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下去!”杜若便在中间说了一句。文绣这才起家,满脸不甘心肠退了出去。

顾嫣然叹道:“表姐如许方是珍惜哥儿。只铭哥儿本来体弱,如许大热的日头底下出去,中了暑如何是好?我们这几日出门尚且要捡凌晨傍晚,何况小孩子。莫非她不晓得?”

顾嫣然又惊又喜:“太子殿下可晓得了?”

文绣噘着嘴道:“可不是。奴婢前儿去给哥儿送菱粉糕的时候,哥儿就喊闷。奴婢还承诺带他去荷池看荷花摘莲蓬呢。”

孟瑾微微一笑:“不管有甚么,我是不会让钊哥儿去的。”她将目光移向窗外,缓缓地补了一句,“不过我倒想晓得,她说这话,究竟是为了谁?”

这话极有深意,顾嫣然不由得微微有些变了神采:“这是鼓动钊哥儿去荷花池么?”那荷花池边有甚么?

孟瑾淡淡地听着,神采不动,目光却垂垂冷了:“这会儿不必去看。钊哥儿不去荷池,动甚么手脚?莫不是让铭哥儿跌下去不成?你也不必去打草惊蛇,只叫人悄地里盯住了。如果文绣再去哥儿的院子,你只叫乳娘对她说,被钊哥儿闹得吃不住劲,等我哪日昼寝下了,便悄悄带着哥儿去荷池瞧瞧。”

“够了!”孟瑾眉头皱得更紧,“叫你不要妄言,你倒越说越努力了。”

周鸿直到深夜才返来,顾嫣然正在床上昏黄着,闻声声音忙展开眼:“怎如许晚才返来?可用了饭了?我叫厨下备了米粥和几样小菜点心,可要用些?”

顾嫣然沉默无语,悄悄拍了拍孟瑾的手。表姊妹两个对坐了一会儿,孟瑾方打起精力笑道:“看我,现在王爷总算是顺利入主东宫,我倒提及这沮丧话来。表妹别担忧,虽说不能将这事揭露,我也要斩她一条臂膀,叫她晓得疼,今后不敢也不能再伸手便是。”

孟瑾低头笑了一下:“也没有甚么不适,只是现在不宜用冰,又想喝点儿酸酸的东西……”

孟瑾抿紧嘴唇,悄悄摇了点头没有说话。太子对太子妃确切有情,但现在大家都说他能被立为储君是太子妃救驾之功,说很多了,太子也有几分腻烦。更何况太子妃现在病骨支离,不复面貌,乃至不能与太子多加靠近――太子即使并不重于女色,但一个连几句话都不能多说,略坐得久一点就直喘气的老婆,却也是垂垂地冷淡了。

孟瑾一笑:“就晓得你是明白人。文绣自来了我这院子,我也不敢很用她,但她的脾气我也约摸看清了些,虽说常日里嘴快些,却只是自发是太子妃的人,说话少些忌讳,若说这般口口声声为了我的脸面说话,倒也少见。”

晋王府里的荷花池面积不小,池边以小块的湖石凹凸垒成堤岸,中间一条九曲竹桥直通池心的小亭。池中种着大片的荷花,那水足有四五尺深,下头满是淤泥水草,休说钊哥儿这般小的孩子,便是个不识水性的成人跌下去,也有七八分伤害。

“不说这些了。”孟瑾清算一下表情,笑道,“本日怎的没抱元哥儿过来?上回你们走了,钊哥儿还一向念叨,问几时小弟弟再来,说他另有好些玩艺儿没有拿出来,要等下回元哥儿来了一起玩。”

顾嫣然低声道:“可如果太子妃对表姐存了甚么心机,改成搀扶那一名――”往王娴院子的方向点了点头,“毕竟铭哥儿是宗子……”

“打得好算盘!”顾嫣然嘲笑,“还说王尚书如何如何狷介矜持,若这些流言背后没有他的暗许,想来王夫人不敢如此胆小妄为,妄议东宫!”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模糊就传来些动静,听着倒像是谁在大声喝斥似的。孟瑾这院子里的人夙来端方,决然没有当着客人去怒斥小丫环的事理。顾嫣然不觉皱了皱眉,问孟瑾道:“但是那边的?”

