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朝中无人莫经商

张原、张岱对视一眼,二人忍着笑,齐声道:“燕客一贯胡说八道,姐姐莫要听到他的。”

张萼现在也晓得张原从董氏沉船里发了一笔大财,张萼固然心直口快,但不是傻子,也知这事短长,当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胡说。张原投资翰社书局和盛美号布行都是以他三兄弟的名义。这让张萼很对劲,介子还是很顾兄弟交谊的——

张萼暴跳起来,嚷道:“好哇,张宗子、张介子,你二人瞒得我好苦,这那里是兄弟,的确卑劣!”

蒲月二十八日,“盛美商号”的合伙左券也已订立,张原将一万两银子交给姐姐张若曦,这些银子将用来收买蚕丝、购买织机、招揽织工,遵循张原的意义,盛美商号还要设想一个标记,也就是商标,店铺门前要有夺目标标记。出售的每匹布的布头也要印上这商标,当然,店铺门前的商标要大,布头上印的商标有瓜籽粒大小便可,这商标一时想不好,也不要急,多设想几个再决计。要让人看了就记得住,一旦定下就不能变动,不要过两年又换个标记,那是笨拙的——

张萼也甚是懊丧,来回跑了三十多里路,自幼没吃过如许的苦,愤怒忿骂着秃驴和酸儒,沐浴睡觉去了,明天他实在是累到了。

张岱无法道:“介子,你看燕客这如饥似渴的模样,怕不要吓坏那女郎,那女郎怕是不肯与我们同舟了。”

张萼道:“莫非会写些臭八股、歪诗词就是才子了,我博陆斗牌、射箭走马、挝鼓唱曲、拨阮投壶,样样来得,岂不能称作纨绔才子,对了,那西湖狐仙女郎吟过两句诗‘现在男人知多少,尽道官高便是仙’,这岂不就是暗赞我,我视功名如粪土,不象你两个尽道官道便是仙,一心只想着科举成名。”

从青浦陆府去东佘山眉公山居来回有三十余里,张萼急着赶路,顾不上叫藤轿,从傍晚酉时初解缆,戌时末才返来,见到张岱和张原就大呼道:“腿都快走断了,腿都快走断了。”一屁股坐在酒徒椅上,小厮福儿从速过来给三少爷捶腿,陆氏仆人上茶。

张萼道:“那你们一返来也应当当即奉告我嘛,竟然瞒到现在,可恼!可爱!”

张岱摇着头笑:“燕客,你倒是大言不惭,敢称才子。”

张萼主动道:“我这就去东佘山奉告那王微姑,邀她明日与我们一道出发。”说罢,让陆大有带路,带上能柱和冯虎兴冲冲去了。

当日下午,张原与杨石香、陆韬、洪道泰立下了翰社书局入股的左券,十二名股东各持一券,书局暂由杨石香、陆韬和洪道泰办理,遇事三人共议,将聘请精通做龙门账和四脚账的人卖力核算翰社书局的银钱收支,按期体例“进缴表”和“存该表”,每年各大股东齐聚考核,翰社书局不是小打小闹的小书坊,要有长远生长的目光,月计岁会,必须松散——

张岱忍着笑,问:“这么说你白跑一趟了,我就晓得你去就会好事,这下子那狐仙女郎不会与我们同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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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萼忙问:“甚么女弟子?”

张岱便将那日去东佘山拜访陈眉公,介子与陈眉公、王微姑别离对弈之事说了,张萼连叫:“妙极,妙极,本来那女郎并非良家,那恰好勾搭。”又大发感慨道:“这人间美女都藏在深宅大院,我等想看一眼都难,天教有这一等曲中女子,既仙颜又多才,可慰我等才子寥寂。”

同一日,陆韬向父亲陆兆珅禀明,与山阴张氏合办“盛美商号”,运营棉布、丝绸、织绣,要在华亭、上海、姑苏、南京、杭州创办分号,陆兆珅道:“你看着办就是了,现在是你当家作主。与张氏合股很好,张氏是一大背景。”

张岱笑问:“燕客,如何样了,见到狐仙女郎没有?”

傍晚,张原兄弟三人清算好行装,筹办明日一早出发,张岱问张原:“介子,要不要派人去东佘山奉告陈眉公一声,就说我等明日出发,若眉公女弟子王微姑要与我们同业,就请明日一早来青浦,如何?”

