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四 任君用恣乐深闺 杨大尉戏宫馆客

一日,世人偶尔欢畅,提及打秋千。一哄的走到架边,不见了索子。大师寻将起来,筑玉夫人与如霞两个多做不得声。元来先前两番,任君用出去了,便把索子解下藏过,以防别人瞥见。今后多次,便有些托大了,晓得夜来要用,不耐烦去解他。任君用固然出去了,索子还吊在树枝上,挂向外边,未及清算,却被世人寻见了。道:“兀的不是秋千索?何缚在这里树上,抛向外边去了?”宜笑姐年纪最小,身子简便,见有梯在那边,便溜在树枝上去,吊了索头,收将出去。世人瞥见一节一节缚着木板,共惊道:“奇特,奇特!可不有人在此出入的么?”筑玉夫人通红了脸,半响不敢开言。瑶月夫人道:“目睹得是甚么人在此通内了,我们该传与李院公查出,等待太尉来家,禀知为是。”口里一头说,一头把眼来瞅着筑玉夫人。筑玉夫人只低了头。餐花姨姨非常瞧科了,笑道:“筑玉夫报酬何不说一句,莫不心下有事?不照实对姐妹们说了,通同作个筹议,到是美事。”如霞料是瞒不过了,对筑玉夫人道:“此事若不通众,终须大师炒坏,便要独做也做不成了,大师和同些说明白了罢。”世人鼓掌:“如霞姐说得有天用,不要瞒着我们了。”筑玉夫人才把任生在此墙外做书房,用计取他出去的事说了一遍。瑶月夫人道:“好姐姐,瞒了我们做如许功德!”宜笑姐道:“现在不必说了,既是通同晓得,我每合伴取些欢愉罢了。”瑶月夫人用心道:“做的自做,不做的自不做,怎如此说!”餐花姨姨道:“就是不做,姐妹情分,只是帮衬些为妙。”宜笑姐道:“姨姨说得是。”大师轰笑而散。

如此来往数晚,连如霞也弄上了手。滚得热做一团。筑玉夫民气欢乐,未免与火伴中笑语之间,有些精力恍,说话没头没脑的,暴露些马脚来。火伴内里初时不觉,厥后看出意态。颇生狐疑。到早晨有故意的,多方察听,已见了些声响。大师多是吃得杯儿的,巴不得寻着些马脚,同在浑水里搅搅,只是没有找着来踪去迹。

筑玉在床沿边站着,听这一会。闻声这些风景,不觉发笑。悄悄揭帐,将任君用狠打一下道:“天杀的。便宜你了!尽管干脆甚么?彻夜换了个胜我十倍的瑶月夫人,你还不知哩!”任君用才晓得公然不是,原道:“不知又是那一名夫人见怜,小生未曾叩见。辄敢猖獗了!”瑶月夫人方出声道:“文诌诌甚么,晓得便罢。”任君用听了娇声细语,不由不兴动,越加鼓扇起来。瑶月夫人乐极道:

满前娇丽恣淫荒,雨露谁曾得饱尝?

床上添铺异锦,炉中满热名香。棒松抽果贮教尝,美酒佳茗顿放。久作阱中猿马,今思田野鸳鸳。安排芳饵钓檀郎。百计图他欢乐。(词寄《西江月》。)

不说三人一床欢畅,且说宜笑姐、餐花姨姨日里见说其事,明知夜间任君用必定进内,要去约瑶月夫人同守着他,大师取乐。且自各去吃了夜饭,然后走到瑶月夫人房中,早已不见夫人,心下疑猜,急到筑玉夫人处密查。房外遇见如霞,问道:“瑶月夫人在你处否?”如霞笑道:“老早在我这里,今在我夫人床上睡哩。”两人道:“同睡了,那人来时却有些不便。”如霞道:“有甚不便!且是便得忒煞,三人做一头了。”两人道:“那人已出去了么?”如霞道:“出去,出去,此时进收支出得不耐烦。”宜笑姐道:“日里他见我说了合伴取乐,老迈抛清,今反是他先来动手。”餐花姨姨道:“偏是说乔话的最要紧。”宜笑姐道:“我两个炒出来,也不好推拒得我每。”餐花姨姨道:“不要不要!现在他两个弄一个,必然消乏,那边另有甚么本领轮到得我每?”附着宜笑姐的耳朵说道:“不如耐过了彻夜,明日我每先下些工夫,弄到了房里,不怕他不让我每受用!”宜笑姐道:“说得有理。”两下各自归房去了,一夜无词。