杜若便笑道:“这但是是菱角的福分了。”晋王入主东宫,这王府里的下人却不是个个都能跟着进宫的,即如太子妃院子里,放出去了几个,又留下几个常日里不得用的看院子。如菱角这般只在二门上传话的小丫环,将来多数也是留下来看院子的命,即使能跟着进宫,也就是个洒扫的粗使宫女。可孟瑾这一句话将她汲引到了身边来当差,起码也能做个二等宫女,的确就是一步登天了,可不是好福分么。

这一番话噼哩啪啦地说出来,连杜若都变了神采。孟瑾悄悄听了,淡淡一笑:“菱角扣一个月月钱,让她还是出去当差,只要今后见了王侧妃那边的人,绕着些走就是了。杜若帮我记取,等进了东宫,叫她来我身边当差。”

“如何睡得着。”顾嫣然说了这几句话,睡意也跑了大半,干脆起家替周鸿宽衣,“地动的事究竟如何?莫不是有甚么费事?”

文绣急道:“侧妃这也不争那也不争,最后莫非要叫那边踩在头上不成?钊哥儿现在被圈在院子里闷得很,如许大的王府,如何就不让出去玩了?”

孟瑾一笑:“胡涂人,那里说得清。”

“嗯。”周鸿这下半晌没半点东西落肚,也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如何还没睡?清算饭菜自有丫环们,你困了就先睡便是。”

顾嫣然另有些担忧:“毕竟殿下与太子妃伉俪情深……”

“开口!”孟瑾听她越说越不像话,眉头一皱打断了她的话,“宫里的事,也是你能妄议的?”

孟瑾沉默半晌,缓缓道:“即便顾忌,也是无法。幸亏陛下与太子殿下都非昏庸之人,我只听殿下的公断便是。”

外头模糊的喝斥声垂垂低了,院子里另一个大丫环文绣气鼓鼓出去回话:“是东宫里来人传话,让侧妃明日进宫。小丫环菱角在二门上听了,忙忙的过来回禀侧妃。因贪近路从荷池边上过,王侧妃就说冲撞了哥儿,要拉下去打。奴婢去了讨情,总算是不打了,叫奴婢给侧妃带话,说荷池那边不准人再去,要扣菱角的月钱。”

孟瑾反问道:“你看文绣这丫头如何?”

太子的儿子,将来总有一个要成为将来的天子,若无嫡出,自应取有德有才之人,太子妃若因小我私心,不顾江山社稷,尽管搀扶阿谁对本身并无威胁的,虽是道理当中,却必为太子所不喜。许家在外又有能征善战之名,如果引发太子对太子妃及其娘家的狐疑顾忌,那许家也就算走到头了。

“太子老是太子,能帮着陛下调剂粮米赈灾才是端庄,这些招揽民气的事不做也罢。人各有本份,守住本身的本份就充足了。”顾嫣然说着,便想起了孟瑾,不由得悄悄叹了口气,本来大到国,小到家,人都是这般无法的。

孟瑾此次倒轻笑了一声:“如果立长,那现在太子就该是齐王了。之前请封钊哥儿为世子的折子都递到了宗人府,只因王家从中作梗才迟延未决,倘若太子妃进了东宫反倒搀扶起铭哥儿来,这般前后窜改,莫非殿下不会狐疑么?”

“表姐是说,王家那边?”顾嫣然一点就通,皱起了眉头。

周鸿苦笑:“你看出来了?本日便有人话里话外埠说,地动乃是上天示警。可比来朝中哪有甚么大事要示警的,无过是册立了储君罢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文绣是晋王府的丫环,虽则在孟瑾院子里跟杜若一样做一等大丫环,但孟瑾对她自是不如杜若普通能说内心话,只笑了一笑便不再多说。

“侧妃也太好说话了!”文绣忿忿,“若依奴婢说,凭甚么荷池那边就不准别人去?铭哥儿去玩得,莫非我们钊哥儿去不得?侧妃就该每日带着哥儿也去逛逛,看那边能如何!”

