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微吃了两小碗青浦粳米粥,漱口净手,取一卷《隐秀轩诗》在篷窗下浏览,《隐秀轩诗》就是竟陵钟惺的诗集,王微读了一首“亭皋木叶下”,轻诵道:“如何故交影,更作霜天别,是夕灯外菊,同心照迟暮。”越感觉清秀可喜,对张本来前对钟惺的攻讦更不觉得然了,很想再与张原辩论一番――

范文若俄然想起一事,问:“王微女人从佘山来,可知山阴张介子还在青浦否?”

因为气候酷热,张原等人午后就没有持续赶路,要在朱家角镇歇一夜,明日一早再出发――

正这时,听得乃声响,一条丈八小舟在浪船边泊岸,见一个三十多岁、身穿玉色直裰的士人上了岸・说道:“在这里用些茶饭再去青浦。”

范文若点点头,说道:“王微是南京旧院幽兰馆马湘兰的养女,能诗善画,自客岁以来艳名大著,已与旧院名姬李雪衣齐名,据传尚未梳拢,仍然完璧,年初有徽商欲以令媛为其梳拢遭拒,与其假母马湘兰一样很有侠气。”

范文若“哦”的一声,说道:“王百谷先生前年也仙逝了,才子名妓化蝶而去了。”

张萼道:“范兄说得是,董其昌半死不活了,怕他怎的,来来,喝酒。”

薛童便是阿谁眉间有痣的披发小童,从速取了一把牛筋弹弓,另有一袋遴选好的小石丸,送到王微面前,王微觑准柳树鸣蝉,弹弓皮筋一响,那只正叫得起努力的蝉叫声戛但是止,柳叶簌簌,一只黑蝉落到岸边地上,折腾几下,不动了。

范文若含笑问:“是要让拂水山房社并入翰社吗?”

范文若来见张原不是谈王微的,话锋一转,说道:“介子贤弟,你这回名要传到京师去了――”

王微黯然道:“是呀,我养母平生痴恋百谷先生,临终犹诵百谷先生写给她的诗。

范文若大喜,忙问:“张介子现在那边?”

张原、张岱、张萼都是大笑,张原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范文若道:“三位与美人同舟,却不知美人来源吗?”

响中午末,船到了薛淀湖,张原一行在湖东岸的朱家角镇用牛●-,王微不肯下船,只让姚叔去买了一些酒食蔬果在船上吃,酒肉都是姚叔和那披发小僮食用,王微让小婢从行李中搬出一个红泥炉,引火燃炭,用一个瓦钵煮青浦粳米粥,王微亲身掌勺,炒了一盘苦瓜和一盘青藕,两样小菜,一钵粳米粥,这女郎饮食很简朴,讲究的是鲜洁洁净。

范文若点头道:“蒙古鞑子的确猖獗得很,频频犯边,在大同那边要立军功是要轻易一些――”有句话没说,那就是“死得也快”。

范文若又问了一些豫园雅集的事,得知来岁三月间将在山阴停止翰社社集,喜道:“那我是必来的,那将是一场嘉会。”

觥筹交叉,酒食过半,范文若笑道:“客岁我曾想邀介子贤弟入我拂水山房社,本日方知介子贤弟更有弘愿向,翰社初立,名声已远胜拂水山房社了。”

张原号召范文若一起用酒饭,说道:“真是巧遇,竟在这里碰到范兄。”

范文若笑道:“我是特地从长洲来青浦访贤昆仲的,若不是在岸边碰到王微女人,差点就错过了。”

张岱道:“公然曲直中女郎,也的确是才女,今之薛校书也。”

张原笑道:“知我者,范兄也――若范兄不肯,鄙人也毫不敢多言,我们今后还是是老友。”

张原道:“原辽东总兵杜松罢免归乡,现在是否住在昆山?我有一健仆想参军,我想托在杜总兵门下。”

张原道:“记得,丰颊美髯、边幅堂堂的那位。”

王微道:“三年前在金陵旧院幽兰馆・小女子聆听过范孝廉的清言。”

范文若道:“知无不言。”

张原心道:“大明朝上高低下现在还只知蒙古部落是威胁,却不晓得努尔哈赤已在磨刀霍霍。”又想:“就不晓得此次能不能赶上杜松,如果遇不上莫非我就听天由命了?万历四十七年,当时我已经在京师了吧,岂能坐视那场窜改大明朝国运的惨败!”说道:“那明日便先绕道去昆山贞丰里。”

张原讶然,沈万三故居不是在周庄吗,莫非周庄现在就叫贞丰里?

王微道:“小女子访云间陈眉公・现乘船回金陵。”

张原笑道:“范兄已经是举人功名,插手翰社真是屈尊了。”

范文若道:“这个杜总兵我传闻过,他是昆隐士,但迁徙去了延安卫,他是将门出身嘛,也就是军户,初级军户――”

岸边的范文若转过甚来,见那艘浪船篷窗暴露一个仙颜女郎上半身,谈笑晏晏,范文若感觉面熟,一揖道:“小娘子认得长洲许文若吗?”

