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儿同里甲人等拜谢史知县,自回家里来,对沈老儿公婆两个说:“亏了干爷、乳母,瞒到瞒得过了,只是衣衾棺椁,无从购置,怎生是好?”沈老儿说道:“大娘子,前面园子既卖与贾家,不若将前面屋子再去戤典他儿两银子来殡葬大郎,他必不推让。”赛儿就央沈公沈婆同到贾家,一头哭,一头说这原因。贾包见说,也哀怜王元椿命薄,说道:“屋子你自住着,我对付你饭米两担,银子五两,待卖了屋子还我。”赛儿得了银米,仓猝买口棺木,做些衣服,来酸枣林盛贮王元椿尸首了当,送在祖坟上安厝。做些羹饭,看匠人攒砌得了时,吃紧清算返来,天气已又晚了。与沈公沈婆三口儿取旧路回家。来到一个林子里古墓间,见放出一道白光来。正植傍晚时分,晖映如同白日。三小我见了,吃这一惊不小。沈婆惊得颠仆在地下擂,赛儿与沈公还耐得住。两小我走到古墓中,看这道光从地下放出来。赛儿随光将根竹杖头儿柱将下去,柱得一柱,这土就似虚的普通,脱将下去,暴露一个小石匣来。赛儿乘着这白光看内里时,有一口宝剑,一副盔甲,都叫沈公拿了。赛儿扶着沈婆回家里来,吹起灯火,开石匣看时,别无他物。只要誊写得一本天书。沈公沈婆又不识字,说道:“要他做甚么?”赛儿瞥见天书卷面上,写道《九天玄元混世真经》,旁有一诗。诗云:

拣个好日子,元椿打扮做马快手的模样,与赛儿相别。说:“我去便回。”赛儿说:“保重,保重。”元椿叫声“忸捏”,飞身上马,打一鞭。那马一道烟去了。来到酸枣林,是琅琊后山,止有中间一条路。如果阻住了,不怕飞上天去。王元椿只晓得这条路上好打劫人,不想着来这条路上走的人。只贪近,都不是依良本分的人,不便道白白的等你拿了财物去。

到庚子岁,聚兵已稀有千人了。县中恐怕妖术生变。乃申文到上党节度使高公处,说他行动。高公令潞州郡将以兵讨之。侯元已知其事,即到神君处问事件。神君道:“吾向已说过,但当偃旗息鼓以应之。彼见我不与他敌,必稳定攻。牢记不成交兵!”侯元口虽应着,内心不平,想道:“出我奇术,制之不足。且此是头一番,小敌若不能当抵,后有大敌来。将若之何?且世人见吾胆小,必不平我,何故立威?”返来不消其言,戒令党与勒兵以待。是夜潞兵离元所三十里。据险安营。侯元用了术法,潞兵望来,步骑戈甲,蔽满山泽,尽有些胆怯。明日,潞兵结了方阵前来。侯元领了千余人,直突其阵,锐不成当。潞兵少却。侯元自恃神通,觉得无敌,且叫拿酒来吃,以壮军威。谁知部下之人,多是不习战阵,乌合之人,毫无规律。侯元一个吃酒,大师多乱撺起来。潞兵乘乱,大队赶来。多四散落荒而走。刚剩得侯元一个,带了酒性,急念不出咒话,被擒住了。送至上党,发在潞州府狱,重枷枷着,团团严兵卫守。

话说唐乾符年间,上党铜辗县山村有个樵失,姓侯名元,家道贫困,靠着卖柴为业。己亥岁,在县西北山中,采樵返来,歇力在一个谷口,旁有一大石,巍然象几间屋大。侯元对了大石自言自语道:“我射中直如此辛苦!”感喟声未绝,忽见大石砉然豁开如洞,中有一老叟,羽衣乌帽,髯发如霜,柱杖而出。侯元惊诧,急起前拜。老叟道:“吾神君也。你为何如此自苦?学吾法,自能取富,可随我来!”老叟复走入洞,侯元随他走去。走得数十步,廓然明朗,一起奇花异草,修竹乔松;又有碧槛朱门,重楼复榭。老叟引了侯元,到别院小亭子坐了。两个孺子请他进食,食毕,复请他到便室具汤沐浴,进新衣一袭;又命他冠戴了,复引至亭上。老叟命童设席于地,令侯元跪了。老叟授以法门数万言,多是窜改隐蔽之术。侯元生性蠢戆,到此一听不忘。老叟诫他道:“你有些小福分,该在我至法中进身,倒是面有败气未除,也要谨慎。若图谋不轨,祸必丧生。今且归去习法,如欲见吾,但诚意叩石,自当有人应门与你相见。”元因拜谢而去,老叟仍令一童送出洞门。既出来了,不见了洞窟,还是是块大石;连樵采家火,多不见了。

