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女郎笑如王师妹

张若曦猜疑地看着弟弟张原,张原含笑道:“姐姐这么看着我做甚么,莫非不信我说的话?”

拜别期近,张若曦眼圈微红,说道:“小原,若父亲到了南京,千万请他白叟家到青浦来小住几日。”

张原笑道:“我只是概论,你要拈出钟惺写得最好的一两首诗来驳我,那就无趣了,不以下棋,不以下棋。”

顺水行舟比较慢,船底流水声汩汩,张岱与王微论诗,王微安闲说本朝诗家轶事,从高启到王世贞,再到万历三十八年庚戌科探费钱谦益,对各诗家诗风名作侃侃而谈,如数家珍,张岱大为佩服,赞道:“女郎可谓美人学士,张岱佩服。”

张萼倒是听得不耐烦了,说道:“本朝墨客都没甚么好说的,好诗都被唐朝人写尽了,偶有漏网,早有苏东坡、黄山谷辈拣去,到了本朝,都是陈词谰言、残余!”

张原只笑着点了一下头,自去船头看船工解缆行船,挥手与岸上亲朋道别,待船离船埠远了,这才回到主舱,却见大兄宗子、三兄燕客都有点被这女郎迷得神魂倒置了,这也难怪,这女郎的确斑斓,好似经过后代电脑软件润色了普通没有半点瑕疵,若张原只是本来的张原,只是十七岁,必定也会色授魂与的,而现在的他当然要比大兄、三兄显得妥当淡定一些――

张萼问:“放在李杜欧苏面前如何?”

张萼眼睛都移不开了,目炫神迷,如许的绝色平生仅见,又感觉这女郎的金陵口音也是极好听,连声道:“能够能够。请。”

小兄弟二人很欢愉,表示今后也要和介子娘舅普通去南京读书。

王微记得这个张萼。那夜在西湖舟中拍着船舷嚎叫《单刀会》的就是他,还自称视功名如粪土,当即敛衽福了一福。说道:“多谢张相公美意相邀,小女子叨扰了。”问:“现在能够上船了吗?”

张萼一竿子把大明朝的墨客全数打翻,仿佛写诗是夺宝普通,好诗已被抢光,明朝的诗破铜烂铁没甚么意义了。

王微含笑,目视张原。

张原道:“是陈眉公女弟子,家在南京,要搭我们的船同业。”

张若曦又道:“你年前从南京回家,也枉道过来看看姐姐。”

张原熟知晚明史,对公安派、竞陵派还是有点体味的,说道:“我三兄燕客是富朱紫,非珍羞甘旨不入口,我没有那么抉剔,钟惺、谭元春的诗我也读过一些,的确不过尔尔。”

上回在西湖断桥同舟借渡,月夜昏蒙,张萼只感觉这女郎美,到底如何美却没看清楚。这时在蒲月阳光下,纤毫毕现。起首是感受这女郎肤白,露在交领布袍外的那截脖颈颀长莹秀,说是羊脂美玉也毫不夸大,神采又似三月桃花,粉白里透着绯红,深黄色的宽沿竹笠浅压至眉,更显眉若翠羽,唇若涂朱,特别是那双美眸晶亮娇媚。好似会说话普通――

王微见张原、张岱上船,起家万福道:“多谢两位相公肯让小女子乘船,叨扰了。”

张原看着这女郎笑起来的模样,不由怦然心动,不知为何,感觉这女郎有点象婴姿师妹。

便有一个彪形大汗从树下挑起一担行李走过来,王微称呼这大汉“姚叔”。另有一个十2、三岁的小婢,连同那披发孺子,王微这边统共四小我,张萼在前带路,王微四人跟着走下高高的石阶――

张原摸了摸两个外甥的小脑袋,笑道:“娘舅小时候还真没你们两个乖,你们两人大字都写得那么好了,娘舅都佩服你们。”

青石台上诸生顷刻温馨下来,看着这个衣裳素雅、绰约如仙的女郎一步步走下石阶,目不斜视径直走过踏板上船去,诸生比及看不见了才收回阵阵感慨,纷繁猜想这女郎到底是甚么人?

王微道:“不然,当世如公安三袁、竞陵钟谭,都讲究不拘格套、独抒性灵,好诗屡见。”

这女郎的确有才又傲气,张岱感觉本身论诗还真胜不过这女郎,眼望张原,心道:“介子诗也读得未几罢,这下子让这曲中女郎把我们山阴张氏三兄弟都能鄙视了。”

张原浅笑道:“若我去酒楼用餐,嫌那酒菜不好,店家说张相公既如此说,想必厨艺赛过鄙人,鄙人倒要就教――那我该如何是好?”

张若曦道:“好了,我也懒很多问,你在外肄业,可不要太荒唐。”

王微有些气恼,神采泛红,仿若三月桃花,钟惺、谭元春是她极推许的诗家,特别是谭元春,还曾指导过她的诗作,道:“这位张相公既如此说,想必诗作赛过钟、谭了,小女子倒要请教――”

来为弟弟送行的张若曦看着这女郎下了船,惊问:“小原,这女子是谁?”

