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三 杨抽马甘请杖 富家郎浪受惊

元来他这老婆姓苏,也不是平常的人。原是一个娼家女子,模样也只中中。倒是拿班做势,不肯等闲见客。及至见过的客,他就批评道或人是好,或人是歹,或人该兴头,或人该落泊,或人有成果,或人没散场。恰象请了一个设帐的相士普通。看了气色,是件断将出来,却面前不十清楚说,背后说一两句,无不该验的。是以也名重一时,来求见的颇多。天孙公子,车马盈门。中意的早晨也留几个,及至有的来往熟了,欲要娶他,只说道:“目前之人皆非吾夫也!”厥后一见杨抽马如许丑头怪脸,偏生喜好道:“吾夫在此了。”抽马一见苏氏,便象一贯认得的普通道:“元来吾妻混迹于此。”两下说得投机,就把苏氏娶了过来。好一似桃花女嫁了周公,家里一发的阴阳有准,祸福无差。杨抽马之名越加著闻。就是身不在家,只消到他门里问着,也是不差的。以是门前热烈,家里喧阗,贵爵高朋,无一日没有在坐上的。

虞丞相自荆襄派遣,子公亮遣书来叫所向。抽马答书道:“得苏不得苏,半月去非同佥书。”当时佥书未有带“同”字的,虞公不信。今后守苏台,到官十五日,公然召为同佥书枢密院事。时钱处和先为佥书,故加“同”字。其前知不差如此。

统统实在相,仅足供游戏。

郡中把他送在经理杨枕处议罪。经理晓得他是神通人,故意护庇他。免不得表面面子,当堂鞠讯一番。杨抽马不辨本身身上事,抬头对经理道:“令叔或人,这几时有信到否?可惜,可惜!”经理不知他所说之意,沉默不答。只见外边一人走将出去,道是成都来的人,正报其叔讣音。经理大惊退堂,心折抽马之灵。当时经理有一女久病,用一医者陈生之药,屡服无效。经理私召抽马到衙,意欲问他。抽马不等开口便道:“公女久病,陈医所用某药,一毫无益的,不必服他。此乃后庭朴树中小蛇为崇。我现在不好治得,因身在监狱,不能役使鬼神。待我受杖后以符治之,可即安然,不必忧愁!”经理把所言对夫人说。夫人道“说来有因,蜜斯未病之前,曾在后园见一条小蛇缘在朴树上,今后心中恍忽抱病起的。他既知其根由,又说能治,必有手腕。快些全面他出狱,要他救治则个。”经理故意出脱他,把罪名改轻,说:“元非左道惑众极刑,不过术人妄言祸福”,只问得个不该决杖。申上郡堂去,郡守依律科断,将抽马与妻苏氏各决臀杖二十。元来那行杖的皂隶。恰是前日送钱与他的张千、李万两人。各怀旧恩,又心折他前知,加意用情,手腕偷力。蒲鞭示辱罢了。抽马与苏氏尽道业数该当,又且轻杖,恬然不觉得意。受杖返来,立书一符,又写几字。作一封送去经理衙中,权当酬谢全面之意。经理拆开,见是一符,乃教他挂在树上的,又一红纸有六字,写道:“来岁君家有喜”。经理先把符来试挂,公然女病洒然。留下六字,看来岁何喜。公然经理兄弟四人,来岁俱得当选。