正寅回到庙里,对门徒说:“事有六七分了。只彻夜,便可成事。我先要董天然、王小玉你两个,只扮做家里人模样。到那边,务要谨慎在乎,随机应变。”又取出十来两碎银子,分与两个。两个欢天喜地,自去清算衣服箱笼。先去赛儿家里来。到王家门首,叫道:“有人在这里么?”赛儿晓得是正寅使来的人,就说道:“你们进内里来。”二人进到堂前,歇下担子,看着赛儿跪将下去,叫道:“董天然、王小玉叩奶奶的头。”赛儿见二人谨慎,又见他生得俊悄,内心也欢乐,说道:“阿也!不消如此,你二人是何徒弟使来的人。就是自家人普通。”领到厨房小侧门,打扫铺床。自来拿个篮秤,到市上用本身的碎银了,买些东西,不过是鸡鹅鱼肉,时鲜果子点心返来。赛儿见天然拿这很多事物返来,说道:“在我家里,如何叫你们破钞?是何事理?”天然回话道:“未几大事,是徒弟叮咛的。”又去拿了酒返来,到厨下自去清算。要些油酱柴火,奶奶不离口,不要赛儿费一些心。

元来世上的事最巧。赛儿与沈公说话时,不想有个玄武庙羽士何正寅在间壁人家诵经,备谛听得,他就起心。因平常里走过,瞥见赛儿生得好,就要乘着这机遇来骗他。晓得他与沈家公婆来往,用心不走过沈公店里,倒大宽转往上头走回玄武庙里来。单独思惟道:“帝主非同小可,只骗得这个妇人做一处,便死也罢。”当晚购置些好酒食来。请门徒董天然、姚虚玉,家童孟靖、王小玉一处坐了,同吃酒。这羽士何正寅殷富,常日里作聪明。做模样,今晚如此相待,四小我心疑,齐说道:“徒弟如有效着我四人处,我们水火不避,酬谢徒弟。”正寅对四小我悄悄的说唐赛儿一节的事:“要你们相帮我做这件事。我自当都雅待你们。决不有负。”四人应允了,当夜尽欢而散。

正寅自幼曾习举业,晓得文理,看了面上这首诗,偶尔心悟说:“女主解得这首诗么?”赛儿说:“不晓得。”正寅说:“‘唐唐女帝州’,头一个字,是个‘唐’字。下边这二句,头上两字说女主的名字。未句头上是‘收’字,说:‘收了就成大事。’”赛儿被何道点破构造,内心痒将起来,说道:“万望徒弟搀扶,若得成事时,死也不敢有忘。”正寅说:“正要女主汲引,如何恁的说?”又对赛儿说:“天书非同小可,飞沙走石,摈除豺狼,窜改人马,我和你白天练习,必致疏漏,不是耍处。况我又是削发人,每日来往不便。不若夜间打扮着平常人来练习,到天明依先回庙里去。待神通演得精熟,何用怕人?”赛儿与沈婆说:“徒弟高见。”赛儿也成心了,巴不得到手,说:“不要迟慢了,只彻夜便请起手。”正寅说:“小道回庙里清算,到晚便来。”赛儿与沈婆相送到门边,赛儿又说:“晚间专等。不要有误。”

