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问道:“四品以上京官的自陈应当送呈御览了吧?”

当日傍晚,扼守山海关的兵部主事请张原、阮大铖、甄紫丹和柳东溟几人赴宴,张原扣问山海关设防,得知防备非常空虚,大明朝廷现在还未正视山海关的防备,毕竟山海关并非边卫,奴尔哈赤的兵锋离此悠远,只要到了来岁,抚顺、清河失守后,朝廷才会正视山海关的感化,当时杜松姑息任山海关总兵……常常查阅了几万字,用得上只十几个字,吃力。

……

当日傍晚,大明册封使团与朝鲜冬至使柳东溟一行百余人在通州潞河驿歇夜,从这日起,张原开端写《丁巳朝鲜纪行》,就是日记,把途中值得记录的事物都笔录下来,而后三日的日记简朴以下:

使团一行一起过滦州、永平、抚宁,沿途见每隔十里就有一座烽火台,四月初四,到了天下第一雄关山海关,若按后代的地名则是经唐山、秦皇岛来到了山海关,山海关由明朝初年中山王徐达受命修建,北倚燕山、东连渤海,故名山海关,城墙高达五丈,城楼大书“天下第一关”五个擘窠大字,后代传说这五个字出于王羲之之手,实在是瞎传,这是成化年间书法家萧显所书。

阮大铖道:“六日前就已上呈天子裁定了,前日六科廊已经把四品以上京官的自陈奏疏誊写传看,现在就等着拾遗了,都察院孙御史、吏部翁侍郎、礼部孙侍郎、国子监朱祭酒、顺天府乔府丞、翰林院王学士这些官员大家自危,我同亲左光斗扼腕不平――”

张原是代表大明天子的天使,万历天子特赐蟒袍一领、玉带一围,供张原册封朝鲜世子时穿戴,礼部还派了十六人的仪仗卤簿彰显国威,别离持有节钺、旗号、导引鼓、云锣、仪刀、豹尾枪等,张原带了穆敬岩、王宗岳、马阔齐、舍巴、洪纪、洪信六人作为贴身侍从,册封使团统共八十六人,车马划一,威仪显赫――

除了向王宗岳学拳以外,张原还向王宗岳学习女真语、向那位姓范的通事学习朝鲜语,张原习武资质平平,但学习说话他的强记才气就让人叹为观止了,一句话说一遍他就服膺在心,短短十余日,女真语、朝鲜语的平常会话他根基把握了――

“三月二十四,晨起与三河吴知县、柳县丞扳谈,夜宿公乐驿,与集之、穆叔等人小饮,遥庆谦儿三朝――”

马蹄“得得”声中阮大铖轻叹道:“待我等从朝鲜返来,只怕这些前辈君子都不在京中了,物是人非啊。”

客光先躬身道:“是。”

策马行在张原右边的副使阮大铖笑道:“张修撰,还未出京就牵挂娇妻冲弱了?”内心道:“我是行人司的没体例,推托不得,真想不通你张介子为何要讨这苦差事!”

张原没有急着拆看牛皮袋,问客光先:“你是筹办随我出使朝鲜?”

客印月在信里没有说这串佛珠手链有何意义,仿佛是客印月送张原的礼品,指顶大小的上等的东珠,一共十二颗,每颗都一模一样,在灯下披收回温和的珠光――

客光先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牛皮袋,恭恭敬敬呈给张原:“请张大人亲览。”说罢立在一边,再无二话。

客光先落落寡合,从不主动与别人说话,张原对甄紫丹说客光先是他请来的保护,甄紫丹当然没甚么好狐疑的,只以为张修撰是过于自爱,有六十名锦衣卫庇护还不敷,本身还请了内家拳妙手当保护。

张原笑问:“集之兄的家眷还未取到京中吗?”

半晌后,一身**的客光先来到张原的房间,穆敬岩和马阔齐、舍巴三人见客光先体格雄浑,都警戒起来,穆敬岩立在张原身后,马阔齐、舍巴一左一右站在客光先身边,盯着客光先,如有异动,当即擒拿。

“三月二十五,过渔阳驿,天阴欲雨,申时二刻至五里店时,大雨滂湃而下,于东岳庙避雨,雨稍歇,赶至阳樊驿歇夜……”

张原摩挲着这串佛珠手链,心想:“那红脸墨客公然就是皇太极,可惜让他逃了,下次若能再见必然不能让他逃掉,杀了皇太极即是斩了奴尔哈赤的一条臂膀。”

张原点点头,让客光先去换衣用饭,待穆敬岩和马阔齐、舍巴三人也退出房间后,他才拆看那牛皮袋,内里有一封信和一串佛珠手链,信没头没尾,字也写得很劣,是客印月的口气,说了两件事,一是那日在东岳庙碰到的红脸男人极有能够是佟奴儿的第八子黑还,多年不见,她认不大清,黑还自幼就故意计,请张原留意;二是她兄长金台吉和布扬古并不晓得她在大明都城,十四年前她分开叶赫城从未有音信传回,请张原不要泄漏她的踪迹,客光先任由张原调派,只要无益于叶赫部――

