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宁吃眼前亏

张原举手道:“且慢。”对毛监丞道:“门生与毛监丞昔日无怨、克日无仇,毛监丞何故如何为难门生?”

毛监丞大怒,前次在会馔堂他呵叱张原,张原唯唯诺诺,他便觉得张原软弱可欺,因为宋司业叮咛过,要他找机遇惩办一下张原,所之前次肇事不成,此次又来了,不料张原俄然倔强起来,要看集愆册,还昂然不跪,这类反差,毛监丞岂能不怒,紫胀着脸皮吼道:“你屡犯监规,本官要严惩你,你敢不跪,那就是毁辱师长,本官可枷你示众。”

张原被毛监丞和两名监差押到绳愆厅,毛监丞坐在堂上,大喝一声:“张原,你可知罪?”

毛监丞一拍桌案,喝道:“两小我各笞十下,行刑。”

毛监丞怒道:“你是一意要包庇他了?”

毛监丞色厉内荏道:“胡说八道,本官是因你违背监规才奖惩你,这又要甚么人教唆,你这是毁辱师长,罪加一等――”想喝令监差行刑,喉咙却有些堵,底气不敷,但若如许放张原走,那他这脸也就全丢光了,一时神采变幻,踌躇不决――

张原入监后好学苦读是有目共睹的,毛监丞想整治他也要有充沛的来由和证据才行。

四名监差举着三尺长、巴掌宽的竹篦上前,就要按倒张原和魏大中行刑,张原内心叫道:“这竹篦打人但是很痛的!阮大铖,你这个阉党,我让你找赵博士、岳助教来,你倒好,叫来个魏大中――”

张原道:“这就奇了,门生说了但凭毛监丞措置,这如何又放肆了?”

毛监丞语塞,却又道:“违背监规就该严惩,你莫要扯甚么私怨,我与你有何私怨,本官乃是秉公法律!”

那毛监丞皱眉问:“魏大中,你来何为?”

这魏大中是个极肯担负的人。

张原不与毛监丞争论,他只把事情说明白,道:“毛监丞说门生盗窃,莫非不知大明律有诬告一罪吗,大明律集解附例卷之二十二明显白白写道‘凡诬告人盗窃罪者加所诬罪二等论处’,毛监丞说门生盗窃,毛监丞本身就要筹办好接受盗窃罪加二等的的惩罚。”

毛监丞道:“前日你在会馔堂进餐时大声鼓噪,本官已警告过你,念在初犯,不予严责,岂料你变本加厉,竟擅自与人互换号房,这是再犯,定要竹笞的,本日又让本官撞上你盗窃射圃弓箭,这是发遣放逐的罪,明白吗?”

赵博士道:“是我包庇还是你滥刑,我与你去处顾祭酒分辩。”

第二百六十六章 宁吃面前亏监丞虽只是八品官,但倒是国子监第三号人物,职位仅次于祭酒和司业,有权参领监事,凡教官怠于师训、诸生有违监规,都归绳愆厅履行惩罚,主管绳愆厅的就是监丞,洪武年间,监丞权力极度收缩,朱元璋受权监丞弹压那些矗立独行勇于抗争的监生,不答应监生有任何分歧定见,监官可随便解释监规,动辄以毁辱师长、告讦肇事严惩监生,监生被杖决、关小黑屋挨饿是常有的事――

赵博士喘气稍定,见除了张原以外,另有魏大中,拱手问:“叨教毛监丞,张原、魏大中犯了何事,要受竹笞?”监丞正八品,博士从八品。

毛监丞怒喝:“本官惩办违规监生,要你多嘴!笞十,痛决!”

赵博士忍气问:“还犯了甚么监规?”

张原此次没筹算逞强了,若要向这类小人下跪,他宁吃面前亏,说道:“毛监丞说门生屡犯监规,却不知门生犯了哪些监规,请毛监丞明示?”

张原道:“魏大中是初犯,口头警告便可,缘何要与我同受杖责?”

赵博士道:“我是张原的主讲教官,应当比毛监丞更体味他,张原好学长进,课业昨日还得顾祭酒盛赞,为人也是谦柔恭谨,那里会不敬师长,若只是更调号房之事,决不至于竹笞,毛监丞莫要滥用监刑!”

毛监丞大怒,嘲笑连连,说道:“好一张钢齿铁口,公然不是善类!哼哼,我知你善纠结诸生聚众肇事,现在你倒是纠结诸生来闹啊,本日我就要杖责你,你待如何?――摆布,给我按倒,痛决十下。”

毛监丞“哦”的一声:“你便是与张原换号的监生,好大胆量,不晓得这是违背监规的吗?”

毛监丞嘲笑道:“赵博士,鄙人在绳愆厅法律,你为何横加干预!”

