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三人唯唯称是，至二鼓时告别回船埠，宗翼善就留在澹园，他的行李已经过来福、冯虎去船上取来…焦润生送张原兄弟三人出门时，相邀明日中午来澹园赴宴。
焦道：“莫要藐视天下做学问的人，南监祭酒顾太初治学松散，我也经常向他就教。”
张原道：“峻厉一些也好，只不要动不动就要打要杀，那谁敢退学。”
张原、张岱听焦讲了小半个时候，感觉收益甚多，焦的学问务实、夷易，绝非王学末流空交心性者可比，张原道：“国子监的教官那里有教员讲得这般透辟，门生不去国子监了，就在澹园陪侍教员，耳濡目染，也胜似在国子监吧。”
焦润生道：“燕客兄莫藐视监内学官，对外人是没甚么权势，但对监生，那是居高临下，现在还好些，少有体罚，而在正德之前，学官动辄责打监生，把监生打死、打残了的都有。”
焦润生道：“恰是，洪武、永乐年间，朝野百废待兴，急须大量文官，国子监监生肄业后可赴吏部选官，并且多得美官，以是监规虽严，还是有诸生主动入监，近百年来，特别是嘉靖后，进士独重，不是进士出身的官至四品知府就到顶了，绝无能够再往上升，并且在宦海上易受架空和遭冷眼，进士出身的即便遭免除也多有起复之日，而举贡出身的，一旦罢官就再不会有人提起，直接从吏部除名，以是有志气的士子皆不肯通过监生来仕进，怕受人轻视，甘愿苦熬生员或举人，只盼一朝中了进士扬眉吐气――当然，贤昆仲是为来岁乡试来肄业备考的，并非为通过监生来仕进，那又大不一样了。”
年已七十有五的焦每日手不释卷、笔耕不辍，这时正在藏书楼清算他近几年在金陵、新安讲学的条记《焦弱侯问答》，见到张原和宗翼善，焦甚是欢乐，却道：“张原，你此次在华亭的事闹得也忒大了，南京六部都传得沸沸扬扬，好些官吏循本追源，晓得你是我的门生，就问到老夫这里来了。
张岱点头道：“焦兄说得是，我听父辈谈掌故，洪武时祭酒宋讷以严苛著称，监生不堪虐待，有的吊颈而死，有的被活活饿死――”
学澹园占地不过4、五亩，屋舍、亭池、花木布局精当，进是照壁，厥后是厅堂，两侧有茶寮、琴室，一座两层三楹的藏书楼最为夺目，藏书楼后是起居的内院，内院右边有座佛堂，青灯蒲团，黄卷满帙，焦崇佛，主张三教合流，对佛教典范多有研读――
翻阅查找南京国子监质料，为百把个字破钞大量时候，争夺明日多更一些吧。
正四品祭酒是国子监正印官，相称于中心大黉舍长，普通不会亲身讲课――
张萼道：“好好好，不说你，一起去吧，说不定明日入监后就不轻易出来了，幽兰馆那女郎但是每天盼我们去，望眼欲穿呢，我们于心何忍。”说着哈哈大笑――
张原道：“教员经验得是。”
张萼急扭头看时，但见一叶小舟不知何时泊到了浪船边，女郎王微立在舟头，抬头看着他兄弟三人，脸有嘲弄的笑。
张萼当即发起：“去武定桥访王微姑如何，趁便看望李雪衣，对比一下王微姑与李雪衣谁曲直中第一名妓？”
焦笑道：“老夫大哥体衰，来日无多，著书犹恐不及，没有太多时候教诲你们，国子监博士、助教、学正当中也多有饱学之士，三人行必有我师，只要肯学，无处不是学问。”
张原道：“三兄让我莫绝望能够，却不要动辄说我假道学――”
焦润生道：介子贤弟，有一事我要提示你，南京国子监司业宋时勉是董昌弟子，恐怕会刁难你，当然，顾祭酒与家父很有友情，前些日顾祭酒来澹园与家父论金石学，家父说及你们兄弟将至国子监肄业，顾祭酒说他最喜少年才俊，顾祭酒会予以关照的，你本身常日略微留意一点便是了。”
张萼嘲笑道：“一个五品学官能把我们如何样！”
当日傍晚，张原兄弟三人在船埠四周酒楼用罢晚餐，渐渐踱回秦淮河边，坐在船头乘凉，见六月十七的圆月洁白如明镜，波心荡，静月无声，张岱难过道：“如此好月，挺尸卧耶？”
焦润生发笑，说道：“那是正德之前才有的事，当时学官威权重，监生畏学官如虎，近年倒过来了，监生趾高气扬，学官不敢管束，不过顾祭酒上任传闻要严加清算了。”