敕使南来坐画船,法衣犹带御炉烟。

也不管是四更五更,日里夜里,恰是慌不择路,急走出门,望着杨抽马家用乱乱撺撺跑将来。擂鼓也似拍门,几乎把一双拳头敲肿了。杨抽马方才在内里承诺,出来道:“是谁?”大族子忙道:“是我,是我。快开了门有话讲!”此时大族子恰是急惊风撞着了慢郎中。抽马听得是他声音。且不开门,一起数落他道:“所贵朋友交厚,缓急须当相济。前日假贷些少,尚自不肯。今如此黑夜来叫我甚么干?”大族子道:“有不是处且慢讲,快与我开开门着。”抽马从安闲容把门开了。大族子一见抽马,且哭且拜道:“先生救我奇祸则个!”抽马道:“何事恁等镇静?”大族子道:“不瞒先生说,昨夜傍晚时分,有个邻妇投我。分歧留他过夜。夜里不知何人所杀,今横尸在家,乃飞来大祸。望乞先生妙法救解。”抽马道:“事体特易。只是你不肯顾我缓急,我顾你缓急则甚?”大族子道:“好朋友!念我和你来往多时,前日偶因贫乏,多有获咎。今若救得我命,而后再不敢怜惜在先生面上了。”抽马笑道:“休得惶恐!我写一符与你拿去,贴在所寝室中,亟亟关了房门,切勿与人晓得。天明开看。便知端的。”大族子道:“先生勿耍我!倘若天明开看仍复如旧,可不误了大事?”抽马道:“岂有是理!如果如此,是我符不灵,厥后如何行术?况我与你订交有日,怎误得你?只依我行去,包你一些没事便了。”大族子道,“若果蒙先生神法救得,当奉钱百万相报。”抽马笑道:“何用很多!但只原借我二万足矣。”大族子道:“这个敢不相奉!”

又常持缣帛入市货卖。那买的接过手量着,定是三丈四丈长的,代价且是呼应。买的还要讨他便宜,缺少些代价,他也井不争辩。及至买成。叫他再量量看,出很多少代价,原只长很多少。随你是量过几丈的,代价只要尺数,那缣也就只要几尺长了。

祸福向来有宿根,要知受杖亦后果。

出去拜客,跨着一匹骡子,且是雄浑。到了这家门内,将骡系在庭柱之下,宾主相见茶毕,推说别故暂出。不牵骡去。骡初时叫跳不住,去久不来,骡亦不出声,看看缩小。仆人奇特。细心一看,乃是纸剪成的。

果州传授关寿卿,名孙。有同僚闻知杨抽马之术,央他遣一仆致书问休咎。关仆未至,抽马先知,已在家分付其妻道:“快些遭饭,有一关姓的家仆来了,必要待他。”其妻依言造饭,饭已熟了,关仆方来。未及进门,抽马迎着笑道:“足下不问自家事,却为别人来驰驱么?”关仆惊拜道:“先生真神仙也!”其妻将所造之饭接待此仆,抽马答书,备言祸福而去。

无端撞着曹公相,二十皮鞭了宿缘。

向来有怪杰,其术堪玩世。

睡到五更,大族子恐天气乍明,有人晓得,忙呼那妇人起来。叫了两声,推了两番,既不见声响承诺,又不见身子展动。心中正疑,鼻子中只闻得一阵阵血腥之气,甚是来得狠。大族子疑怪,只得起来桃明灯盏,将到床前一看,叫声“阿也!”恰是分开八片顶阳骨,浇下一桶雪水来。你道倒是如何?元来昨夜那妇人身首,已斫做三段,鲜血横流,热腥扑鼻,恰象是才被人杀了的。大族子慌得只是颤抖,内心道:“敢是丈夫晓得赶来杀了他,却怎不伤着我?我虽是弄了两番,有些倦怠,可也忒睡得死。同睡的人被杀了,怎一些也不晓得?现在事已如此,这尸首在床,血痕狼籍,修忽天明,他丈夫定然来这里讨人,岂不决撒?若要并叠过,一时怎能洁净得?这祸事非同小可!除非杨抽马他广有神通,或者能够用甚么障眼法儿,讳饰得过。须是连夜去寻他。”

