张顺、雷横、石秀、解珍、解宝、阮小2、阮小五。偏将四十五员:宋万、焦挺、陶宗旺、韩滔、彭玘、曹正、宣赞、孔亮、郑天寿、施恩、邓飞、周通、龚旺、鲍旭、段景住、侯健、孟康、王英、项充、李衮、单廷珪、吕方、燕顺、马麟、郭盛、欧鹏、郁保4、陈达、杨春、李忠、薛永、李云、丁得孙、石勇、杜迁、邹渊、李立、汤隆、王定6、蔡福、张青、郝思文、扈三娘、魏定国、孙二娘。于路病故正将五员:林冲、杨志、张横、穆弘、杨雄。偏将五员:孔明、朱贵、朱富、白胜、时迁。杭州六和寺坐化正将一员:鲁智深。折臂不肯恩赐,六和寺削发正将一员:武松。回还蓟州削发正将一员:公孙胜。不肯恩赐,于路辞去正将二员:燕青、李俊。偏将二员:童威、童猛。见在京偏将五员:安道全、皇甫端、金大坚、萧让、乐和。见在朝觐正将一十二员:宋江、卢俊义、吴用、关胜、花荣、柴进、李应、呼延灼、朱仝、戴宗、李逵、阮小七。偏将一十五员:朱武、黄信、孙立、樊瑞、凌振、裴宣、蒋敬、杜兴、宋清、邹润、蔡庆、杨林、穆春、孙新、顾大嫂。计算已了。

上皇敕命各各正副将佐,封官授职,谢恩服从,给付犒赏。偏将一十五员,各赐金银三百两,采段五表里。正将一十员,各赐金银五百两,采段八表里。前锋使宋江、卢俊义,各赐金银一千两,锦段十表里,御花袍一套,名马一匹。宋江等谢恩毕。又奏睦州乌龙大王,二次显灵,护国保民,救护军将,以全德胜。上皇准奏,圣敕加封忠靖灵德普佑孚惠龙王。御笔改睦州为严州,歙州为徽州,因是方腊造反之地,各带反笔墨体。清溪县改成淳安县,帮源洞凿开为山岛。敕委本州官库内支钱起建乌龙大王庙,御赐牌额,至今古迹尚存。江南但是方腊残破去处,被害群众,普免差徭三年。不再絮繁。

卢俊义看了大抵,道:“哥哥有如此神通,如何不与两军战前利用?”宋江苦笑道:“斋醮一篇中道:‘法不成与外人道,亦不成与外人施。’此中意义是非我道中人,不成滥用。”卢俊义大悟道:“本来如此,怪不得公孙胜、樊瑞等都不滥用神通,止与妖道对法。”宋江又道:“为兄痴顽,总不得此中方法。这外人不成用,所遇我道之人,哪一个不比我强?愚兄实在无处发挥。”卢俊义道:“依我看并非哥哥痴顽,实在是用法太难。兄长得意此书三五载,哪怕日日习读,又怎能与那些个修道一二十载的对抗?”言毕,两个都笑,实在苦中作乐也。宋江又来问卢俊义天书内容。卢俊义自展开来看,是战法六篇,哪六篇?

乃九天玄女兵法一篇、鲲化为鹏阵法一篇、八门循遁之法一篇,六甲灵应之文一篇、兵器武备之术一篇、步下驾马之术一篇。

宋江在顿时大惊道:“天书尚在卢贤弟处,几乎儿忘了大事。”便叮咛下人于路边少待,自个儿回马来寻卢俊义。卢俊义见宋江去又复来,问了启事。宋江道:“贤弟府上可有僻静处?”卢俊义便引宋江入后堂。宋江教卢俊义屏退摆布,自与卢俊义道:“前番还道村遇着玄女娘娘时,便有法旨:‘功成以后,便可焚之,勿留活着。’现在天星四散,你我天书尽皆无用也,便来烧化罢了,以免遗漏于世。”卢俊义几番感慨,二人拿出天书。卢俊义见宋江有两卷,便问道:“哥哥如何有两卷天书,我止一卷?”宋江道:“如此这般,便不瞒兄弟,这一卷内尽是我等天罡地煞姓讳。”说来卷开看时,果不其然。卢俊义苦笑道:“本来哥哥早知我等身份,怪不得要赚我上梁山。”宋江听罢,笑而不语。卢俊义又道:“另一卷内容如何?”宋江也不欺瞒,展开来看,是道法六篇,哪六篇?