次日,陈林起来买两个荤素盒子,钱氏就随身打扮,不甚穿带,也自防备。到时分,马绶一起,前后各自来陈林家里躲着。陈林就打发钱氏起家,是日,却好沈公下乡去取帐,沈婆也不在。只见钱氏领着挑盒子的小厮在后,一来往到赛儿门首。见没人,悄悄的直走到卧房门口,正撞首赛儿与何道同坐在房里说话。赛儿先瞥见,疾忙跑出来迎着钱氏,厮见了。钱氏假做不晓得,也与何道万福。何道仓猝行礼。赛儿红着脸,气塞上来,舌滞声涩,指着何道说:“这是我远亲的堂兄,自幼削发,本日来望我,不想又起动老娘来。”正说话未了,只见一个小厮挑两个盒子出去。钱氏对着赛儿说:“有几个枣子送来与娘子点茶。”就叫赛儿去出盒子,要先打发小厮归去。赛儿赶紧去出盒子时,顾不得钱氏,被钱氏走到门首,见陈林把嘴一努,仍又忙走入来。

为头的叫做马绶,一个叫做福兴,一个叫做牛小春,另有几个没三没四帮闲的。埋头在街上寻些空头事过日子。当时马绶先得知了,撞见福兴、牛小春,说:“你们克日得知沈豆腐隔壁有一件功德么?”福兴说:“我们得知多日了。”马绶道:“我们捉破了他,赚些油水何如?”牛小春道:“正要来见阿哥,求带挈。”马绶说:“好便好,只是一件,何道那厮也是个了得的,广有钱钞,又有四个门徒。沈公沈婆得那贼道东西,替他做眼,一伙人干这等事,如何不做手脚?如果毛团把戏,做得不好,不但不得东西,反遭毒手,倒被他笑。”牛小春说:“这不打紧。只多约儿小我同去,就无妨了。”马绶又说道:“要人多不打紧,只是要个安身去处。我想陈林住居与唐赛儿远不上十来间门面,他那边最好安身。小牛即今便可去约石丢儿、安不着、褚偏嘴、朱百简一班兄弟,明日在陈林家取齐。陈林我须自去约他。”各自散了。

秋水盈盈玉绝尘,簪星娴雅碧纶巾。

扰乱青州旋被戮,福兮祸伏理难诬。

且说二人做了些不伶不俐的事,枕上说些知心的话,那边管天晓日高,还不起家。董天然两个夙起来,办理面汤、早餐划一等着。正寅先起来,穿了衣服,又把被来替赛儿塞着肩头,说:“再睡睡起来。”开得房门,只见天然托个盘子,拿两盏早汤过来。正寅拿一盏放在桌上。拿一盏在手里,走到床头,傍着赛儿,口叫:“女主吃早汤。”赛儿撒娇。抬开端来,吃了两口,就推与正寅吃。正寅也吃了几口。天然又走出去接了碗去,依先扯上房门。赛儿说:“好个伴当,百能百俐。”正寅说:“那灶下是我的家人。这是我亲信门徒,特地使他来伏待你。”赛儿说:“这等难为他两个。”又摸索了一回,赛儿也起来,只见天然就拿着面汤出去,叫:“奶奶,面汤在这里。”赛儿脱了上盖衣服,洗了面,梳了头。正寅也梳洗了头。天然就请赛儿吃早餐,正寅又说道:“去请间壁沈老爹老娘来同吃。”沈公伉俪二人也来同吃。沈公又说道:“徒弟不要去了,这里人眼多。不见走入来,只见你走出去。人要生疑,且在此再歇一夜,明日要去时,起个早去。”赛儿道:“说得是。”正寅也正要如此。沈公别了,自过家里去。

诗云:

黄巾张角徒生乱,大宝何曾到彼人?

