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妃只感觉胸口堵得慌。潞国公府再派人来盯着,那就连牙缝里的银子也别想省了。

顾嫣然陪着陈太夫人说了几句话,见宜春侯夫人带着韩绮凑了过来。宜春侯夫人倒是一脸笑容,韩绮倒是不情不肯的模样。顾嫣然也不想对着韩绮那张脸,便扯了陈云珊去池边看花。正瞧着呢,却有个小丫环不知从那里钻出来,悄悄挨到顾嫣然身边,小声道:“平南侯夫人,我们甄姨娘想见见您,求您拯救。”

平南侯府的马车到齐王府门前的时候,恰赶上宜春侯家的马车也到了。

齐王妃恨不得顺手捞个甚么东西把顾嫣然的嘴堵上!若照她如许搞来,齐王府的确就是白忙活,即使能从牙缝里挤出个百把两银子,还抵不上出人操心的费事。算来算去,也就只摊了个热情调集的名声,可府里倒是硬生生倒贴出五千两银子去,齐王晓得还不要骂她不会办事?真是羊肉没吃着,惹来一身骚!

顾嫣然含笑对她点了点头,续道:“二则,我们在都城里头捐银子,受灾之处却在山东境内。这些银子要买多少米粮布匹,其价多少,又要如何运畴昔,由谁经手,如何发放给百姓,都是题目。单列一本账簿,将各色开支都写明在上头,将来查起账来也明白。”

“富商?”顾嫣然转头对昌平侯夫人扬了扬眉,“王妃的金饰都是有制的,哪家富商敢逾制买内造的凤钗?”

两朵珠花则都是黄豆粒大小的粉色珍珠,圆润均匀,花心是一小块黄水晶,叶片则是翡翠雕镂。再加上那对水头极好的镯子,也要值到几百两。再加上匣子里的几件金饰,齐王妃这脱手,可算得是极风雅的了。

自打陈云鹏去了西北,陈太夫人倒仿佛精力更足了,见顾嫣然过来便笑道:“你怎的这时候才来?坐位在那里?怎不到我身边来坐?”

齐王妃这募化钱米的事儿做得非常高调。地动动静递进都城的第三日,她就在齐王府中停止了一场茶会,遍请都城各家勋贵的女眷。

顾嫣然早早就写了然认捐的数量,这会儿坐在坐位上闲闲跟身边人说话,眼角余光却瞥到齐王妃怨毒的神采,不由得肚里既是好笑又有些迷惑——齐王妃捐献银米,为何开端会提出捐些头面金饰?这不是平白又多加了一道手续?莫非是看中了哪一名的金饰,想要收为己有?

“夫人,表姐。”顾嫣然也下了马车,含笑见礼。

因地动实在是大事,虽只短短两三日,倒是都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齐王妃也不嫌啰嗦,细细讲了地动如何震垮房屋,又如何让大堤决口,淹了多少村落,半晌才道:“这般大灾,我想着我们虽是内宅女眷,却也该出一份力才是。本日请了诸位过来,便是想集世人之力,替哀鸿募些银钱买了米粮被褥,也是尽我们一份心。”

“本来是亲家夫人。”宜春侯夫人转眼瞥见,也是一脸笑容地迎上来。按说她娶了韩绮做儿媳妇,顾嫣然也算是她的长辈,但平南侯府可比宜春侯府对劲,宜春侯夫人便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亲家夫人,竟是不将顾嫣然以长辈视之了。

说是亲戚,实在也不如何来往,自是没多少话说,不过寒喧些家常罢了。说了几句,便不由得说到本日茶会。宜春侯夫人便道:“传闻是要替山东哀鸿募银米?”

茂乡侯夫人头一个喝采,也褪下腕上一对羊脂白玉镯子,又摘下发间的赤金镶红宝的牡丹华胜放在桌上,想了想又将耳朵上的翡翠坠子也取了下来:“我这些比不得王妃的贵重,也是一点情意。”

顾嫣然说完,见世人都承诺了,便对身边的丹青点点头,丹青顿时取出一本极新的账簿递上去,顾嫣然笑道:“本日之事俱是王妃调集筹划,天然请王妃头一名登记。”

顿时席间世人纷繁点头。妇女中持中馈,这里头的猫腻如何不晓得?