来福、武陵、汪大锤一起跟着到了崇文门外,张原骑在上回东岳庙得来的那匹栗色大顿时,招手让来福三人过来,叮咛道:“莫惹事,不得仗势欺人,无事少出城,护好家院――好了,不必再送,你们都归去吧。”

礼部侍郎何宗彦、郎中邵辅忠以及鸿胪寺、会同馆的官员为使团送行,朝鲜使臣柳东溟以下一共二十四人跟从天朝使团一道上路,这百余人的步队从大明门解缆,往崇文门而去,这日气候晴好,沿途观者如堵,再现客岁三月传胪大典状元夸街的盛况。

来福三人站住脚,看着少爷骑着高头大马、仪仗前导、车马辚辚而去。武陵眼泪都掉下来了,武陵是张原的书僮、自幼的玩伴,这些年张原外出肄业、赴考,武陵都是跟着的,以是此番别离,甚是不舍――

雨淅淅沥沥下着,张原在阳樊驿的客舍油灯下写他的《丁巳朝鲜纪行》,夜已深,正待解衣上床安息时,穆敬岩俄然叩门道:“大人,驿吏说有一人冒雨赶来要见张修撰,此人没驰名刺,只说本身姓客。”

张原骑在马背上扭头回看巍峨的内城城楼,无声道:“暂别了。北京。”内心也是依依不舍,本月二十八是小鸿渐的周岁,而后天是小鸣谦洗三朝。他年方二十,就有两个儿子了,真想多陪陪妻儿啊。但行期已定,不能逗留,让他欣喜的是穆真真临蓐顺利、母子安然,现在姐姐、姐夫也在这边,家里的事另有内兄、大兄他们能够帮衬,他没甚么后顾之忧――

张原心想:“客印月还是让他这个表弟赶来了。”道:“让那人来见我。”整了整衣冠,端坐等待。

万历四十五年三月二十二丁亥日辰时,翰林院修撰兼詹事府右春坊右赞善张原作为大明王朝册封朝鲜国世子的使臣奉旨出京,副使是行人司行人阮大铖,锦衣卫副千户甄紫丹领了左军都督府和兵部的关文率六十名佩刀校尉随行,这些锦衣卫校尉一个个飞鱼服、绣春刀,甚是光鲜,鸿胪寺委派了一名精通朝鲜语的通事卖力翻译――

张原微微点头,他现在官职低、资格浅,有力窜改东林败局,与其留在京中乌烟瘴气地内斗,还不如借出使的机遇考查辽东边备,很多事要亲历亲为才会有更深切的熟谙,纸上谈兵是无益的,万历天子命不长,三党放肆擅权也不悠长了,他现在担忧的反而是东林党人重新在朝后抨击三党,让党争狠恶化,他担忧本身难以压服那些自发得是的东林大佬,比如**星,但现在想那么多没用,做好面前事最首要――

阮大铖提到的这些官员都是此次丁巳京察中三党必欲除之的东林高官。吏科左给事中徐绍吉、河南道御史韩浚等三党科道官已经网罗好黑质料筹办弹劾,要把朝中东林权势一扫而空。

山海关有兵部主事一员率军吏扼守,因为前次京中的女真特工一事,左军都督府和兵部严令盘问出关人等,以是现在就连汲妇、樵童出入关卡都要验牌,管得很严,但阿谁红脸墨客仍然没有抓到,猜想那红脸墨客不敢经此出关,应当是从喜峰口长城那边出塞了――

“三月二十三,渡白河,通州干旱,河水清浅,四望郊野瘠薄,沿途山丘皆童童如秃,据云树木皆被砍伐烧炭如此,一起过火烧屯、照里铺、马义坡、柳河屯,至夏店驿用午餐,午后出发,至三河县驿歇夜――”

客光先到来之事张原并没有记实在《丁巳朝鲜纪行》里,别的他没有详记的是:这些天他每日迟早都向王宗岳学太极拳,练习吐纳,五年前的那次眼疾磨练得心静,太极拳就是要心静,以是张原进境颇快,不求成为杨露禅,能强身健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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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大铖道:“本筹算3、四月间派人回桐城去接的,现在受命出使朝鲜。只要等返来后再说了。”又道:“我们此番出京也平静些,留在京中整日都是议论京察,搞得民气惶惑,这京察风波没有两、三个月停歇不下来。”阮大铖对丁巳京察极其存眷,他是东林首级攀附龙的弟子。东林党人在此次京察中已有六人被夺职,让阮大铖兔死狐悲、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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