一日,成祖天子御笔亲差他到南海普陀落伽山进香,少师随坐了几号大样官船,从长江中起行。不则数日,来到姑苏船埠上,湾船在姑苏馆驿河下。姑苏是他父母之邦,他故意要登陆旁观民风,比旧同异如何。屏去从人,不要跟从,单独一个穿戴直裰在身,只做野僧打扮,从胥门走进贩子上来行走。正在看玩之际,忽见喝道之声远远而来。市上人虽不见非常错愕,却也各自走开,在两边了让他。有的说是管粮曹官人来了。少师虽则步行,天然不放他在眼里的,只在街上扭捏不避。斯须之间。阿谁官人看看抬近,轿前皂快人等大声喝骂道:“秃驴怎不躲避!”少师只是微微嘲笑。就有两个应捕把他推来抢去。少师口里只说得一句道:“不得无礼,我如何该避你们的?”应捕见他不肯走开,道是冲了节。一把拿住。只等轿到面前,应捕口禀道:“一个野僧冲道,拿了听侯发落。”轿上阿谁官人问道:“你是那边野和尚,这等倔强?”少师只不出声。阿谁官人大怒,喝教拿下打着。世人诺了一声。如鹰拿燕雀,把少师按倒在地,打了二十板。少师再不辩白,竟自忍耐了。才打得完,只见府里一个承差同一个船上人,飞也似跑来道:“那边不寻得少师爷到,却在这里!”世人惊道:“谁是少师爷?”承差道:“刚才司道府县各爷多到钦差少师姚老爷船上驱逐,说着了小从命胥门出去了,故此同他船上海员吃紧起来,各位爷多在前面来了。你们何得在此在理!”世人见说,大惊失容,一哄而散。连抬那官人的轿夫,把个官来撇在地上了,丢下肩舆,恨不爷娘多生两脚,尽数跑了。方才剩下得一个官人在那边。

两人出了店门,大族子抱怨杨抽马道:“前日之事,正不知祸从何起,本来是先生作戏。既累了我吃惊,又害了此妇受病,先生如许耍法不是功德。”抽马道:“我只召他魂来诱你。你若主张老成,那有惊骇?谁教你一见就动心营勾他,不惊你惊谁!”大族子笑道:“深夜美人来至,遮莫是柳下惠、鲁男人也忍耐不住,怎教我不动心?固然厥后吃惊,那半夜也是我受用过了。现在再求先生致他来与我叙一话旧,更感高情,再客酬谢。”抽马道:“此妇与你元有些小前缘,故此致他魂来,不是等闲能够弄术的,岂不怕鬼神贵罚么?你夙债原少我二万钱,只为前日若不如此,你不肯借。偶尔作此玩耍活动,我原说二万以外,要也无用。我也不要再谢,你也不得再妄图了。”大族子方才断念塌地爱护抽马神术。抽马后在成都卖卜,不知所终。要知虽是绝奇术法,也脱不得天数的。

杨家居住南边,有大木一株,隐蔽数丈。忽一日写个帖子出去,贴在门首道:“明日午末间,行人不成过此,恐有奇祸。”有人瞥见,传说将去道:“抽马门首有此帖子。”多来争者。瞥见了的。晓得抽马有些古怪,不敢不信,相戒明日午末时候,切勿从他门首来走。公然到了其期。那株大术俄然摧仆下来,盈塞贩子,两旁房屋略很多损,这多是杨抽马魇样过了,以是如此。又恐怕人不晓得。失误伤犯,故此又先通示,得免于祸。若使当时不知,在街上扭捏时节,不好似受了孙行者金箍棒一压,一齐做了肉饼了。

一日,眉山琛禅师造门,适有乡客在坐。那乡客新得一马,黑身白鼻,状颇骏异。杨抽马见了道:“君此马不中骑,只该送与我罢了。君若骑他,必有倒霉之处。”乡客怒道:“先生造此等言语,意欲吓骗吾马。”“吾用钱一百美意替你解此大厄,你不信我,也是你的命了。今有禅师在此为证,你来岁蒲月二旬日,宿冤当有报应,切宜记取,勿可到马房看他刍秣;又须善护左肋,直待过了这天,还可望再与你相见耳。”乡客见他说得荒唐,又且短长,越加忿怒,不听而去。到了来岁这天,乡客那边还把他言语放在心上?公然亲去喂马。那匹马俄然腾跃起来,将双蹄乱踢,乡客倒地。那马见他在地上了,急向左肋用力一踹,肋骨齐断。乡客叫得一声:“阿也!”连吼是吼,早已后气不接,呜乎哀哉。琛禅师问知其事,大加惊奇。每向人说杨抽马灵验,这是他亲经目见的说话。

杖既难逃,钱岂妄觊?不过前知,游戏三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这个绝妙!先生且留此酒肴自用。明日再携杖头来,邀先生郊野一乐可也。”抽马道:“多谢,多谢。”遂把二万钱与酒肴,多收了出来。大族子别了回家。

请君试看杨抽马,有术何能强避人?