钱氏说:“我见房里床侧首,空着一段有两扇纸风窗门,莫不是里边另有藏得身的去处?我领你们去搜一搜去看。”正寅听得说,依先拿着棍子在这里等。只见钱氏在前,陈林世人在后,一齐走出去。正寅又想道:“这花娘吃不得这一棍子。”等钱氏走迩来,伸出那一只长大的手来,撑起五指,照钱氏脸上一掌打将去。钱氏着这一享,叫声“呵也!不好了!”鼻子里鲜血奔腾出来,眼睛里都是金圈儿,又得陈林在前面扶得住,不颠仆。陈林道:“却不捣蛋!我明显瞥见一掌打来,又不见人,必定是这贼道有妖法的。不要尽管在这里缠了,我们带了这两个小厮,径送到县里去罢。”世人说:“我们被活鬼弄这一日,肚里也饥了。做些饭吃了去见官。”陈林道:“也说得是。”钱氏带着疼,就在房里打米出来,去厨下做饭。石丢儿说着:“小牛吃打碎了,我去做。”走到厨下,瞥见风炉子边,有两坛好酒在那边;又瞥见几只鸡在灶前,丢儿又说道:“且杀了吃。”这里方要淘米做饭,且说赛儿对正寅说:“你武耍了两次,我只文耍一耍。”正寅说:“如何叫做文耍?”赛儿说:“我做出你看。”石丢儿一头烧着火,钱氏做饭,一头拿两只鸡来杀了,淘洗了,放在锅里煮。那饭也却好将次熟了,赛儿就扒些灰与鸡粪放在饭锅里,搅得匀了,依先盖了锅。鸡在锅里正滚得好,赛儿又挽几杓水浇灭灶里火。丢儿起去感化,并不晓得灶底下的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陈林就号召世人,一齐赶入赛儿家里,拴上门,正要拿何道与赛儿。不晓得他两个妖术已成,都遁去了。那一伙人目炫狼籍,倒把钱氏拿住,口里叫道:“快拿索子来!先捆了这淫妇。”就踩倒在地下。只见是个妇人,那边晓得是钱氏?元来世人向来不认得钱氏,只凌晨见得一见,也不认得真。钱氏在地喊叫起来讲:“我是陈林的老婆。”陈林仓猝分开人,叫道:“不是”。扯得起来时,已自旋得蓬头乱鬼了。世人吃一惊,叫道:“不是着鬼?明显的瞥见赛儿与何道在这里,如何就不见了?”元来他两个有化身法,世人不瞥见他,他两个明显看世人乱窜,只是暗笑。牛小春说道:“我们一齐各处去搜。”前前后后,搜到厨下,先拿住董天然;柴房里又拿得王小玉,将条索子缚了,吊在房门前柱子上,问道:“你两个是甚么人?”董天然说:“我两个是何徒弟的家人。”又道:“你快说,何道、赛儿躲在那边?直直说,不关你事。若不说时,送你两个到官,你自去鞭挞。”董天然说:“我们只在厨下伏侍,如何得知前面的事?”世人又说道:“也没处去,目睹得只躲在家里。”小牛说:“我见房侧边有个暗中的阁儿,莫不两个躲在高处?待我掇梯子扒上去看。”何正寅听得小牛要扒上阁儿来,就拿根短棍子先伏在阁子黑地里等,小牛掇得梯子来,步着阁儿口,走不到梯子两格上,正寅照小牛头上一棍打下来。小牛儿打昏晕了,就从梯子上倒跌下来。正寅走去空处立了看,小牛儿醒转来,叫道:“不好了!有鬼。”世人扶起小牛来看时,见他血流满面,说道:“梯子又不高,扒得两格,如何就跌得如许凶?”小牛说:“却好扒得两格梯子上,不知那边打一棍子在头上,又不见人,却不是捣蛋?”世人也没做事理处。

看看天气晚了,何正寅儒巾便服。扮做平常人,先到沈婆家里,请沈公沈婆吃夜饭。又送二十两银子与沈公,说:“凡百事要老爹老娘看取,后日另有重报。”沈公沈婆自暗里会心道:“这贼道来得跷蹊,必定看上赛儿。要我们做脚。我看这妇人,日里也骚托托的,做妖撒娇,捉身不住。我不该承,他两个夜里练习时,也自要做出来。我落得做情面,骗些银子。”伉俪两个答复道:“徒弟但放心!赛娘没了丈夫,又无亲人,我们是贰亲信。凡百事阿谀,只是不要忘了我两个。”何正寅对天说誓。三小我同来到赛儿家里,恰是傍晚时分。关上门,进到堂上坐定。赛儿自来陪侍,董天然、王小玉两个来列举果子下饭,一面烫酒出来。正寅请沈公坐客位,沈婆、赛儿坐主位,正寅打横坐,沈公不肯坐。正寅说:“不必推让。”大家多顺次坐了。吃酒之间,不是沈公说何道好处,就是沈婆说何道好处,兼入些风情话儿,打动赛儿。赛儿只不作声。正寅想道:“好便好了,只是要个杀着,如何成事?”就里生这计出来。