公然行不由径,早已非公至室。

那边宜笑、餐花两人搂了任君用,不知怎生狂荡了一夜。约了晚间再见,朝晨打发他起家出去。任君用前走,宜笑、餐花两人蓬着头尾在后边悄悄送他,同到后花圃中。任生还是登梯上树,早不见了索子软梯,出墙外去不得,还是走了下来,道:“不知阿谁解去了索子,必是两位夫人见我不到,知了些风,有些见怪,用心难我。现在怎生别寻根索子弄出去罢!”宜笑姐道:“那边有如许粗索吊得人起、坠得下去的?”任君用道:“不如等我干脆去见见两位夫人,告个罪,大师筹议。”餐花姨姨道:“只是我们不美意义些。”三人正迟疑间,忽见两位夫人同了如霞赶到园中来,鼓掌笑道:“你们瞒了我们干得功德,怎不教飞了出去?”宜笑姐道:“先有人干过了,我们学样的。”餐花道:“且不要斗口,原说道大师帮衬,只为两位夫人撇了我们,自家做事,故此我们也打了一场偏手。现在不必说了,且将索子出来,放了他出去。”筑玉夫人大笑道:“叨教还要放出去做甚么?既是你知我见,大师有分了,便整天在此还碍着阿谁?落得我们成群合股喧哄过日。”一齐笑道:“妙!妙!夫人之言有理。”筑玉便挽了任生,同众美步回内庭中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你但是任先生么?”任君用道:“小生恰是任君用,并无冒充。”餐花姨道:

如霞依言,将梯儿靠稳,身子小巧方便,一毂碌溜上枝头。望外边书舍一看,也是合当有事。恰好任君用同方务德外边游耍过了夜,方才转来,正要进房。墙里如霞笑指道:“兀的不是任先生?”任君用听得墙头上笑声,昂首一看。却见是个双鬟女子指着他说话,认得是宅中如霞。他本是少年的人,如何禁架得定?便问道:“姐姐说小生甚么?”如霞是故意招风揽火的,答道:“先生这早在外边返来,莫非昨晚在那处行走么?”任君用道:“小生独处难捱。怪不得要在外边逛逛。”如霞道:“你看我墙内阿谁不是独处的?你何不到内里逛逛,便大师不独了?”任君用道:“我不生得双翅,飞不出去。”如霞道:“你果要出去,我有法儿,不消飞得。”任君用向墙上唱一个肥喏道:“多谢姐姐,速教妙方。”如霞道:“待禀过了夫人,早晨服侍动静。”说罢了,溜下树来。任君用听得明白,不堪蹊幸道:“不知是那一名夫人,小生有此缘分。却如何能进得去?且到早晨看动静则个。”一面只望着日头下去。恰是

任君用跳过了墙,急从梯子跳下。一见如霞,向前双手抱住道:“姐姐仇人,欢愉杀小生也!”如霞啐一声道:“好不识羞的,不要馋脸,且去前面见夫人。”任君用道:“是那一名夫人?”如霞道:“是第七位筑玉夫人。”任君用道:

本为旅店孤栖客,今向蓬莱顶上游。

朝隐而出,暮隐而入。

元来瑶月夫人内里与筑玉夫人两下最说得来,晓得筑玉有此私事,已自上心要分他的趣了。碍着世人在面前,只得说假抛清的话。比及世人散了,单独走到筑玉房中,问道:“姐姐,彻夜来否?”筑玉道:“不瞒姐姐说,连日惯了的,为甚么不来?”瑶月笑道:“来时还是姐姐独乐么?”筑玉道:“姐姐才说不做的自不做。”瑶月道:“才方是大抵说话,我便也要学做做儿的。”筑玉道:“姐姐果有此意,小妹该当奉让。彻夜唤他出去,送到姐姐房中便了。”瑶月道:“我与他又不厮熟,羞答答的,怎好就叫他到我房中?我只在姐姐处做个帮户便使得。”筑玉笑道:“这件事用不着人帮。”瑶月道:“没何如,我初度害臊,只好顶着姐姐的名尝一尝滋味,不要说破是我,等熟分了再处。”筑玉道:“这等,姐姐须权躲躲过。待他到我床上脱衣以后。吹息了灯,掉了包就是。”瑶月道:“好姐姐相互帮衬些个。”筑玉道:“这个天然。”两个筹议已定。