异术在身,能够惊世。若非夙缘,不堪轻试。

抽马奇术如此类者,不一而足。独占受杖一节。说是度厄,且预先要求皂隶行杖责解攘。及后皂隶不敢依从,毕竟受杖之时,用刑的还是这两人,真堪奇绝。有诗为证:

元来这官人姓曹,是吴县县丞。当下承差将出绳来,把县丞拴下,听侯少师发落。斯须。守巡两道府县各官多来驱逐,把少师簇拥到察院衙门里坐了,各官顺次拜见已毕。承差早已各官面前禀过少师被辱之事,各官多跪下待罪。就请劈面治曹县丞之罪。少师笑道:“临时寄府狱中,明日早堂发落。”当下把县丞带出,监在府里。各官别了出来,少师是晚即宿于察院当中。次早开门,各官又进见。少师开口问道:“昨日那位孟浪的官人在那边?”各官禀道:“见监府狱,未得钧旨。不敢冒昧。”少师道:“带他出去。”各官道是此番曹县丞必不得活了。曹县丞也道性命只在顷刻,战战兢兢,跟着解人膝行到庭下,叩首请死。少师笑对各官道:“少年官人不晓事。即如一个野僧在街上行走,与你何涉,定要打他?”各官多道:“这是有眼不识泰山,罪应万死,只求白叟人自行诛戮,赐免奏闻,以宽某等失于简察之罪,便是大恩了。”少师笑嘻嘻的袖中取出一个柬帖来与各官看,便是前诗四句。各官看罢,少师哈哈大笑道:“此乃我宿世欠下他的。昨日微服漫步,正要完这夙债。今事已毕,这官人原没甚么罪恶,各存候心仕进罢了,门生也再不提起了。”众官尽叹少师有此等度量,倒是少师是晓得畴昔将来的事,这句话必非混帐之语。看官若不信,小子再说宋时一个怪杰,也要求人杖责了前欠的,已有个表率过了。此人却有好些奇处,听小子渐渐说来,做回正话。

忽地一日抽马在郡中,郡中走出两个皂隶来,少不得是叫做张千、李万,多是认得抽马的。齐来声诺。抽马一把拉了他两人出郡门来,道:“请两位到舍间,有句要紧话相央则个。”那两个公门中人,见说请他到家。料不是白差使,天然愿随鞭镫,跟着就行。抽马道:“两位常日所用官杖,望乞就便带了去。”张千、李万道:“到宅上去,要官杖子何用?莫非要我们去打阿谁不成?”抽马道:“有效得着处。到彼自知端的。”张千、李万晓得抽马是个古怪的人,莫不真有甚么事得做,依着言语,各据了一条杖子,随到家来。抽马将出三万钱来,送与他两个。张千、李万道:“不知先生要小人那厢使唤,未曾效力,怎敢受赐?”抽马道:“两位受了薄意,然后敢相烦。”张千、李万道:“先生且说。将来能够效得犬马的,天然受命。”抽马走出来唤妻苏氏出来。与两位公人相见。张千、李万不晓其意,为何出妻见子?各怀着狐疑,不好作声。只见抽马与妻每人取了一条官杖,奉与张千、李万道:“鄙人别无相烦,只求两位牌头将此杖子责我伉俪二人每人二十杖,便是美意不浅。”张千、李万大惊道:“那有此话!”抽马道:“两位不要管,但依我行事,足见相爱。”张千、李万道:“且申明是甚么原因?”抽马道:“吾佳耦目下当受此杖,不如暗里请牌头来完了这业债,免得当场出丑。两位是必见许则个。”张千、李万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小人至死也不敢胡做。”抽马与妻感喟道:“两位毕竟不肯。便是数已做定,解攘不去了。有劳两位到此,固然不肯行杖,请收了钱去。”张千、李万道:“尊赐一收回于知名。”抽马道:“但请两位收去。他日略略用些美意就是。”张千、李万固然推托,公人见钱,如同苍蝇见血,一边接在手里了,道:“既蒙厚赏,又道是父老赐少者不敢辞。他日有效着两小人处,水火不避便了。”两人真是无功受赏,头轻脚重,欢乐不堪而去。

