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不像让位金交椅 细腰狈剪径陪尾山

冯善道:“既是惯走江湖的豪杰,便晓得端方。”武胡叉手不离方寸道:“那是天然,这月的分子钱,早就给了你们寨主,兄弟归去问了便知。”冯善暗忖道:“他如此说我安知真假,恐他骗我,且诈他一下尝尝便知。”就道:“你且说了,我家寨主姓甚名谁?”武胡说了卢士衡诨号、姓名,一字不差。冯善却道:“我家寨主乃铁背苍狼荆俊,你说的那甚四不像的,早叫我家寨主砍了,是以未曾收你的分子钱,你需再交了才行。”武胡忙道:“豪杰包涵,鄙人身上并无多余银两,实在不可,下次路过一并托付。”冯善道:“你当我这是酒楼么,还能赊账?”武胡见说不通,脸面一沉,便挺枪道:“你休要得寸进尺,都说柿子挑软的捏,我也不是软柿子!”冯善见他急要动武,忙来解释道:“兄弟别急,方才摸索罢了,我家寨主并未杀了卢头领,你且随我上山去说了,统统都好。”武胡心机也细,就道:“休说,赚我上山杀我么?”冯善见状,教屏退摆布,命人上山去请头领下山。冯善又道:“兄弟包涵,方才是我心机多些,只觉你在扯谎,是以有这一试。”武胡不由分辩,挺枪来斗,冯善只得横赶棒抵挡,不三五合,冯善不敢争斗,二人就在那边对峙。先人有诗赞武胡道:

高山追风谁可比,恰如夸父逐金乌。

惯走江山是武胡,单枪只体入江湖。

铁背苍狼荆俊坐了第一把交椅;细腰狈冯善坐第二把交椅;四不像卢士衡坐第三把交椅;鬼见愁张文彪坐第四把交椅。四人分派坐次已定,便会聚三五百喽啰,啸聚陪尾山、泗水西南一带,时长剪径,做些劫富济贫的活动。

只说荆俊等人走了一阵,不知多久,忽闻身后喊杀声追来。荆俊看时,又是张文彪,他身边还引一个男人,身后数十人都到。冯善道:“本来去寻帮手了。”张文彪二人追上,前面男人两边围住。荆俊笑道:“那男人,这回吃饱了么?”张文彪道:“你休逞能,我大哥在此聚义好久,还未曾遇着敌手,你敢与我大哥斗么?”荆俊道:“有何不敢?”只见张文彪身边那汉,身高体壮,胸前挺一杆铁铲,边幅黑丑,与张文彪不相高低。有诗为证:

且说卢士衡手舞铁铲来斗荆俊,荆俊用狼牙棒抵住,二人斗过七八合,荆俊只觉卢士衡势大力沉,便寻了主张,卖个马脚,放卢士衡近身。卢士衡公然中招。荆俊觑见软肋露处,挥棒便打,正中关键。卢士衡吃痛,回身便走。荆俊正要追上,卢士衡俄然回身拿铁铲来拍,荆俊忙来架起格挡。卢士衡见没打着,心下胆怯,便问道:“你端的姓甚名谁?好生短长。”荆俊说姓名毕,卢士衡瞥了铁铲,翻身便剪拂,说道:“不知是铁背苍狼到此,多有获咎。”张文彪见自家哥哥如此,心有不忿,还要来斗。卢士衡喝道:“这是沂州驰名的豪杰,你如何斗得过他,还不来拜。”张文彪这才剪拂。荆俊道:“你又是何人,安知我的名号?”卢士衡道:“哥哥有所不知,你我本出同亲,我本是沂州农户,因产业被官府收没,没了生存,就出来寻个活路,不期遇见这个鬼见愁剪径,我胜了他,他便教我做这盗窟头领。”冯善闻言,倒是老乡,就忙来搀扶。卢士衡问道:“这位哥哥是?”冯善说了姓名,卢士衡又拜,乃道:“不知二位哥哥要去那里?”冯善道:“我几个要去郓州投奔小及时雨李太孔目。”卢士衡道:“李孔目申明远扬,山东都知,不过此去山长水远,实在辛苦,若二位哥哥不嫌弃盗窟鄙陋,就在盗窟住下,就请荆俊哥哥坐第一把交椅。”荆俊本要回绝,冯善道:“我看卢义士脾气真成,我等就此落草也好。”荆俊平生最爱听冯善的话,天然承诺,如此二人就上陪尾山落草。