话不细烦,赛儿每夜与正寅练习神通符咒,夜来晓去,不两个月,都演得会了。赛儿先剪些纸人纸马来试看。公然都变得与真的人马普通。二人且来拜谢六合,要筹议起手。却不防街坊邻里都晓得赛儿与何道两个有事了,又有一等好闲的,就要在这里用手钱。有首诗说这些闲中人。诗云:

何正寅来到赛儿门首,咳嗽一声,叫道:“有人在此么?”只见布幕内走出一个仙颜幼年的妇人来。何正寅看着赛儿,深深的打个问讯,说:“贫道是玄武殿里羽士何正寅。昨夜梦见玄帝分付贫道说:‘这里有个唐某当为此地女主,尔当辅之!汝可吃紧去讲授天书,共成大事。’”赛儿听得这话,一来打动梦里苦衷;二来又见正寅打扮与梦里不异;三来见正寅生得聪俊,内心也欢乐,说:“徒弟真天神也。前日送丧返来,公然掘得个石匣,盔甲、宝剑、天书,奴家解不得,望徒弟指迷,请到里边看。”赛儿指引何正寅到草堂上坐了,又自去央沈婆来相陪。赛儿忙来到厨下,点三盏好茶,自托个盘子拿出来。正寅瞥见赛儿尖松松乌黑一双手,春情摇摆,说道:“何劳女主亲身赐茶!”赛儿说:“因家道消乏,女使伴当都流亡了,故此没人用。”正寅说:“若要小厮,贫道着两个来伏侍,再讨大些的女子,在内里用。”又见沈婆在中间,想道:“世上虏婆无不爱财,我与他些长处滋味,就是我亲信,怕不依我使唤?”就身边取出十两一锭银子来与赛儿,说:“央干爷乳母作急去讨个女子,如少,我明日再添。只要好,不要计算银子。”赛儿只说:“不消得。”沈婆说:“赛娘,你临时收下,待老朽去寻。”赛儿就收了银子,入去烧炷香,请出天书来与何正寅看。倒是金书玉篆,韬略兵机。

每日张鱼又捕虾,花街柳陌是生涯。

不求金鼎长生药,只恋桃源洞里春。

到得家里,父母兄弟多欣喜道:“去了一年多,道是死于虎狼了,幸喜得还在。”实在,侯元只在洞中得一日。家里又见他打扮华洁,神情飞扬,尽管查问他。他晓得瞒不得,一一说了。遂入静堂中,把老叟所传术法。尽行习熟。不上一月,其术已成:窜改百物,役召鬼魁,遇着草木土石。念念有词,便多是步骑甲兵。神通既已泛博,传将出去,便自有人来扶从。因而收好些乡里少年勇悍的为将卒,出入陈旗号。鸣鼓吹,宛然象个小国渚侯,自称曰“贤圣”。设立官爵,有“三老”,“摆布弼”,“摆布将军”等号。每到初1、十五即盛饰,往谒神君。神君每见必戒道:“切勿称兵,若必欲发难,须待天应。”侯元唯唯。

天命向来自有真,岂容奸术恣纷繁?

且说马绶委来石麟街来寻陈林,远远瞥见陈林立在门首,马绶走近前与陈林深喏一个。陈林仓猝回礼,就请马绶来内里客位上坐。陈林说:“连日上会,阿哥下顾,有何分咐?”马绶将世人要拿唐赛儿的奸,就要在他家里安身的事,备细对陈林说一遍。陈林道:“都依得。只一件:这是被头里做的事,兼有沈公沈婆,我们只幸亏外边做手脚,如何俟侯得何道着?我有一计:王元椿在日,与我结义兄弟,相互通家。王元椿杀死时,我也曾去送殡。明日叫老妻去看望赛儿,如何道不在,罢了,又别做事理。若在时打个暗号,我们一齐入去,先把他大门关了,不要大惊小怪,替别人做饭。等抓住了他,如果快意,罢了;若不快意,就送两个到县里去,没也诈出有来。此计如何?”马绶道:“此计极妙!”两个相别,陈林送得马绶出门,仓猝来对老婆钱氏要说这话。钱氏说:“我在屏风后,都听得了,不必烦絮,明日尽管去便了。”当晚过了。