张原这般攻讦钟、谭,让王微感觉颇不平气,但张原这话明显是很有见地的,起码是读过钟、谭的诗才气说得出这类话,曼声吟道:“夕照下山径,草堂人未归。砌虫泣凉露,篱犬吠残晖。霜静月逾皎,烟生墟更微。入秋知几日,邻杵数声稀――如许的诗放在晚唐,岂会输给刘长卿、钱起辈?”

张萼:“公安三袁晓得,竞陵钟谭,没传闻过。”

张原道:“我虽不善于作诗,但观赏的目光却有,钟、谭为诗倡导性灵,却矫枉过正,孤峭幽深,让人费解,他二人的很多诗只要他们本身看得明白,独占会心的情境却艰于表达,这还是心手不呼应之故。”

张萼当仁不让道:“大兄、介子,我去接那女郎下船。”快步拾级而上,走到香椿树下,向那女郎一揖,说道:“小生山阴张萼,昨日傍晚曾到眉公山居……哦,小生上回自报过姓名了。”这才昂首细看这女郎――

张原坐在一边浅笑聆听,很少插话,但他有如许一种感受,这女郎很在乎他的态度,每说到对劲妙处,就向他看过来,盈盈双眸似在问:介子相公觉得如何?

张若曦忙道:“娘亲和你娘舅谈笑呢,你介子娘舅自幼喜好读誊写字,很灵巧――”

王微美眸上翻,暴露敬爱的眼白,说道:“不与你说了,莫非写诗之人非得个个是李杜欧苏――这位张相公莫非只知有李杜欧苏这几个诗家?”

张原、张岱告别陆韬、杨石香诸人,上了那艘三橹浪船,这船可载4、五十人,张原一行二十人连同王微四人另有四名船工统共不过三十人,以是舱内显得非常宽广,张萼早早就跟从王微上船了,正与王微对坐说话,彬彬有礼的模样。

张岱、张萼皆笑,女郎王微也以手掩唇,笑个不住,却道:“两位张相公都是强辩,强词夺理!”

张原点头道:“姐姐放心,我记下了。”

女郎王微巧笑嫣然,说道:“名动松江的小三元张相公是这么谨慎眼的人吗,就揪住我的话不放!”

张萼大喜,洋洋对劲道:“这是陈眉公女弟子,欲回南京,眉公嘱托与我们同业。”

大黄浦由西向东从青浦县城南郊奔腾而过,船埠上,大块青石铺砌成的石阶层层叠叠,这些青石长年累月被踩踏得平整光滑,隆冬阳光晖映,青石与河水一起闪亮,临水青石台尽是送行的诸生和陆氏的家人,与这边的喧闹热点气象构成光鲜对比的是:十丈外的高岸上,几株高高矗立的香椿树间,一个身穿月红色布袍、梳着女冠道髻的妙龄女郎娉婷而立――

这话锋利,击中张萼软肋,张萼读过的诗的确未几,只知李白、杜甫、欧阳修、苏东坡、黄庭坚几人,这下子被女郎点破,幸亏张萼脸皮厚,并不羞惭,说道:“既尝过珍羞甘旨,再让我去吃粗茶淡饭,那的确是生不如死。”

张原承诺道:“好,必然来。”

王微嘴角一勾,似有讽刺之意,说道:“钟是钟伯敬,谭是谭友夏,都是当今诗文名家。”

如许的美人岂不是上天对男人的恩赐,艺妓风骚才气安抚生命的狂躁和寥寂,张萼就是这么想的,他倒不是因为妓女轻贱能够随便玩弄。就是感觉这人间有妓女才更出色嘛。

灰褐色的树干,淡红色的小花串串悬垂,蓬起的树冠在地上构成班驳树影,那腰肢轻束、宽袖低垂的道冠女郎就立在树荫里,见张原诸人抬眼朝她这边看过来,乃安闲戴上手中的宽沿竹笠,走出几步,立在阳光下,好似名花玉树般夺目――

青浦诸生闻言不堪歆羡,便有吟“有美同舟,颜如舜华”者,有唱“有美人兮一见不忘”者,一时酸气高文,丑态频现――

隔了十丈,脸孔尚看不清楚,但那绰约的身姿、窈窕的身形就已显倾城之相,船埠上为张原等人送别的诸生都延颈相望,纷繁问这女郎是谁?

箱奁行李已经搬运上船,船工立在岸边等待开船。

张若曦“嗤”的一笑,用手里的纨扇拍了一下张原的手臂,说道:“你诚恳吗,我可没看出来,你是自幼恶劣――”

一边的履纯顿时接口道:“娘亲,介子娘舅小时候也玩皮不听话吗?”

履洁问:“介子娘舅有我乖吗?”

张岱道:“好说,好说。”虽已是第三次看到这女郎,仍然感受冷傲。

张原正色道:“姐姐还不晓得我吗,自幼诚恳。”

王微翠眉微蹙,看着张岱、张原二人道:“两位相公另有甚么高见?若没有,就请不要谈诗了,不以下棋消磨永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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