体健狮声冲斗牛,全非脸孔是文彪。

就说武胡吃茶已了,安息好了,又来逛庙会,正遇见泰山争跤。那擂台赛站一大汉,连争三五人,未曾得胜。武胡看的出神,就在那边喝采。却惹得人群中一人见了,那人道:“这不是我武胡哥哥么,且去寻他吃酒。”便来拍武胡肩道:“大哥,怎在这里相遇?”武胡回身看时,倒是老熟人。有教是:兄弟借酒说鬼怪,豪杰壮胆闯魔门。不知此人是谁,说出甚么事来,请听下回分化。

再说荆俊闻听小喽啰来报,早带卢士衡下山到来。武胡见了卢士衡,赶快上前见礼,又将启事细说一遍。荆俊听后,哈哈大笑,对冯善道:“贤弟忒过量疑,几乎伤了自家兄弟。”言毕,便来与武胡执手,邀他一同上山喝酒。武胡道:“寨主情意已领,只是武某另有公事在身,不便上山相聚。”荆俊就来问那财主:“不知少爷意下如何?”那财主早吓得没魂,天然不敢反对,连称:“上山好也,上山好也。”武胡见状,也不再推让。因而荆俊就引几人上山摆宴。世人谈笑间,已到盗窟。来往分主客坐定,酒过三巡,荆俊道:“我是厥后盗窟,不知武胡兄弟那里高就?”武胡坦言道:“实不相瞒,我本是故乡闲汉,也算有些技艺傍身,见今来往送人、送货,赚点口粮赡养本身。”冯善称奇,问道:“不知兄弟这个生存如何保命?”武胡道:“像我这类生存,不但凭技艺,吵嘴两道,豪杰豪杰都有交集,凡是办理安妥,一起上便无甚大碍。”荆俊问道:“不知兄弟这一趟要去那里?”武胡道:“要往泰安县走一遭,本来这一趟赚不得几个钱,只是正临四月十八,乃是东岳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诞辰,泰安县是以有个庙会,到时小弟也算凑个热烈,此中或许还能寻些商机。”荆俊闻言,感其不易,乃道:“既如此,就留在我这里坐一把交椅如何?”武胡道:“不成,头领情意领了,先前也想过落草,只是闻听梁山泊新来一伙强贼,被宋江一派征缴,目睹得大败亏输,是以感觉落草并非正道。”荆俊道:“所言甚是,我等也非只顾落草,定要做一番大事才好。”说罢,又来举杯喝酒,深夜放散,不必絮繁。

却说荆俊、冯善二人因吴讳的官司,纠结七八个豪杰要分开沂州。荆俊问道:“分开沂州虽好,但不知何去何从?”冯善道:“可去郓州找小及时雨李孔目,此人几次效仿宋江,布施恩德,江湖上有他好名声,定愿收留我等。”荆俊等人也无主张,便就同意。世人拴缚包裹,一发郓州方向走了,一起上免不了风餐露宿。只说这日,翻过几个山头,走近泗水。看看气候五六月份,冯善道:“闻听四周陪尾山上有一伙能人,为首的唤作四不像卢士衡,次一个叫鬼见愁张文彪,这二人技艺出众,啸聚三五百人打家劫舍,我等需得谨慎。”荆俊道:“我等不似有钱的主,他如何要来截我?”二人说了又行。正行三五里山路,忽闻周遭发声喊,一股脑出来十多条大汉。但看身上衣甲陈旧,裤鞋破漏。再看手中有拿耙锄的,有持棍棒的,杀气全无。为首的人唱道:“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牙崩半个不,哇呀呀,俺是管杀不管埋!”荆俊看那人时,长得奇丑非常,身躯奇特,有诗为证:

武胡竞走泰安县,高山追风遇旧郎。

江湖人称四不像,豪杰名为卢士衡。

不说荆俊等人回盗窟如何,且说武胡一起护送财主,路过如此、徂徕二山俱安然无事,径直到泰安县财主家中。武胡从财主那领了赏银,就来庙会闲逛。先到一个茶肆歇脚,便唤小二上些生果,吃些茶水。本来茶肆闲汉长工居多,动静四通八达,是以武胡来这里,遍寻买卖。吃茶期间,就听四下里有闲汉说道:“传闻那及时雨宋公明挥雄师来打梁山泊陈希真一伙,获得大胜,迟早要清理水泊哩。”另一人道:“早传闻了,自打那陈希真上梁山以来,周遭村镇,阿谁不受他毒害,现在倒好,就要一窝端了,宋公明端的为民除害。”又一个道:“只是还传闻有陈贼余党在在周遭乱窜,官府发放榜文,教好抓捕哩。”你一言,我一语,武胡都听进内心去,又问些走货买卖。