杨石香运营书铺丰年,自发得颇精商贾之道,但与张原联络,发明张原在经商方面的学问远胜于他,杨石香的家庭书坊只要一本收支账,“进缴表”和“存该表”他倒是传闻过,这是办理赋税的老吏和大商贾聘请的账师才有的本领,是万历以来才呈现的新式记账法,没想到张原也能说得头头是道,张原解释说这是对每一笔账款既登记“来账”,又登记“去账”,以反应同一账款的来龙去脉,如此,书局出入盈亏一目了然——

姐弟俩说了一会话,张若曦见夜已深,弟弟明日一早还要赶路,便叮咛弟弟早些安息,起成分开。

要经商、要发财,朝中无人是行不通的,大商贾都是延请名师教后辈读书,但愿本家有通过科举仕进的,另有就是以大笔银钱攀结朝中高官,关头时候有高官一封手札撑腰。就能度过危急,不然的话,钱再多那都是让人宰割的肥羊,以是一些家财亿万的大商贾在朝中都是有代言人的,陆兆珅原觉得本身有举人功名也勉强能镇得住了,没想到遭受董氏侵凌,差点家破人亡,血的经验哪。,以是听儿子陆韬说要与山阴张氏合股创办布行商号,当然是同意的——

张原笑道:“这怨得谁来,是你本身不肯与我们一道去访陈眉公——”

张原、张岱哈哈大笑,问那里来的和尚?张萼道:“说是宝华寺的和尚,我听那和尚说佛法没完没了,听得不耐烦,便问那和尚可识得陈宾竹,那和尚说不熟谙,还向我就教陈宾竹是谁,陈眉公就不悦了,说入夜了,让我从速返来——这酸儒,一点也不念大父与他的友情,竟不留我过夜。”

张原和张岱对视一眼,二人无语了。

张原以白银五十两酬谢柳敬亭,柳敬亭却只肯要二十两,只当是张原这些日请他平话,每日报答一两银子,张原也就作罢,二十八日一早送柳敬亭和陪侍小僮上船回杭州,相约下次杭州再见——

张岱笑道:“就是前次在西湖月夜碰到的阿谁似狐似鬼又似仙的女郎,倒是陈眉公的女弟子——”

张萼白眼向天道:“罢了,兄弟也是靠不住的,见色忘义——”抱怨了一阵,却又道:“大兄,快把那日之事与我细心说说,竟有这等艳遇,真是巧极,那日我追到岳王坟摔了一跤,爬起来看时,就已踪迹不见,真觉得是鬼。”

张岱道:“不是紧接着就去华亭了吗,谁耐烦在那当口和你说这些。”

张若曦过来问:“燕客他骂谁,甚么秃驴、甚么美女?”

杨石香心道:“所谓天纵其才、高深莫测,就是指张介子如许的人了,如许的奇才我杨石香平生仅见,看其立文社、建书局,胸有弘愿啊,八股文作得好、情面又练达,如许的人不青云直上更待何时!”

张萼喝了几口茶,说道:“倒霉,没见到美女,和一个酸儒、一个秃驴胡扯了半天,大谈甚么儒释合流。”

蒲月二十九日辰时初,张原一行二十人来到青浦城南大黄浦船埠,筹办乘船溯流至薛淀湖,再转到大运河去姑苏——

张岱也笑。

张原道:“我晓得,我到南京后就以驿递给周王府发信扣问,看父亲解缆了没有?”

张原笑道:“三兄还是有分寸的,貌似恶俗却有真气,嗯嗯,童真说啊。”

张若曦在弟弟张原房里坐了一会,看着弟弟给母亲写信,想着明日一早弟弟一行便要分开青浦,张若曦内心非常不舍,待张原写好信,她取过来看,笑道:“华亭倒董之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呀,你胆小妄为,就要让母亲叱骂你才好。”嘻嘻的笑,又道:“不知父亲有没有从开封出发回籍,你到了南京要重视探听一下,父亲若返来必然要颠末南京的。”

来船埠为张原兄弟三人送行的青浦诸生稀有十人,一一道别也很要一些时候,张原正揖让间,俄然看到一个披发孺子杂在诸生间,这孺子年约十来岁,左眉有一粒红痣,见张原看到他,乃上前叉手道:“张相公,我家女郎已经到了,在那边香椿树下。”

那册时文集子也选评已定,只待刊刻印刷了。这将是翰社书局刻印的第一本书,松江之事大抵已了。张原与大兄张岱、三兄张萼要去南京国子监就读,他们是端五节后从山阴出发的,这都已经蒲月尾了,在姑苏还要担搁几天,以是必须抓紧上路,宗翼善随张原去南京,张原在南京读书,他就去帮忙焦太史清算藏书楼书目,宗翼善的父母临时留在青浦,待张原年底归绍兴时,宗翼善再把双亲接去,青浦离华亭太近,宗翼善不大放心,还是想让父母在山阴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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