王微道:“在镇上酒楼用饭・范孝廉到船上等吗?”

却听范文若又道:“这杜总兵兄长就住在昆山贞丰里,上个月归天了,杜总兵既已解聘,没有军务在身,想必会返来祭奠其兄的吧――我之以是晓得其兄长归天之事,是因为杜家有个后辈拜在吾友王焕如门下肄业,因为是军户后辈,颇受同窗冷酷,王焕如就是客岁随我来青浦的四人之一,介子贤弟另有印象否?”

张原道:“陈眉公托我兄弟让她乘船同去南京,她是眉公的女弟子。”

范文若笑道:“何必绕道,我从长洲来,就颠末端贞丰里,贞丰里也是名胜之地,有国初大富豪沈万三故居。”

范文若道:“拂水山房社是否并入翰社,这个我作不得主,需求社中同仁共议,但我能够先插手翰社。”

范文若道:“我自去镇上寻他。”带了一仆一僮往镇上去,在东市一家酒楼见到了张氏三兄弟,范文若客岁在山阴见过张岱、张萼,此番再见自是甚欢――

范文若略一回想,恍然道:“哦,你是王微女人――女人缘安在这里?”

王微听这声音有些耳熟,抬眼看时,认得是姑苏范孝廉,几年前到过南京旧院“幽兰馆”访她假母马湘兰,当时她才十三岁,范孝廉是受姑苏王登之托给马湘兰送来其新作传奇《彩袍记》,王登是马湘兰倾慕的才子・不过当时已过年七旬,白发苍苍了――

薛童赞道:“微姑打得好准。”

午后光阴悠长,浪船泊在漕河边柳荫下,水面风来,也不感觉暑热,这船上除了两个留守的船工外,就是王微四人,其别人都去岸上用餐了―

张原心头一凉,延安卫,他这时候哪去得了延安卫,这么说萨尔浒之战,他无能为力了?

张原直言道:“范兄,你我友情匪浅,我就直言了,我此次本就筹算去姑苏拜访范兄,为了就是翰社之事―”

另有一只蝉,许是被这女郎的弹弓之技吓到了,噤若寒蝉,无声无息。

王浅笑道:“那真是巧了・这就是张介子相公的船,介子相公要去南京国子监肄业,说了顺道要去姑苏探友,却本来就是范孝廉吗,真是巧极。”

范若道:“我想问一句,可否既插手拂水山房社,又插手翰社?”

范文若笑道:“好险,我本年高寿三十有五,如果来岁,就不能插手翰社了。”忽问:“不会来岁就因超龄把我肃除出翰社吧?”

王微最喜交游,唤道:“范孝廉,小女子王微这厢有礼了。”

傍晚时分,张原与范文若在漕河边漫步,张原想起一件首要的事,他在青浦问了几个生员都无人晓得,张原问:“范兄,我有一事向你探听――”

王微读一首诗,谛思半晌,看岸边柳枝低垂,轻点水面,非常平静,却有两只蝉突然鸣叫起来,此起彼伏,聒噪不已,王微搁动手中诗卷,说道:“薛童,取弹弓来。”

张原道:“我这仆人是贱民出身,想去北边杀敌建功,挣一个明净出身那杜总兵身经百战,临时解聘,想必不久就能起复。”

范文若道:“张介子是我老友,我在长洲听闻他与董翰林――听闻他在上海豫园大会松江诸生,特地赶来相会,就怕错过了。”

张原道:“忸捏,弟只是不忿董氏胡作非为,这才与松江诸生一道控告董氏,现在恶名远扬,实非弟所愿。”

张原道:“当然能够,翰社包涵并蓄,不会有流派之见,只要肯遵循翰社三大规条,便能够入社。”立即将翰社三规条说给范文若听。

范文若笑道:“何至于此,既愚兄所见所闻,对于介子贤弟在华亭所为,誉多毁少,以是介后辈不必忧愁,人间本无责备之誉,名声显扬,谤亦随之,这都是免不了的。”

王微将弹弓交给薛童,说道:“和癖婆婆比拟・差得远了。”

范文若道:“尊介既要参军参军,这金山卫就近得很,何必求一个解聘的总兵!”

范文若问此番倒董颠末,张原除了沉船捞箱,其他事都一一说了,范文若叹道:“我在姑苏也听闻董玄宰的两个儿子为害一方,却未想到竟敢逼死生员,还想焚屋来构陷诸生,这真是多行不义终自毙了。”

王微讶然道:“范孝廉与张介子相公是旧友吗?”

张萼忙问:“范兄认得那王微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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