到了明日,果来聘请出游,抽马随了他到郊野来。行不数里,只见一个僻净幽雅去处,一条酒帘子,飘飘荡扬在这里。抽马道:“此处店家洁静,吾每在此小饮则个。”大族子即命仆人将盒儿向店中座头上安设已定,相拉抽马进店,相对坐下,唤店家取上等好酒来。只见内里一个当垆的妇人,应将出来,手拿一壶酒走到面前。大族子昂首看时,吃了一惊。元来恰是前夕投宿被杀的妇人,面孔一些不差,但只是象个初病起来的模样。那妇人见了大族子,也谛视相视,悄悄痴想,象个内心有甚么迷惑的普通。大族子有些鹃突,问道:“我们与你素不了解,你见了我们,尽管看了又看,是甚么原因?”那妇人道:“好教官人得知,前夕梦见有人邀到个地点,乃是一所精美书房,内里有少年留住。阿谁少年模样颇与官人有些厮象,故此狐疑。”大族子道:“既然留住,厥后却如何散场了?”妇人道:“厥后直到半夜方才醒来,只觉身子非常不快,蓦地下了几斗鲜血,至今还是有气有力的。平生向来无此病,不知是如何样起的。”杨抽马在旁只不开口,公开浅笑。大族子晓得是他的捣蛋,不敢明言。私念着一响欢情,重赏了店家妇人,教他服药调度。杨抽马也笑嘻嘻的袖中取出一张符来付与妇人,道“你只将此符贴在睡的床上,那怪梦也不做,身材也自平复了。”妇人喜好称谢。

且说杨抽马常日祠神,必设六位:东边二位空着虚座,道是神位。西边二位倒是他伉俪二人坐着作主。底下二位,每请一僧一道同坐。又不知奉的是甚么神,又不从僧,又不从道,人不能测。处所人见他行事古怪,就把他祠神诡异说是“左道惑众,论法当死”,首在郡中。郡中准词,差人捕他到官,未及询问,且送在监里。狱吏一贯晓得他是有手腕的蹊跷捣蛋人,惊骇他的术法短长,不敢另上械枷,曲意阿谀他。却又怕他用术逃去,没寻他处,心中甚是忧惶。抽马晓得狱吏的意义了,对于吏道:“但请足下宽解,不必虑我。我当与妻各受刑责,其数已定,万不成逃,自当含笑受之。”狱吏道:“先生有神术,总使数该受刑,岂不能趋避,为何自来就他?”抽马道:“此魔业使然,避不过的。度过了厄,始可成道耳。”狱吏方才放下了心。公然杨抽马安闲在监,井不捣蛋。

杨抽马法术高奇,说话如响,无不畏服。独占一个大族子与抽马订交最久,极称厚善。却带一味狎玩,不肯非常敬信。抽马一日偶有些事干,要钱利用,须得二万。囊中偶乏。内心想道:“我且蒿恼一小我着。”来向大族借货一用。大族子听言,便有些不然之色。看官传闻,大凡大族人没有一个不吝啬的。唯其看得财帛如同性命普通,宝惜倍至,以是钱神有灵,甘心跟着他走:如果把来不看在心上。东手接来西手去的,触了财神嗔怒,岂肯到他手里来?故此非怪不成大族,才是大族必然悭了。端的“说了钱便无缘”。这大族子虽与杨抽马相好,只是见他兴头有术,门面撮哄罢了。俄然要与他假贷起来,他就心中起了好些歹肚肠。一则说是江湖行术之家,贪他家事起发他的,借了出门,只当舍去了。一则说是朋友面上,就还得本钱,不好算利。一则说是借惯了手脚,常要歆动,是开不得例子的。只回道是“家间正在贫乏,不得受命”。抽马见他推让,哈哈大笑道:“好替你借,你却不肯。我只教你吃些惊骇,看你借我不迭。当时才见手腕哩!”自此见大族子再不提起乞贷之事。大族子自道回绝了他,甚是对劲。