顾嫣然含笑道:“是。实在也跟往年夏季里捐米施粥差不准多,只是齐王妃心热,将人都调集起来一并捐了,也好计算。”

齐王府现在缺银子,是以齐王妃才想出了请女眷们前来,捐出头面金饰的体例。一则这些东西齐王府有的是,齐王妃即使舍不得拿出本身的来,搜刮一下王府里那些侍妾们的也就充足了。大手笔多捐几样贵重金饰,这名声就响起来了。而金饰收上来还要再换成银子再去买米买布,这里头都是齐王妃经手,如何也能从中剥削些,来补一补齐王府的亏空不是?

“既是如此,王府也捐银五千两,米二百石。”齐王妃敏捷拿定了主张。几千两银子,王府如何也挤得出来。事情已经做到如此境地,若这时候捐的银子少了,前头那些事儿不是白做了吗?至于说府里银钱严峻——天子都要下罪己诏了,那些侧妃侍妾通房丫头们,还想着锦衣玉食不成?再说,银钱收到本技艺里,这五千两不拘那里也省返来了,还能再赚些。

齐王妃早有筹办,闻言便笑道:“平南侯夫人好眼力。本日之事也是禀了然父皇的。”言下之意,天子是同意她变卖御赐金饰的。

陈太夫人一向半闭着眼靠着,这会儿展开眼睛道:“这话说得是。各家捐这些东西是为了给哀鸿换粮米,如果捐出来却换不了银子,岂不是白糟塌了一番情意?依我说,不如捐银子来得痛快。”

本日在门口碰到平南侯夫人,宜春侯夫人倒起了点心机。提及来平南侯夫人跟韩绮也是表姐妹,倒是太子面前的红人。畴前储位不决,宜春侯府也不敢乱动,现在既然定了,倒不如交好了平南侯府,将来也有好处。看平南侯夫人的意义,对齐王妃本日这茶会很有不满,自家无妨就紧跟着,如有甚么事,摇旗号令一二,也算是表了情意。

“如果常日里倒也无妨,既叫下人们着力当差,少不得或许他们几分好处。”顾嫣然含笑看着齐王妃的脸,“可现在这是拯救的事儿,却不能再分润出甚么油水了。不然王妃一片热情,只中饱了那些没知己的私囊。外头人如果明白,说一声王妃被人利用了;如果不明白的,指不定如何猜忌,便是将王妃的美意当作驴肝肺,也未可知呢。”

她还没想完呢,顾嫣然已经又开口了:“依我看,本日捐上来的银子粮米,还须单做一笔账目才好。一则本日捐银,虽说有多有少,却都是各尽其力,自应一视同仁,皆录在簿子上公示,也算不藏匿了大师一片情意。”

但是下头世人倒是几次点头。宜春侯夫人更是大力拥戴:“恰是恰是。这也算一件大事,务必做到账目清楚才是。将来报给陛下,也不叫陛下感觉我们女人家办事胡涂。”

茂乡侯夫人不能与她比拟,但那牡丹华胜上镶的红宝石也有六七粒,个头虽不大,胜在数量,也能值到几百两银子。倒是那对镯子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这镯子如果有人看重,出价到五六百两也是有的。

这一番话说出来,那些家里并不如何殷实的勋贵夫人们便松了口气。宜春侯夫人逮到机遇,忙拥戴道:“这话说的是,多多极少的,老是大师的情意,那里能分个凹凸呢。”

这算甚么?鸿门宴?顾嫣然不觉有些好笑,起家去与陈太夫人施礼。

顾嫣然却看了看齐王妃桌上那枝凤钗,轻声道:“王妃的凤钗仿佛是内造的,乃是宫内赏下来的吧?”宫里赏的金饰,为了表示对天子的恭敬,是不能随便破坏及转手送人的,更不好拿去变卖。

顾嫣然皱了皱眉:“可这些金饰要到那里去换米粮呢?想必是先要折成银钱罢?这银钱又从那边来呢?但是将这些金饰变卖?”

这话听起来又像夸奖又像讽刺,齐王妃也不好说甚么,只得陪着笑又说了几句话,见丫环来报说人都到了,便回了本身席上,笑道:“原是为了山东那边地动之事,多谢诸位赏光前来,我这里先谢过了。”

自册封太子的旨意下来以后,宜春侯夫民气里就格外的不安闲。晋王立了太子,那景泰公主将来即使不失公主的高贵,到底是要为新帝所忌了。偏自家儿媳与景泰公主的驸马是亲兄妹,那新帝会不会将他们家也划入齐王一党?本来宜春侯府在都城便不如何对劲,宜春侯本人赋闲,世子也不过才谋了个小小差事,如果再被太子猜忌,岂不是一辈子翻不过身来?宜春侯夫人一想到此事,真是愁得早晨都睡不着觉。

齐王妃的神采更丢脸了,强笑道:“周夫人敢是不信赖我呢。若不然,夫人也一起来办这事?”