天明看枷中,只要灯台一个,已不见了侯元。却连夜遁到铜辗,径到大石边,见神君赔罪。神君大怒,骂道:“唐奴!不听吾言,本日固然幸免,到底难逃刑戮,非吾徒也。”拂袖而入,洞门已闭上,是块大石。侯元悔之无及,谦虚再叩,竟不开了。自此侯元心中所晓符咒,垂垂忘记。就记得的做来,也不非常灵了。倒是先前相从这些党与,不知原因,聚着不散,还推他为主。自恃其众,是秋带领了人,在并州大谷处所劫夺。也是数该灭了,刚好并州将校,偶尔领了兵马颠末,晓得了,围之数重。侯元极了,施符念咒,一毫不灵,被斩于阵,党与遂散。不听神君说话,公然没个结束。可见悖叛之事,天道所忌,如果得了道术,帮手朝廷,如张留侯、陆信州之类,天然建功立业,传名后代。如果萌了私意,办理起兵谋反,未曾见有妖术胜利的。向来张角、微侧、微贰、孙恩、卢循等,非不也是天赐的兵法神通,毕竟败亡。以是《平妖传》上也说道“白猿洞天书后边,深戒着谋反一事”的话,就如侯元,若依得神君分付,厥后必然有好处。都是自家弄杀了,事体本如此明白。不知这些无买卖的愚人,住此清平天下,还要从着白莲教,到处哨聚倡乱,死而无怨,倒是为何?现在说一个得了妖书倡乱被杀的,与看官听一听。有诗为证:

儿戏九坏丹,清算朝天阙。

次日,正寅起来梳洗罢,打扮做赛儿梦儿里说的普通,齐划一整。且说何正寅加何打扮,诗云:

话说国朝永乐中,山东青州府莱阳县有个妇人,姓唐名赛儿。其母少时,梦神人捧一金盒,盒内有灵药一颗,令母吞之。遂有娠,生赛儿。自幼乖觉聪明,颇识字,有姿色,常剪纸人马厮杀为儿戏。年长嫁本镇石域街王元情。这王元情弓马熟姻,技艺精通,家道充盈。自从娶了赛儿,迷恋女色,每日喝酒取乐。不时与赛儿说些弓箭刀法,赛儿又肯自去练习戏耍。工夫捻指,不觉陪费五六年,家道萧索,衣食不敷。赛儿一日与丈失说:“我们在安闲此忍饥挨饿,不若将前面梨园卖了,买匹好马,干些本分求财的活动,却不欢愉?”王元椿听得,说道:“贤妻何不早说?本日天晚了,不必说。”明日,王元椿夙起来,写个出帐,央李媒为中,卖与本地财主贾包,得银二十余两。王元椿就去青州镇上买一匹快走好马返来,弓箭腰刀自有。

赛儿虽是识字的,仓猝也解不得诗中意义。沈公两口儿辛苦了,打熬不过。别了赛儿自回家里去睡。赛儿也关上了门睡,方才合得眼,梦见一个羽士对赛儿说:“上帝特命我来教你练习九天玄旨,普救万民,与你宿缘未了,辅你做女主。”醒来犹有馥馥香风,记得且是明白。次日,赛儿来对沈公伉俪两个备细说夜里做梦一节,便道:“前日得了天书,刚好又有此梦。”沈公说:“却不怪哉!有这等事!”

