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出去,喘着气说:“郡主,春猴子公还在司礼监服侍着呢,传闻里间祖宗们都没走,底下当差的也就都只能杵在那等着。”

景彦不承情,“哪有人拿半杯茶称谢的?半点诚意没有,欺负人呢你。”

“以后如何?”景辞问。

半夏瘪瘪嘴,不情不肯,“哪能呢,只是奴婢嘴笨,比不得白苏姐姐…………奴婢不敢,奴婢去就是了。”

景辞撇撇嘴,“快走快走。”

屋子里少了个这么个咋咋呼呼的人,俄然间静得出奇,这场秋雨不知何时没了声响,六合间唯剩一层纱幔似的雨幕,将秋末冬初的孤单皇城,衬着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妖娆与娇媚。是纸醉金迷的美,是杀人如麻的魅,红颜白骨,转眼成殇。

“管你是玉壶冰心,还是陇原懦夫(注),是我的就是我的。”忽而合拢了手掌,将描得身形聚在的牡丹花一把攥在掌心。收拢了揉碎了,成了乌糟糟一只纸团。

“得了,再说又要掉金豆子了,快清算清算,我们这就去司礼监找茬。”

“怎地俄然提及我来了?美意给你报信,你反倒是…………这不冷不热的,倒是小爷咸吃萝卜淡操心,得了得了,今后你的事情小爷再不管了!”

景辞并不答他,转而道:“你现在是如何地?提及话来恁地刻薄,一屋子圣贤书都白读了。”

白苏说一声好,还真要仔细心细找起来。半夏焦急,忙不迭告饶,“郡主快饶了奴婢吧,奴婢心眼子小,听风就是雨的,再不敢了。”

景辞从妆盒里挑出一只青玉镯子来塞到半夏手里,叮咛说:“半夏女人说得好,这镯子赏你了,好生收着。女人家家的,老苦着一张脸算甚么,你瞧,越说越来劲,嫌这镯子不好呀?白苏,我记得另有一对碧绿翡翠的,你找出来给了我们半夏女人吧。”

景彦还没纵情,觍着一张脸靠近了说:“小爷话还没说完呢,你急甚么急!”懒洋洋架起腿来,优哉游哉持续说,“这再今后呢,总这么梗着可不是体例,太子爷再如何说也大过他一个没根的主子,这不,目睹着殿下和缓了些,立马垫个台阶给殿下添脸面。真跪下请太子主婚,又请殿下挑个日子,好让提督府上高低下都筹办起来。殿下一听这个,可乐得很,本身个穿烂了的破鞋,另有人上杆子要带绿帽,这一时甚么气都出完了,抚掌喝采,当即定下玄月二十七,说是挑好了,是个大凶之日。想来陆焉内心头也清楚,只是主子么…………任你爬得再高,也不过是天野生的一条狗,常日里放出去乱吠,收了狗绳棍子一挥,还能翻出浪来?让他死就得死,让他下跪叩首,立马膝盖就得打弯。”

景辞端起茶盏,朝景彦举杯表示,“敬你一杯,这厢谢过了。”

“找茬?找谁的茬呀?”半夏傻傻的,捧着个镯子问。

半夏风风火火跑返来时,景辞正坐在妆台前任由白苏编着发髻,桂心挑出一对珍珠耳坠子在她耳旁试了试,景辞点头,让她换一对猫眼石珠子的。

景辞噗嗤一声笑出来,白苏同桂心也掩着嘴偷笑。半夏受了委曲,不由得拉长了脸,憋着嘴不说话。

“嗯,那倒也不急。你跑那么短长做甚么,坐着歇息会儿,晚些时候陪我去司礼监逛逛。”再转过脸来从镜中看白苏,“我这眼角另有些带青呢,拿粉遮一遮吧。”

景彦喝一口冷茶,润了嗓持续说:“传闻那妇人姓周,让陆焉藏在一幢小楼里,显是个捂脚暖床的东西。殿下用完了,见她和婉,恰宫里正缺这类久经人事的妇人,便想着干脆领了归去好好玩上些光阴。谁知陆焉是个痴心长情的,竟为了这么个东西跟殿下硬顶,殿下拔了刀抵在他脖子上,问他放不放人,他咬牙就不松口,真是个硬骨头,倒有几分气势。”