孟瑾嗤地笑了一声:“可不是。现在府里没人做主,也翻了天了。不在本身院子好生服侍主子,满府里乱逛。说是气候热了,遵医嘱叫铭哥儿多出来活动活动,实在是打了哥儿的招牌作威作福呢。府里那几处赏景的处所,都被她占住了,如有小丫环们从那边过,就说是冲撞了哥儿,要打要杀的。竟像是这府里只要她一个似的。”

孟瑾不在乎地摆摆手:“一个荷池有甚么可争的。”

她也是个邃密的,说完这些话便低声道:“奴婢已经叮咛了人,一会入夜了,就去荷花池那边瞧瞧。”瞧瞧池边、亭子里,是不是被人做了手脚。这明显是要诳着孟瑾带钊哥儿去荷花池了。

进了屋里顾嫣然才发明,周鸿尚未返来:“侯爷还没返来?”她本日返来得就不早了,昔日这个时候周鸿已经到家了。晋王迁入东宫以后,许家极其见机,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就连周鸿也跟着闲散了些,有甚么事都让给同僚出头,本身一到时候就下衙回家逗儿子了。

顾嫣然看看她手里的酸梅汤。两人饮用的汤都是普通,只是她这碗加了些碎冰块,孟瑾那碗却没有,反而像是方才煮出来的,另有些温热。

这话说得平平,可顾嫣然夙来也晓得孟瑾的脾气,这般嘲笑着说话,已经是怒极了。为人母的,若被人算计到亲生骨肉身上,实是大仇。只是听孟瑾这几句安排,明显是已经有了筹算,便道:“表姐莫要为这等小人动气,只消戳穿了她也就罢了。不说别的,表姐这肚子里另有一个呢,总要为了自个儿身子着想。”

孟瑾如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俄然道:“你去细心问问钊哥儿的乳娘,钊哥儿如何想起要去看荷花?”

文绣仍旧嘀咕道:“哥儿最喜好看荷花,莫非为了王侧妃,我们就不去了不成?叫外头人晓得了,还当王侧妃有多对劲呢。到时候进了宫,莫非就让她踩在侧妃头上不成?别的不说,就为了哥儿,侧妃也不能随便低头。那边本来占了个长幼有序,侧妃再软了,将来叫我们哥儿如何办?莫非眼睁睁看着别人登――”

孟瑾摆手道:“不值得与她活力。实在这倒也好,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我放肆擅权,现在她在府中如许放肆,倚仗的是甚么?殿下内心明白,倒省了我去辩白。这些日子,我只拘着钊哥儿,或是进东宫去看望太子妃娘娘,或是就在院子里玩耍,反正气候如许热,倒是在屋里风凉些。那荷池边上,假山脚下,虽说风景是好,到底怕热着了他。”

文绣仿佛才发觉本身说错了话,赶紧跪下:“奴婢讲错了。奴婢只是替侧妃不平气――”

“地动?”顾嫣然本要去配房里看元哥儿,闻言猛地站住了。地动夙来是大事,被视为上天降罚,如果形成了大灾,天子还要下罪己诏的。难怪周鸿没返来,地动加着决堤,出了如许大事,可不是要调集官员参议对策?

“侯爷叫元宝送了信返来,说本日怕是返来得晚,让夫人本身先用饭,别等着。”石绿一边上来帮着丹青给顾嫣然换衣卸妆,一面答复,“元宝说,今儿皇上调集了很多官员,山东那边送来动静,说是地动了,连着黄河河堤都塌了好些,水淹了一大片处所。”

杜若也不过半晌就返来了,道:“哥儿昼寝已然起来了,奴婢细细问过了乳娘,说是前日傍晚她领着哥儿在院子里走动,那边――”表示了一下王娴院子的方向,“有个小丫环,抱了几枝荷花莲蓬打院子门口过,被哥儿瞥见了,才闹着要去看荷花的。乳娘记得侧妃的叮咛,拿了点心把哥儿哄畴昔了。谁知本日文绣畴昔,又说到气候热了,荷花开得好,哥儿便又闹了起来。”

孟瑾端起酸梅汤饮了一口,含笑道:“随便他们说甚么罢,清者自清。”

孟瑾的眉头又不易发觉地皱了皱:“你去做事吧。”

这些冷淡一定出自太子内心,乃至太子还在决计弥补,但这并不能扼杀他们现在相处的时候越来越少的究竟。不管多么感情,都是靠近出来的,太子与太子妃不能靠近,反而是与孟瑾相处更多,那么这份儿伉俪情深,说到底,也还是会被人垂垂分薄。更不必说将来太子即位,需求充分后宫,当时候姹紫嫣红,太子的眼睛还能在太子妃身上放多久,又有谁晓得呢?

顾嫣然既觉好笑,又有些担忧:“只是表姐这又有喜,太子妃会不会愈发顾忌?”