偶尔那一日独安闲书房中歇宿,时已傍晚人定,忽闻得叩门之声。起来开看,只见一个女子闪将入来,含颦万福道:“妾店主之女也。丈夫酒醉逞凶,横相逼逐,势不成当。彻夜已深,不成远去。幸相邻近,愿借此一宿。天未明即当潜回家里,以待丈夫酒醒。”大族子看其模样,尽自超脱有致,擅自想道:“暮夜无知,落得留他伴寝。他说天未明就去,难道神鬼不觉的?”遂欣然应允道:“既蒙娘子不弃,此时没人知觉,放心共寝一宵,明早即还尊府便了。”那妇人并无推拒,含笑解衣,共枕同衾,忙行云雨。一个孤馆寥寂,不道才子猝至;一个夜行凄楚,谁知书舍同欢?两出偶然,略觉景象内疚;各因乍会,翻惊意态别致。未知你弱我强,安闲试看;且自抽离添坎,热烈为先。行事已毕,俱各困乏。

抽马遂提笔齐截符与他,大族子袖了急去。幸得天尚未明,慌仓猝忙依言贴在房中。本身走了出来。紧把房门闭了,站在外边,牙齿还是捉对儿厮打的,气也不敢多喘。守至天大了然。才敢走至房前。未及开门,先向门缝窥看,已此不见甚么狼籍意义。吃紧开进看时,但见干清干净一床被卧,未曾有一点渍污,那边还见甚么尸首?大族子方才心安意定。喜好不堪。随即备钱二万,并分付仆人携酒持肴,特造抽马家来叫谢。抽马道:“本意只求货二万钱,得此已勾,何必又费酒肴之惠?”大族子道:“多感先生神通泛博,救我难明之祸,欲加厚酬,先生又分付只须二万。自念莫大之恩,无可报谢,聊奉后酒,图与先生遣兴笑谈罢了。”抽马道:“这等,须与足下痛饮一回。但是家间窄隘无趣,又且不时有人来寻,滋扰杂沓,不得快畅。明日携此酒肴,一往郊野纵情何如?”大族子道:

四川制置司有三十年前一宗案牍,急要对勘,年深尘积,不知下落。司中吏胥彷徨整天,竟无寻处。有人教他叨教杨抽马。必知端的。吏胥来问,抽马回声答道在某屋某柜第几沓下,依言去寻,公然即在那边出来。

话说宋朝蜀州江源有一个怪杰,姓杨名誉才,字希吕。自小时节不知在那边遇了异人,得了异书,传了异术。七八岁时,在书院中便自跷蹊捣蛋。埋头堆积一班门生,要他舞仙童,跳神鬼,或扮个刘关张三战吕布,或扮个尉迟恭单鞭夺槊。口里不知念些甚么,任凭随心搬演。那些村童无不一一按节跳舞,就象西席教成了普通的,旁观实在都雅。及至舞毕,问那些孺子,毫厘不知。一日,同窗的有钱数百文在书筒中,井没人晓得。杨生忽地向他借起钱来。同窗的推说没有,杨生便把手指掐道:“你的钱有几百几十几文见在筒中,如何赖道没有?”众门生不信,群然启那同窗的书筒看,公然一文不差。因而传将开去,尽道杨家门生有希罕法术。年纪渐大,长成得容状丑怪,双目如鬼,出口灵验。远近之人多来叨教休咎休咎,百发百中。因为能与人抽简禄马,川中起他一个花名叫做杨抽马。但是颠末抽马说的,近则近应,远则远应,正则正应,奇则奇应。且略述他几桩奇特去儿

这四句诗乃是国朝永乐年间少师姚广孝所作。这个少师乃是僧家出身,法名道衍,本贯姑苏人氏。他虽是个削发人,广有神通,兼习兵机,乃元朝刘秉忠之流。大祖分封诸王,各选一高僧伴送之国。道衍暗里对燕王说道:“殿下讨得臣去作伴,臣当送一顶白帽子与大王戴。”“白”字加在“王”字上,乃是个“皇”字,他藏着哑谜,说道帮手他做天子的意义。燕王也有些晓得他不凡,公然面奏太祖,讨了他去。厥后同意靖难之功,出师胜负,无不未卜先知。燕兵初起时,燕王问他:“利钝如何?”他说:“事毕竟成,不过废得两日工夫。”厥后败于东昌,方晓得“两日”是个“昌”字。他说道:“而后再无阻了。”公然屡战屡胜,燕王直正大位,改元永乐。道衍赐名广孝,封起码师之职。固然受了职衔,却不青留收回家,仍旧光着个头,穿看蟒龙玉带,长安中出入。文武班中晓得是他佐命功臣,谁不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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