“得得得,是小爷多嘴,小爷嘴淡爱说成了吧。”景彦吊儿郎当朝她挤眉弄眼,“这以后呀,这以后就是陆大人硬气,咬死了周氏是他寄父,就是暮年间慈宁宫的总管寺人吴桂荣给定下的婚事,周氏孤苦无依便一早接进府里养着,待定了良辰谷旦便要娶过门来。这寺人结婚多希奇啊,更何况是陆焉?听牛艋说,太子当着东宫禁卫连同提督府下人的面,将陆焉面子里子都热诚个彻完整底,他倒也忍得住,重新至尾都和和蔼气的,半句顶撞的话没有。你说此人,当奴做婢的久了,是不是真跟牲口似的,老子娘都让活剐了,还要叩首谢恩呢。”

景彦让她气得双颊通红,憋了一肚子气,站起家来告别,再又靠近了问:“你真没事?”

景辞放下茶盏,淡笑道:“早说让白苏称二两银子,你偏不要,那也怨不得我了。”

半夏应上一声“是”,一溜烟跑个没影,显是被方才景彦那一番话吓住了。景辞也迷惑,这丫头常日里瞧着再聪明不过的一小我,怎地俄然间怯懦起来,三两句话吓得小脸煞白。

第六十九章诘责

她盯着几子上温润得空的汉白玉荷花笔洗,悄悄想了一想。比及风吹开了耳边的发,带走了面价仅存的一丝红晕,她忽而开口,唤人到近前来,“半夏,去探听探听春山在哪儿。白苏过来,我要把这一身衣服换了,走哪儿都是一股子药味儿,闻得人难受。上个月新做的衣裳收哪了?拿出来,挑一件新奇式样。”

她推开窗,任北风夹带着细细绵绵的雨,将身边暖和熨帖的苏合香吹冷。白纸描边的牡丹花开在寒冬腊月里,她举起来,对着光,细细看过。

略偏了头唤半夏,“过来,看看,这一身如何?”

陆焉坏了他的功德,他就要抢了他的女人。景辞心中了然,李崇熸多数是在皇后那挨了经验,堵着一口气要去提督府找茬,找回他在陆焉那丢掉的脸面。

景辞转一转眸子,故作深沉,“天然是司礼监的活祖宗、九千岁,陆焉陆大人,如何?半夏女人也有惊骇的时候?”

景彦浑不在乎,双手摊在膝上,恶棍道:“我真是真赋性,难不成那猪狗似的东西,你还都看在眼里?这世上原就分着三六九等,要不然你一不种地二不织锦,哪能如此养尊处优穿金戴玉地享用?可别跟我装相,小爷我看得通透着呢!”

景彦洋洋洒洒说完,正自鸣对劲,不料景辞俄然间话锋一转,问:“现在家里给你议亲了没有?你本身内心有没有中意的?要不要我帮着去老夫人跟前探探口风?”

景彦道:“哼——了不得了你!小爷才懒得管你,走了!”

半夏瞪大了眼睛,仔细心细打量一遍,搜肠刮肚地揣摩着要说上几句又好听又适合的诗啊词啊,谁晓获得头来一个字憋不出,支支吾吾说:“好…………都雅…………宫里头再没有比郡主更都雅的了。”

“爱说不说,这点子破事我找谁探听不出来?用不着求你。”

呜呜呜,就晓得横财要不得,这下可真是要活生生给阿谁阎王老爷吓死。

白苏应是,将她头顶最后一缕散落的长发收出来,再别上一对镶羊脂玉嵌红蓝宝石“蝶恋花”金累丝簪,发尾另有累丝嵌珠宝叶形金簪撑着,衬得人端方敬爱。

景彦挑了挑眉毛,对劲道:“如何?总算有兴趣探听旁人的事了?这会子小爷不是乱嚼舌根的老婆子了?”

景辞没表情同他胡搅蛮缠,当即下了逐客令,“时候不早了,宫里要落锁,你早些归去,免得家里头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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