张原恭恭敬敬道：“门生不敢阄事，只是适逢其会，董氏鱼肉乡里，民愤极大，终有堤溃发作之日。”立即将当日之事很有详略地向焦教员禀明――
张萼这监生是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买的，反而不消退学测验，直接编入公理堂学习，想必南京礼部和国子监官员都清楚，对这些例监来讲，考也是白考，莫非考不好还退还他们银子不让其入国子监？
张原道：“顾祭酒学问虽好，但不会象教员您如许耐烦教我等啊。”
陡听船边一个娇脆如黄莺普通的声音说道：“燕客相公背后编排人闲话，真让小女子不齿。”
国子监司业是正五品，帮手祭酒办理监内统统事件，等因而实权的副校长，董其昌是棵大树，盘根错节，张原倒董连累起很多费事，但张原没感觉本身倒董是莽撞草率之举，他不是品德榜样，更不是好好先生，他今后还会获咎更多的人，不然的话混吃等死谁不会呢，说道：“多谢焦兄提示，我会留意的。”
实在张原有极强的自学才气，只要有书就行，之以是来南京国子监，肄业只是一个方面，别的是为了交友、为了体味南都宦海和贩子，找到社会朝政弊端、思考处理之道――
张原兄弟三人在澹园用了晚餐，拜别焦太史回止马营船埠安息，次日上午去南京礼部报名，张岱、张原都是算是岁贡，要停止退学测验，然后按照测验成绩编班讲授，南京国子监设六堂，别离是公理、崇志、广业、修道、诚恳、率性，此中公理、崇志、广业三堂算是初级班，修道、诚恳二堂是中级班，率性堂是初级班，升上率性堂，随时便能够肄业选官――
张原笑道：“三兄明日不消测验，彻夜能够去喝花酒，甚好。”
张萼道：“介子，莫要绝望，莫要假道学，一起去。”
焦风俗午后小憩半晌，本日因为张原、宗翼善这两个弟子在，兴趣高，就多讲了一会，这时便去歇息，让儿子焦润生陪客，焦润生向张原扣问翰社之事，表示他也要插手，张原天然是大为欢迎――
张原让来福和武陵在成贤街四周找一处清幽的院落，非论房钱高贵，只要离国子监不要超越两里路、清净整齐的，那就租赁下来，固然传闻监生必须住在男人监内号房，但张岱、张萼、张原都有婢有仆，这些婢仆是必定不能一起住进号房去的，必须在四周租赁屋子居住――
中午，张原兄弟三人赶到澹园…与焦教员父子共进午餐，午后喝茶论文，张原是焦的弟子，焦天然要扣问他这大半年来的学业，张原便将近来所读的书和贯穿向教员禀报，焦非常赞美…说道：“多闻、多见乃是长学问、养心性的诀窍，这个多闻多见并非道听途说，而是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这便是贤人之学，口说不济事，必要实际――”
焦沉默半晌，方问宗翼善父母安否，得知已安设在青浦张原的姐夫家中，焦非常欣喜，说道：“翼善，你父母既已安设好，那你就先在我这里帮我清算书目，然后徐图前程。”又对张原三兄弟说道：“汝兄弟三人既入国子监就读，那就要发愤好学，勿荒废光阴，新任南京国子监祭酒顾太初先生，乃是万历二十六年会试第1、殿摸索花，为人端静渊穆，学问弘博高深，鉴于近年国子监学业废弛，顾祭酒要严明规约，督诸生工课，重现永乐年间南监人才济济的盛况――太初先生是我老友，自会看顾你们，你们只须用心肄业就是，不得依着少年心性惹是生非。”
六月十六日上午，张原兄弟三人请了一个脚夫当领导，去看国子监在哪个位置…一行人由止马营船埠向东北方向而行，途中颠末端澹园，因为中午要来这里赴宴，以是这时便没出来，脚夫领着世人又行了3、四里到了成贤街，南京国子监就是成贤街北、鸡鸣寺以南，西北方是钦露台…再畴昔便是碧波千顷的玄武湖，南京国子监规制弘大，延袤数里，有监生宿舍（号房）近三千间，永乐二十年，南监鼎盛，有监生九千余人，规制之备…人文之盛，前所未有，而现在…南监式微，远不如当年盛况――
“啊！”张萼瞪起眼睛道：“大兄，你这是恐吓我吧，这是国子监吗，这的确是刑部大狱啊，我们兄弟三人千里迢迢来此莫非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