在号房前,阮大铖碰到魏大中,便仓促说了张原被毛监丞带走的事,又仓促忙忙去找赵博士和岳助教去了――

毛监丞道:“他二人暗里更调号房,违背监规,赵博士身为师长,是不是怠于师训啊。”

毛监丞欺张原年幼,觉得本身这般声色俱厉地列举张原罪过,张原必吓得下跪告饶,但听张原说道:“那日进餐门生有没有大声鼓噪自有人证,至于说门生擅自与人互换号房那更是无端的指责,门生与魏斋长换房,是向办理壬字班的刘学正禀报过,刘学正同意了的――”

张原不动声色道:“监规没有规定监生必须跪监丞。”

张原道:“请毛监丞出示集愆册,让门生晓得罪在那里?”

张原看了一眼魏大中,心道:“魏斋长你跑来干甚么!”道:“任凭毛监丞措置。”

“秉公法律。”张原笑了笑,说道:“那教唆毛监丞来难堪门生的人能给毛监丞甚么好处?毛监丞给人当马前卒不考虑利弊吗,那人必定给不了毛监丞多少好处,却让毛监丞成了门生的死敌,除非毛监丞现在能整死门生,若只是杖责的话,门生会有抨击手腕的,毛监丞要奉迎下属难堪门生,也该多体味一些门生的环境,莫非毛监丞觉得杖责门生为下属出了气,门生就如许忍耐了?又或者毛监丞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整死门生,但这也要问问这堂上监差肯不肯做虎伥,门生的两个兄长都在监内,门生的教员焦太史就住在四周的澹园,这些毛监丞都应当考虑全面才是。”

毛监丞不知怒从何来:“你真觉得本官不敢惩办你吗,本官责打过的监天生百上千,若被威胁两句就不敢管的话,那本官就不会在这里做监丞了!”

“停止!”

这时,绳愆厅外有人道:“毛监丞,门生广业堂壬字班斋长魏大中前去返话。”

……

张原不疾不徐地说着,毛监丞听来倒是惊心动魄,他的确没考虑那么多,只是操纵手中权力惩办一个监生罢了,这算得甚么,他又不是第一次惩办监生,但此时面对张原冷冷的目光和貌似平平实则狠厉的口气,毛监丞不觉倒抽一口寒气,心道:“这小子不但不是善类,还是个狠货,听他话里的意义,对宋司业与我暗害之事仿佛一清二楚,他说教员是焦太史,不知是真还是假,焦太史与顾祭酒但是很有友情的――”

魏大中躬身道:“门生与张原同班,想必毛监丞有话要问门生,便来候命。”

张原被毛监丞带走后,那手里拿着麻背弓的执役从西讲堂屋角钻出来了,方才他看到毛监丞过来就悄悄躲了,这执役有些惶恐地问阮大铖:“阮公子,张公子犯了甚么事?”

毛监丞不敢说张原盗窃了,说道:“张原言语放肆,不敬师长,莫非不该严惩?”

但自永乐今后,监丞权力受限,不能随便措置监生,监生逐步活泼,孝宗天子即位时,要在万岁山建棕棚以备登临了望,北京国子监有个名叫虎臣的监生上疏劝止,把国子监祭酒吓得半死,恐怕监生肇事扳连到他,就把虎臣绑在彝伦堂前的树上等待天子降罪,不料弘治天子传旨慰谕说虎臣劝谏得对,棕棚已停建,弄得祭酒大为惭愧――

毛监丞看不得张原那安闲安闲的模样,怒道:“人证在此,你还敢这么放肆吗!”

魏大中迷惑,不明白这毛监丞说这些话做甚么,道:“若毛监丞要惩罚的话,门生甘心与张原同受。”

“哈哈。”毛监丞拣到宝一样叫起来:“本来是违规在先,是次日才向刘学正禀明的,张原,你还敢抵赖吗?”

那日在会馔堂,毛监丞小题大做地呵叱张原,阮大铖就感觉毛监丞是成心刁难张原,这些天他与张原朝夕相处,很佩服张原的好学苦读和制艺才调,这时见毛监丞把张原带去绳愆厅鞠问,心道:“张原没出过国子监,读书勤奋,又能犯甚么监规,只要换号房这件事了。”对那执役道:“没犯甚么事,是这毛监丞成心刁难,你也看到了,凭白就说张介子盗窃弓箭,真是岂有此理,我这就找赵博士、岳助教去。”

魏大中道:“门生也知违规,次日一早便向刘学正禀明,刘学正同意换号房――”

广业堂的赵博士抹着汗赶到,前面跟着的是阮大铖。

魏大中间道:“如果因为换号房的事,那我必须去为张原分辩。”便来到绳愆厅拜见毛监丞。

毛监丞喝道:“跪下回话!”

毛监丞喝道:“刘学正有何权力同意换房,监计规定,监生不准擅自挪借别人住处――当日宣读监规时,你没听明白吗!”

各堂生员,如有违犯监规,监丞会登记在册,初犯则口头警告,再犯就要决竹篦五下,三犯决十下……这些张原都体味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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