诗曰:

“夫人汲引,敢不执鞭坠镫?只是他日太尉晓得,罪犯非同小可。”夫人道:“太尉昏昏的,那边有很多背后眼?况如此出去,无人知觉。先生不必疑虑,且到房中去来。”夫人叫如霞在前带路,一只手挽着任君用同业。任君用到此灵魂已飞在天外,那边还顾甚么短长?跟着夫人轻手重脚竟到房中。

无端三足乌,团聚光皎灼。

到得晚来,仍叫如霞到后花圃,把索儿收将出去。叫了任君用出去。筑玉夫人打发他先睡好了,将灯吹灭,暗中拽出瑶月夫人来,推他到床上去。瑶月夫人先前两个说话时,已自春情泛动。刚才闪在灯后偷觑任君用出去。暗处看明处较清,见任君用姣美风骚态度,实在动了眼里火。趁着筑玉夫人来拽他,内心巴不得就到手。何况暗中当中不消顾忌,也没甚么耻辱,一毂碌钻进床去。床上任君用只道是筑玉夫人,轻车熟路,也不等开口,翻过身就弄起来。瑶月夫人欲心已炽,猛力接受。弄到间深之处。任君用感觉肌肤凑理与那造作态度,是有些非常。又且不见则声,未免有些迷惑。低低叫道:“亲亲的夫人,为甚么彻夜不开了口?”瑶月夫人不好承诺。任君用越加查问,瑶月转杜口息,声气也不敢出。急得任君用连叫奇特,按住身子不动。

安得后羿弓,射此一轮落!

自有阳分解乐地,行云何必然襄王?

到得天明,梳洗已毕,夫人与如霞开了后花圃门去摘花戴,就便去相地头。行至秋千架边,只见绒索高悬,夫人看了,笑一笑道:“此件便有效他处了。”又见修树梯子倚在太湖石畔,夫人叫如霞道:“你看你看,有此二物,岂怕表里隔墙?”如霞道:“计将安出?”夫人道:“且到那对外厢的墙边,再看个明白,方有事理。”如霞领着夫人到两株梧桐树边,指着道:“此处恰是外书舍书房,任君用见今独居在内了。”夫人细心相了一相,又想了一想,道:“今晚端的只在此处取他出去,一会,不难堪也。”如霞道:“却如何?”夫人道:“我与你悄地把梯子拿将来,倚在梧桐树旁,你走上梯子,再在枝干上踏上去两层,便能够号召得外厢闻声了。”如霞道:“这边上去不难,要外厢闻声也不打紧,如何得他上来?”夫人道:“我将几片木板,用秋千索缚住两端,隔一尺多缚一片板,收将起来只是一捆,撒将直来便似梯子普通。如与外边约得伏贴了,便从梯子走到梧桐枝上去,把索头扎紧在丫叉老干,生了根。然后将板索多抛向墙外挂下去,清楚是张软梯,随你再多几个也次第上得来,何况一人乎?”如霞道:“妙哉!妙哉!事不宜迟,且如法做起来尝尝看。”笑嘻嘻且向房中取出十来块小木板,递与夫人。夫人叫解将秋千索来,亲身扎缚得坚牢了,对如霞道:“你且将梯儿倚好,走上梯去望外边一望,看可通得个动静出去?倘遇不见人,就把这法儿先坠你下去,约他一约也好。”

且说人间富朱紫家,没一个不广蓄姬妾。自道是左拥燕姬,右拥赵女,鲜艳盈前,歌舞成队,乃人生对劲之事。岂知男女大欲,相互普通?一人精力要周旋几个女子,便已不得相称。况繁华之人,必是中年高低,取的姬妄,必是花枝也似普通的后生。床笫之事,三分四路,怎能勾满得他们的意,尽得他们的兴?以是满闺中不是怨气,便是丑声。总有家法极严的,铁壁铜墙,提铃喝号,防得一个水泄不通,也只禁得他们的身,禁不得他们的心。略有空地就考虑弄一场把戏,那有情味到你身上来?只把做一个厌物看承罢了,似此有何好处?费了财帛,用了心机,单买得这些人的憎嫌。试看红拂离了越公之宅,红绡逃了勋臣之家,此等之事不一而足。可见生前己如此了,何况一朝身故,树倒猢狲散,残花嫩蕊,尽多寥落于别人之手。要那做得关盼盼的,千中没有一人。这又是身后之事,管中得很多,不敷慨叹了。争奈繁华之人,只顾面前,觉得极乐。小子在旁看的,正替你担着愁布袋哩!