昌平侯夫人的神采也欠都雅。昌平侯府现在还不如齐王府呢,本来人丁就多,爷们儿多是吃喝玩乐之辈,只会花不会赚,有很多人现在是拿着媳妇的嫁奁在开消呢。捐几样不大时髦的金饰,昌平侯夫人已经非常肉疼了,现在白花花的银子要拿出来,她如何舍得?

此时场中贵妇们真是面色各别。谁也没想到齐王妃会来这么一手。有些贵妇贵女们戴的金饰是压箱底的,实在是不舍得捐出去。但众目睽睽之下,又有齐王妃做榜样,谁如果留着贵重头面不捐,可真是当众没脸了。

只可爱这平南侯夫人顾氏如此不识相,竟拿御赐的凤钗来讲事。再有老不死的潞国公太夫人帮腔,竟然当场就拿出银子来。潞国公府皇恩浩大多有犒赏,平南侯府繁华,拿出几千两银子来算甚么?可齐王府现在……

齐王妃那枝凤钗是实足赤金,凤胸前镶着一颗大如拇指指甲的红宝石,已然代价不菲,凤尾上也镶了碧玺、猫儿眼、金刚石、翡翠等六七种彩色宝石,颗颗都是大粒的,如果细论起来,都城宝华楼一枝比这小些的凤钗,宝石也没有这般大的,也得值到一千两银子以上。更不必说这一枝是内造的,乃是宫中所给,技术上比宝华楼又强些。

凤钗可不是大家都能戴的,更何况是内造的凤钗,既赏赐给齐王妃,就是合了齐王妃的郡王妃品级,别说贩子了,就是其他勋贵家的女眷也不敢戴,如何卖得出去?

韩绮也强笑着对顾嫣然道:“表妹也到了?”婆婆对她整日不见个笑容,就连韩晋尚了公主,也没见甚么好脸儿,她还当婆婆底子是个不会笑的,没想到见了平南侯府的人,还是也会一脸堆笑呢。只可爱韩晋为甚么尚的是景泰公主,如果尚了宁泰公主,只怕婆婆对她就不是本日这般了。

先从马车高低来的是韩绮,扶着丫环的手才结壮了,便回身去扶车上的宜春侯夫人。诚恳说顾嫣然从未瞥见她如许低眉扎眼的模样,记得畴前在沔阳的时候,孟素兰带着她来顾家,她是从未回身去扶过孟素兰的,现在对婆婆倒是实足恭敬的模样,可见宜春侯夫人这个婆婆不是甚么省油的灯。

捐献,第一天然是为了替齐王招揽民气。畴前齐王就以贤达为人称道,现在晋王才立为太子便有地动之灾,说不得是老天在警告天子择错了储君。此时现在,替齐王再树一树贤名,天然事半功倍。

“天然是变卖。”昌平侯夫人等得不耐烦,笑道,“都城多是富商,平南侯夫人就是捐出值一万两银子的金饰,也有人买得起。”

世人都认捐结束,簿子上厚厚写了三分之一。齐王妃收到手里,看着那些银子数量标确两眼都要发红,恨不得悄悄撕去一页本身匿起来。可再一瞧,那账簿右下角竟已经编好了页码,壹贰叁肆伍写得清清楚楚,若撕去了一页立时便会被发明,内心顿时又蹿起一股子邪火来,只是想到本日还要办第二件事,才勉强压了下去,笑向世人道:“陛下也在减少后宫用度,节流出银子来赈灾,本日这茶会,我们也不好浪费,倒是园子里有几棵早开的桂花,池子里养的七色莲花也开了,只好请诸位赏赏花了。”

宜芳堂是个宽广的院子,里头旁的花木未几,倒是有几株经年的老桂树,星星点点早开的花挂在上头,将风也染上了甜香。说是茶会,席间当真只是茶水和四样点心,倒是另有一大盘紫莹莹的葡萄,还蒙着一层白霜,新奇诱人。

顾嫣然退席以后摆布看了看,见本日凡在都城的勋朱紫家几近都到了。最上首就是潞国公家的女眷,陈太夫人由马氏和陈云珊陪着也来了,只是隔着她有两席之远,倒是茂乡侯夫人和昌平侯夫人一左一右,将顾嫣然这一席夹在了中间。