且说唐赛儿比及天晚,不见王元椿返来,内心挂念。自说道:“丈夫好不了事!这迟早还不返来,想必发市迟,只叫我挂念。”比及一二更,又不见王元椿返来,只得关上门进房里,不脱衣裳去睡,只是睡不着。直比及天明,又不见返来。赛儿正心慌狼籍,没做事理处。只听得街坊上说道,“酸枣林杀死个兵快手。”赛儿又惊又慌,来与间壁卖豆腐的沈老儿叫做沈印时两老口儿说这个始未根由。沈老儿说:“你不成把实话对人说!大郎在日,原是好人家,又不惯做这活动的,又无赃证。只说因偶然理,前日卖个梨园,得些银子,买马去青州镇上贩实,身边止有五六钱川资银子,别无余物。且去酸枣林看得实在,然后去见知县相公。”赛儿就与沈印时一同来到酸枣林。瞥见王元椿尸首,赛儿哭起来。轰动处所里甲人等,都来讲得明白,就同赛儿一干人都到莱阳县见史知县相公。赛儿照前说一遍,知县相公说:“必定是强盗,劫了银子,并马去了。你且去殡葬丈失,我自去差人去捕缉强贼。拿得着时,马与银子都给还你。”

赛儿送出沈公,仓猝关上门。略略温存何道了,就说:“我入房里去便来。”一径走到房里来,也不关门,就脱了衣服,上床去睡。意义明是叫何道走入来。不知何道已此紧紧跟入房里来,双膝跪下道:“小道该死冲犯花魁,不幸见小道则个。”赛儿笑着说:“贼道不要假谨慎,且去拴了房门来发言。”正寅仓猝拴上房门,脱了衣服,扒上床来,尚自叫“女主”不迭。诗云:

今宵别是阳台梦,唯恐银灯剔不长。

绣枕鸳衾叠紫霜,玉楼并卧合欢床。

唐唐女帝州,赛比玄元诀。

昨宵赊酒秦楼醉,本日帮闲进李家。

元来何正寅有个好本钱,又长又大,道:“我不矫饰与他看,如何动得他?”此时是十五六天气,那轮明月晖映如同白日普通,何道说:“好月!略行一行再来坐。”沈公家人都出来,学前黑地里立着看月,何道就乘此机遇,走到女墙边玉轮去处,冒充解手,护起那物来,拿在手里撒尿。赛儿公开里看明处,最是明白。见了何道这物件,累累垂垂,且是长大。赛儿夫身后,旷了这几时,念不动火?恨不得抢了过来。何道也没何如,只得按住再来邀坐。说话间,两个不时丢个情眼儿,又冷看一看,别转头暗笑。何道就假装个要吐的模样,把手拊着肚子,叫:“要不得!”沈老儿伉俪两个会心,说道:“徒弟身子既然不好,我们散罢了。徒弟胡乱在堂前权歇,明日来看徒弟。”相别了自去,不在话下。

也是元椿合当悔气,却好撞着这一起客人,瞥见褡裢很有些油水。元椿自道:“造化了。”把马一扑,攒风的普通,前后摆布,都跑过了。见没人,王元椿就扯开弓,搭上箭。飘的一箭射将来。那客人伙里有个叫做孟德,瞥见元椿跑马时,早已防备。拿起弓梢,拔过这箭,落在地下。王元椿见头箭不中,煞住马,又放第二箭来。孟德又照前拔过了,就叫:“男人,我也回礼。”把弓虚扯一扯,不放。王元椿只听得弦响。不见箭。内心想道:“这男女不会得弓马的,他只是虚张阵容。”只要五分防备,把马渐渐的放过来。孟德又把弓虚扯一扯,口里叫道:“看箭!”又不放箭来。王无椿不见箭来。只道是真不会射箭的,放心赶来。不晓得孟德虚扯弓时,就乘势搭上箭射将来。正对元椿劈面。说时迟,当时快,元椿却好昂首看时,劈面门上中一箭。从脑后穿出来,翻身跌上马来。孟德赶上,拔出刀来,照元椿喉咙,连塑上儿刀,目睹得元椿不活了。诗云:剑光动处悲流水,羽簇飞时送落花。欲寄兰闺长夜梦,清魂何得意还家?孟德与朋友这五六个客人说:“这个男女,也是才出来的,未曾到手。我们只好去罢,不要担误了程途。”一伙人自去了。

早通技艺杀亲夫,反获天书起异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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