宋江大笑道:“贤弟也没学此中兵法么?”卢俊义道:“止看了后两篇,前面的都是朱武在看。小弟看也不懂。”两个各自又笑,说了些旧事。看看天晚,便收了天书,都作一处烧化了。别离以后,各自前去到差。卢俊义亦无家眷,带了数个随行伴当、贴己的人物,自望庐州去了。宋江也前去楚州到差。自此相别,都各分拜别了。亦不在话下。

万里长江似建瓴,东归大海若雷鸣。

上皇览表,嗟叹不已,乃曰:“卿等一百八人,上应星曜。今止有二十七人见存,又辞去了四个,真乃十去其八矣!”随降圣旨,将这已殁于王事者,正将副将,各授名爵。正将封为忠武郎,副将封为义节郎。如有子孙者,就令赴京,照名秉承官爵;如无子孙者,敕赐立庙,地点享祭。唯有张顺显灵有功,敕封金华将军。和尚鲁智深擒获方腊有功,善终坐化于大刹,加封义烈昭暨禅师。武松对敌有功,伤残折臂,见于六和寺削发,封赠清忠祖师,赐钱十万贯,以终天年。已故女将二人,扈三娘加封花阳郡夫人,孙二娘加封旌德郡君。见在朝觐,除前锋使另封外,正将十员,各授武节将军,诸州统制;副将十五员,各授武奕郎,诸路都统领。管军管民,省院听调。女将一员顾大嫂,封授东源县君。前锋使宋江,加授武德大夫、楚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副前锋卢俊义,加授武功大夫、庐州安抚使兼兵马副总管。智囊吴用,授武胜军承宣使。关胜授大名府正兵马总管。呼延灼授御营兵马批示使。花荣授应天府兵马都统制。柴进授横水兵沧州都统制。李应授中山府郓州都统制。朱仝授保定府都统制。戴宗授兖州府都统制。李逵授镇江润州都统制。阮小七授盖天军都统制。

“宋星主,传汝六合人三卷天书,汝可替天行道,为主全忠仗义,为臣辅国安民,去邪归正。他日功服从满,作为上卿。吾有四句天言,汝当记取,毕生佩受,勿忘于心,勿泄于世。玉帝因为星主魔心未断,道行未完,暂罚下方,不久重登紫府,切不成分毫失忘。如果他日罪下酆都,吾亦不能救汝。此三卷之书,能够善观熟视。天之卷内写有道法六篇,只可与天机星同观;地之卷内写有战法六篇,可托付天罡星与地魁星同观;人之卷内写定你等天罡地煞共一百单八位星主在尘寰姓名,此一卷唯有星主自观之,其他皆不成见。功成以后,便可焚之,勿留活着。所嘱之言,汝当记取。”

极力只因清国难,勤王端拟耀天兵。

且说一世人等领了官爵,各自筹办。第二日,宋江与众兄弟做宴,大师都到。各自吃食喝酒,共享承平。至夜放散。第三日起,便有兄弟陆连续续走顿时任。临走时都来与宋江道别。宋江顺次叮咛:“已入正道,莫使性子。”诸如此类言语,连续八九日如是。直到第十二日,宋江见天罡地煞都散了,也要清算离京。问过贴己的主子道:“不知另有哪位兄弟在京?”主子道:“呼延将军在御营上任,昨日以来拜辞。现在卢将军未曾离拜辞。”宋江心下已了,换了衣服,骑马来与卢俊义道别。卢俊义听了是宋江来,带着小校都来门前迎着,两边施礼以毕,卢俊义引宋江入大堂叙话。宋江道:“贤弟如何尚未离京到差?”卢俊义道:“那些兄弟走时,都先去拜见哥哥,厥后与我相别。是以一时未走。”卢俊义又问宋江此来何意。宋江道:“恰是与贤弟道别。”两个说了些闲话,吃了些茶水。卢俊义亲送宋江出门。宋江离了卢俊义府邸,驾马出了汴京南门。不数里,一时忽想起媒介,乃是还道村遇九天玄女娘娘时,娘娘所说法旨:

“传闻天上有灵星。日下谁明?至时九九重阳节,秋风乍起还清。万古独留松柏,峥嵘几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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