顾嫣然笑笑,也取出几张银票来:“我也捐五千两。现在家里精米未几,就捐杂粮五百石罢。”给哀鸿的米粮,重量不重质,杂粮也能填饱肚子,倒更实惠些。

齐王妃正在中间,闻言便略有些难堪,笑道:“太夫人这里是吹不到风的,平南侯夫人年青,只怕嫌闷热,以是席位略靠窗边些。”

但是她又不敢说甚么。顾嫣然说得头头是道,且并没有把平南侯府的人安插过来,口口声声只说不能让下头人白搭了齐王府的情意,显得毫忘我心,她实在没有话可辩驳。而陈太夫人身份辈分都摆在那边,即便世人都狐疑她是派人来盯着齐王府,也没有人敢出言质疑。两下里夹攻,齐王妃除了承诺下来,再也不能说甚么了。

莲花多见,但养出七色莲花的却少见,世人也要给齐王妃恭维,便都笑着起家往园子里去了。公然那池中开的莲花有红白紫蓝黄粉诸种色彩,倒是非常奇怪。女眷们多数爱花草之类,便围着池子抚玩起来。

齐王妃被说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顾嫣然只当没瞥见,续道:“我有些小见地。本日世人都捐了银子,大家都要在登记的数量以后署名。这银子托付于何人经手,天然是要署名画押的。就是去布店米店里买粮买布,银钱交割以后,也要那店里经手之人画押为证。再有将物质运往山东,雇车雇船的,一样也要画押。且帐簿子放在那边,谁如有迷惑都可去检察,将来事毕,还可托付宫中。若陛下有不解之处,也有人可查对扣问。诸位感觉如何?”

昌平侯夫人坐在顾嫣然下首席上,此时便看着顾嫣然笑道:“平南侯夫人的头面贵重,必然捐得很多。”

齐王妃的神情有些僵住了。现在齐王府里最缺的就是现银!金饰古玩倒是有一大堆,只是堂堂王府,如何也不能沦落到当卖金饰度日,手里空握着这些东西也没甚大用,是以她才盯上了此次捐献。

陈太夫人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呵呵笑道:“还是你心机细,想很多。”

宜春侯夫人盘算了主张,内心倒结壮了些。肩舆抬到二门以内的宜芳堂,本日的茶会便在这里停止,现在已坐了半厅的人。

马氏赶紧自袖中抽出几张银票来:“这里是五千两,我们另捐两百石米。”

本日凡来的女眷们都晓得是为了捐银子来的,身上也都带着银票,当即一个个顺次上前来写了认捐的数额,当场就将银票交割清楚。提及来也只要齐王妃未曾取出银票来,但数额既已写定,潞国公府明日还要派人来“帮手”,齐王府认捐的这五千两也是逃不掉的。

顾嫣然笑道:“我那里是不信赖王妃呢。地动的动静进京,王妃是头一个想到调集世人募化银米的,单是这份心机就可贵了。只是诸位夫人都是当家的,自是晓得我们在内宅当中坐镇理事,外头的管事们不诚恳的尚且想着乱来一二,从中捞些油水,更何况现在是远在千里以外。”

这第二么,每年的赈灾银子就如那修河堤的河工银子一样,颇多猫腻。朝廷这里每发一百两银子下去,层层经手,到了哀鸿手中能得五十两,已算是官员们极有知己了。这捐献来的银子天然也是一样的。

齐王府的婆子已然抬了肩舆在里甲等着,宜春侯夫人上了肩舆,暗自思忖:好一句心热,这话说得非常有深意呢,竟是在指齐王妃好名,借着这事儿,用别人家的银米给自家赚那心胸天下的好名声。只可爱自家只是个二等侯,便是内心有些不甘心,也不敢表示出来。

她这里说着,已经有侍女捧了铜盘上来,齐王妃便拔下发间一枝富丽的凤钗并两朵珠花,又褪下腕上一双澄彻剔透的翡翠镯子,一并放在铜盘当中。又摆手叫丫环捧过一个匣子来,翻开来,里头是些镶珠镶宝的金饰,也有四五件之多。

话都说到这份上,齐王妃也只能叫人取来笔墨,提笔在最上头写了“认捐银五千两,米二百石”的字样,又签上本身的名字,内心疼得如割肉普通,公开里深思哪个庄子上有最贱价的陈米,这二百石都得用陈米乱来畴昔才是。

陈太夫人嘴角也露了笑意:“顾丫头这主张出得好。王妃如果人手不敷,我们潞国公府也出二十人去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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