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婴姿与张原说了些闲话，一盏茶饮尽，便起家道：“我先出来了，出来好久了，我娘会找我的，下次我还来给你读书。”说罢就走了，直截了当。
王思任笑道：“你母亲派人接你归去太重阳是吧，好，你清算一下就归去吧，这几日读书也辛苦，明日登高畅意，解解读书的闷气。”
张原只好由她，王婴姿读得比磕磕绊绊的武陵强多了，声音听着也动听。
张原骑着白骡雪精，意气风发，步行固然健身，到底还是有坐骑神情，白骡雪精非常神骏，与张岱、张萼二马争驰，竟不遑多让，三人把一众侍从和声伎、另有乘轿的张卓如都远远抛在前面，早早的就到了大禹陵下，从这里没法再骑马，得步行上山，玉笥山登山石阶有一千多级，山势郁郁苍苍，山道澎湃蜿蜒。
刮风了，书房北窗外那一丛细竹萧萧的响，张原负手立在窗前，看那暮色就象是一把沾着淡墨的大刷子，刷一遍，天气就暗一些，垂垂的，那几竿细竹恍惚成水墨画――
……
山阴风俗，重阳日夙起沐浴，佩茱萸、吃栗子糕、饮菊花酒，张原家天然也不例外。
“不要不要。”张原从速禁止，又问：“上回你拿书出来，你爹爹没指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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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原喜道：“全赖教员点拨。”
且喜这日气候晴美，辰时初刻，张岱、张萼、张卓如就连袂来约张原去登玉笥山，玉笥山在会稽县稽庙门外，与会稽山相连，相传当年大禹在此山顶获得记录有江山体势的金简玉书，这才治水胜利，又因为此山岳顶形似香炉，以是又称香炉峰，乃是绍兴府名胜之一，也是会稽、山阴两县公众重阳登高首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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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婴姿笑道：“这是到你们张家了吗。”话一出口感觉不大妥，赶快转换话题道：“张兄既已读完四书条记，那么四书小题不管是正题还是截搭题，破题都难不住你了，明日我爹想必就要教你承题、原题、起讲、入题之法，这些都是八股文的头部，最是首要，我爹爹也有专门阐述这些的手稿，我去给你拿来――”
王婴姿抿了一口茶，答道：“没有啊，就是问了我一些话，然后警告我不要再到这边来――不过我想来就来，也不要紧，对吧？”
一行四十余人浩浩大荡穿城过县，出了稽庙门，张原记得前次去觞涛园也是这条路，玉笥山就在觞涛园贺家湖的西南面。
王思任上午、下午各讲了一个时候，然后考问张原贯穿了多少，一番答辩以后，王思任大为对劲，他现在发明张原的好处并不但仅是记性过人和学习刻苦，更在于不凡的贯穿力，常常举一反3、触类旁通，很多需求经历、经历才气深切贯穿的事理，张原只须他稍一点拨，小叩则发大鸣，就比如那日他以美色喻八股普通，张原接过话头就能阐扬得淋漓尽致――
张原道：“另有道试，若补了生员，还得希冀乡试落第，幸运中了举呢，当然要进京会试了，也扬教员之名。”
张原道：“就是赢了那姚秀才。”
王思任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心道：“天生此才，用于治学，当为鸿儒；用于治世，当为名臣。”想到这里，问：“张原，我想听听你的志向？”
……
小奚奴武陵一点也不想那《西厢记》了，《西厢记》里的张生底子就不读书，专想着莺莺蜜斯，哪象少爷，整天就闷在书房里，这两天少爷抓到他读书，读王老爷写的四书条记，总有十多万言吧，两天就要他读完，固然少爷赏了他一钱银子，可这银子实在不好挣，喉咙冒烟啊――
张原心道：“我若说大明朝快亡了，到时王教员你会饿死，而我就是来挽救这大明朝的，王教员你必定会瞪起眼睛、拿起竹尺揍我吧。”恭恭敬敬答道：“门生弘愿向尚未建立，下月若不能赢那姚复，那么再有甚么弘愿向都是空谈。”
王婴姿持续读书，此次她把剩下的三十多页近一万字全数读完，小奚奴武陵很恭敬地端了一杯茶出去，说道：“王蜜斯请用茶。”
张岱、张萼都骑着大马，张卓如乘轿，主子二十人，可餐班十余位少年声伎携着笙笛箫管一并前去，张母吕氏见张岱、张萼都骑马，也就承诺儿子骑白骡出城，叮嘱路上要谨慎，命武陵和大石头跟从服侍。
王婴姿拿起那卷覆在书案上的四书条记，接着小奚奴方才念过的左一行，轻声念诵了起来，甫一出声，就见张原的背影动了一下，却没转过身来，王婴姿就持续念，不间断念了十多页，喉咙终究痒痒了，想找茶喝，案上两杯茶是张原主仆的，小漆盘里有十几个橘子，便覆着书，取橘子剥吃。
嗓子干，就要不断喝水，水喝多了就要撒尿，只要就借如厕之机缓口气，每次都要磨蹭好一会，此次挨挨延延回书房时，俄然听到书房里有人在读书：
王思任问道：“你不是有必胜的奇策吗？”
王思任道：“再弘远一些。”
“礼者，仁也。仁不成名，而假于礼以名……”
张原终究回身来了，含笑道：“多谢婴姿蜜斯。”
王思任道：“依你如许的好学敏悟，本月尾便可正式动笔制艺，写出中规中矩的时文并驳诘事。”
武陵大奇：这是谁，这么好，代他来读书？
仆人来报，张公子的家仆石双来了，还送来了一筐秋白梨。
王思任笑着摇了点头，他倒是但愿张原能说出象北宋张载那样的豪言壮语呢，不料张原只是要赢那姚复，别的就是想着如何一起科考过关，实在倒是实在，就是有点俗――
张原道：“那就是来岁的县试、府试。”
王思任这日午后又去延庆寺为老衲写经了，闷了几天的王婴姿蜜斯长衫儒服的又悄悄来到前院，在转廊边听书房里武陵为张原读书，那小奚奴嗓子都快读哑了，不由内心暗笑：“这个张介子果然是怪人，不喜读书喜听书，过耳成诵就是如许的吗。”
第二天，也就是初八日，王思任公然如王婴姿所说开端传授张原承题、原题、起讲、入题之法，看来王思任之前教儿子就是这么教的，以是王婴姿清楚这些套路。
听了一会，那小奚奴搁下书出去了，等了好一会也不见返来，王婴姿便蹑足进到书房，见张原背着身子立在窗前，在看窗外的几竿细竹――
……
王思任笑道：“我是问你毕生寻求的志向。”
张原道：“奇策是有，不过也要八股写得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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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原笑了笑，心道：“想必王教员还只把王婴姿当作小女孩吧，十五岁，也的确是小女孩，婴姿蜜斯尚不解风情。”
王婴姿见张原称呼她为“婴姿蜜斯”，面上一红，说道：“没甚么了，等我吃一个橘子，我再帮你读完，也没剩多少页了。”
王思任笑道：“往长远里说。”
张原三人立足赏识陵前碑亭，一面等仆人们赶上来，却见7、八个士子说谈笑笑而来，张岱一看，对张原道：“这都是我们山阴的生员，奇了，还都是客岁事考1、二等的，此中两位与姚复干系颇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