只说荆俊到此三五日未曾下山,今见粮草不敷,便要亲领喽啰下山剪径,有冯善道:“大哥乃一寨之主,怎可妄动,小弟愿为效力。”荆俊便从,乃道:“那贤弟先去,下次我再去。”冯善便点拨十几个结实喽啰下山去了。冯善就把喽啰埋伏山路两侧,凡见过往商客,就跳将出来唱词,给了钱的一一放过,不给钱的便唬一顿,抢他承担,端的能人形状。如果农户,也不收他财帛,却也“贼不走空”。但有富户过,便扣问备细,收些买路财。直近晌午,只见三五小我,成群结队而来。冯善放眼张时,见为首的是个壮汉,穿一身短打,扛一条长枪,五官粗狂,四肢发财,一看便是练家子。次一个穿一身锦罗绸缎,脸白眼青,细皮嫩肉,似财主打扮。其他三个都做主子打扮,各挑担子。冯善深思道:“看这担子不轻,定是只肥羊,怎好错过。”就把手一招,摆布喽啰齐出,就把这五人围住。冯善从一旁跳将出来,开端唱词,还是那些车轱轳话。直唬的那白脸的抖若筛糠,双腿一软。要不是摆布主子扶住,便要跌在地上了。为首的那男人道:“你但是陪尾山的豪杰?”冯善道:“恰是,你是甚人?”那男人插手施礼道:“本人姓武名胡,惯走江湖,送人送货讨糊口,江湖诨号高山追风。”冯善细心打量一番,似有豪杰之气,如何见得?但见:

身强体壮,腿脚如似狼虎;额阔顶平,端倪比作豪杰。手握长枪,点钢尖头驱恶鬼;身穿短打,盘腰褶带显精力。头戴抹额,绿绦黄铜铸就;足踏长靴,皂染白底制成。豪杰惯走江湖,武胡高山追风。

偶逢剪径遭拘束,能屈能伸大丈夫。

狈遂贤兄弃吏裳,离乡铁背是苍狼。

诗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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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俊道:“你是那里的男人,却想打老爷的主张?”那男人道:“俺就是陪尾山上的豪杰,人唤俺做鬼见愁张文彪。识相的,留下金银金饰,俺便放你畴昔。”荆俊道:“我若不给,你奈我何?”张文彪怒道:“若不留下买路财,俺便一刀一个剁了做馅儿,给小的们包饺子。”荆俊道:“有种便来尝尝,阿谁怕你不成?”张文彪见荆俊不给,挺朴刀来斗。荆俊也不怕他,横狼牙棒抵住。两个斗了十数合,你来我往,不分胜负。张文彪悄悄的喝采道:“好个大汉!”又斗了四五合,荆俊觑见张文彪下身不稳,舞狼牙棒望双腿便打。张文彪未曾防备,被一棍撂翻,在地上滚了三圈。荆俊便要乘胜追击,赶将来要落那狼牙棒。张文彪忙起家喊声道:“少歇,我有话说。”荆俊道:“你有甚话好说?”张文彪道:“不是俺敌不过你,只是本日俺没吃饱,少了很多力量,他日吃饱了,再与你斗个存亡。”说罢,卖个马脚,引那伙大汉回山里去了。这里荆俊见状要追,却被冯善拦着道:“哥哥,穷寇莫追。”荆俊认理,自与冯善等人寻路出山不提。

豪杰心甘勤让位,豪杰剪径意义忙。

紫棠阔脸豪杰貌,脚长黄毛两腿粗。

平生只爱杀人事,古怪身形鬼见愁。

次日一早,荆俊等人就来送武胡下山。一行不远,武胡道:“送君千里终须别,寨主且回,他日定奉金银献上。”卢士衡道:“兄弟此去另有两处险要,一处如此山、一处徂徕山,都有豪杰占有,万望谨慎。”武胡道:“此二处都有办理,各位兄弟放心。”言毕,便就此与荆俊等人道别。

绿林恶鬼缠身材,又斗陪山草泽王。

大力天生势爱争,能挥铁铲并农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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