提及孩子,氛围顿时轻松起来,顾嫣然也笑道:“还是太小了,若他再大些儿,倒是恰好玩到一起去。”

顾嫣然看他神采沉重就晓得一准儿有事,只没想到是如许:“这是有人借机肇事,想要摆荡东宫?”

“可不就是。”孟瑾浅笑,眼梢悄悄挑了挑,“说太子妃病弱不能理事,迷惑我尚未进宫就筹算把东宫握在手里了,将来再恃子而骄,太子妃竟有如虚设,东宫便成了我的天下。想来太子和太子妃闻声这话,不会欢乐罢。”

“酸酸的东西……”顾嫣然迷惑地低语了一句,俄然眼睛一亮,“表姐莫不是――”

周鸿叹了口气:“比年交战,国库也不充分。跟羯奴那边虽说定下了互市,可至今才有端倪,也希冀不上。本日齐王在朝堂上提出要捐出王府中的存粮,还说要让齐王妃出面,从都城各勋贵府上募些粮米银钱,陛下非常欢畅。我看,这些日子齐王府要忙起来了,可惜太子已经进了东宫,倒不便利再做这些事了。”

文绣在中间听着,见孟瑾叮咛完了菱角的事便没了动静,不由得道:“侧妃就如许又悄悄放过了么?畴前也就罢了,本日是东宫那边着人传话,王侧妃也敢如许放肆,侧妃很该拿着机遇好生发落她一次才是!”

杜如有些不解,但立时去了。顾嫣然在中间听着,内心一动问道:“表姐是狐疑……”

杜若不敢多说话,低声应喏着下去了。孟瑾这才嘲笑着对顾嫣然道:“表妹看看,我这里循分守己,却有人不依不饶的。这会儿气候这般热,那池子里的水倒是凉的,钊哥儿若跌了下去,就算救起来,怕也少不了大病一场。若大师都成了病秧子,便好论长幼了。”

“这闲话是那里传出来的,我内心明白。”孟瑾亲手端了碗酸梅汤给顾嫣然,微微一笑,仍旧是不紧不慢的。

“今儿这天热,表姐但是身子不适?”

孟瑾微微一扬眉:“是钊哥儿说闷了想出去玩?”

顾嫣然想了想,才道:“传闻她是太子妃给表姐的人,提及来该是个慎严峻白的,只是方才那些话,固然是为了表姐的脸面,这时候提及来却不大安妥。”

本日无事,顾嫣然便来了晋王府。畴前有晋王妃在,孟瑾不过一个侧妃,凡来拜客,须得先去见过晋王妃才好过来,顾嫣然即使想来也不好过分频繁,现在晋王妃进了东宫,王府里就是孟瑾做主,顾嫣然才好多来几次。须得将来进了宫,只怕比畴前在王府还不好见面,趁着这机遇多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所谓上天示警,到底只是虚妄之事。”顾嫣然也只能这么想,“至于决堤,那是常有,好生派人去赈灾抚民便是了。”

孟瑾既如许说了,顾嫣然自不会再扯着这事说个没完,遂转而说些别的话。孟瑾又叫乳娘将钊哥儿带了来,两人哄着他玩耍了一会儿,天气将黑,顾嫣然才回了平南侯府。

孟瑾抿嘴一笑,点了点头:“前几日母亲带着大夫来诊了脉,还不到两个月,以是也未曾张扬。”

“只是入主东宫,并非即位,此时根底尚还不稳,不借机摆荡,莫非要等即位了再来不成?”周鸿嘲笑了一声,“老天不开眼,竟给了他们机遇。”

孟瑾黯然道:“戳穿了又能如何?现在东宫恰是众矢之的,求着安然无事还不能呢,如果我本身揭出东宫妃嫔互谋子嗣的丑事来,岂不是给太子添堵?何况她到底生了宗子,便是太子妃也不好措置她的。”

“这是甚么事理?”顾嫣然眉头皱得更紧,“畴前做女人的时候,只感觉她是个诚恳的,如何现在如许放肆?怎见得王府里就只许她的哥儿赏玩了?”

“还未曾。只是报了比来身子有些乏,恐是感了风寒,这几日就不进宫了,免得给太子妃过了病气。”孟瑾说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算是避避嫌罢。我一个侧妃,家里又不弄权,身家性命都是倚仗太子和太子妃的,听了这些闲话忧心过火不安闲了,也是有的。”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