岂知事不成料,朋友路窄,那一盏红纱灯笼偏生生地向那亭子上来。士人洞中是暗处,觑出去看那灯亮处较明,乃是十来个少年妇人,靓妆丽服,一个个明丽举止,风骚动听。士人正看得动火,不匡那一伙人一窝峰的多抢到石洞口。众手齐来揭毡。瞥见士人面孔陌生,俱各失惊道:“怎的不是那一个了?”面面厮觑,没做理睬。一个年纪略老成些的妇人,夺将纱灯在手。提过来把士人细心一照,道:“就这个也好。”随将纤手拽着士人的手,一把挽将出来。士人不敢声问,料道没甚么歹处,软软随他同走。引到洞房曲室,只见酒肴并列。众美抢先,六博争雄,交杯换盏,乃至搂肩交颈,揾脸接唇,无所不至。几杯酒下肚,一个个多兴热如火,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推士人在床上了,齐攒入帐中。脱裤的脱裤,抱腰的抱腰。不知怎的一个轮法,排头弄将过来。士人精泄,就有替他品咂的、摸弄的,不由他不再举。幸喜得士人是后生,还放得两枝连珠箭,却也无休无歇,随你铁铸的,也怎有那样本领?厮炒得不耐烦,直到五鼓,方才一个个逐步散去。士人早已弄得骨软筋麻,肢体有力,行走不动了。那一个老成些的妇人,将一个大担箱放士人在内,叫了两三个丫环杠抬了。到了墙外,把担箱倾了士人出来,急把门闭上了,自出来了。

偏是乍逢滋味别,清楚织女会牵牛。

是日将晚,夫人唤如霞同到园中。走到梯边,如霞仍前从梯子溜在梧桐枝去,对着墙外大声咳嗽。内里任君用瞥见入夜下来,正在那边探头探脑,服侍声响。忽闻有人咳嗽。抬头瞧处,恰是如霞在树枝高头站着,忙道:“好姐姐望穿我眼也。快用妙法,等我出去!”如霞道:“你在此等着,就来接你。”急下梯来对夫人道:“那人等久哩!”夫人道:“快放他出去!”如霞即取早间扎缚伏贴的索子,搿在腋下,望梯上便走,到树枝上牢系两端。如霞口中叫声道:“着!”把木板绳索向墙外一撒,那索子早已挂了下去。任君用外边凝睇处,见一件物事抛将出来,倒是一条软梯索子,喜得打跌。将脚试端,且是结得牢实,料道可登。端着木板,双手吊索,一步一步吊上墙来。如霞瞥见,急跑下来道:“来了!来了!”夫人感觉有些害臊,走退一段路,在太湖石畔坐着等待。

不说任君用巴天晚,且说筑玉夫人鄙人边瞥见如霞和墙外发言,一句句多听得的。不待如霞答复,各自心照,笑嘻嘻的且回房中。如霞道:“今晚管不孤单了。”夫人道:“万一后生家胆怯,不敢出去,如许事也是有的。”如霞道:“他方才恨不得登时飞了出去。听得说有个妙法,他肥喏就唱不迭。岂有胆怯之理?只筹办今宵取乐便了。”筑玉夫人悄悄欢乐。

到了晚来,宜笑姐与餐花姨筹议,竟今后花圃中迎侯那人。两人走到那边。躲在僻处,瞧那树边,只见任君用已在墙头上过来,从梯子下地。整一整中帻,抖一抖衣裳。正举步要望内里走去。宜笑姐抢出来喝道:“是何闲汉,越墙出去做甚么!”餐花姨也定出来一把扭住道:“有贼!有贼!”任君用吃了一惊,慌得颤抖抖道:“是、是、是里头两位夫人约我出去的,姐姐休大声。”宜笑姐道:

“你偷奸了两位夫人,罪名不小。你要官休?私休?”任君用道:“是夫人们教我出去的,非干小生大胆,倒是官休不得,甘心私休。”宜笑姐道:“官休时拿你托付李院公,等太尉返来。禀知处罚,叫你了不得。既甘心私休,今晚不准你到两位夫人处去,只随我两个悄悄到里边,凭我们措置。”任君用笑道:“这里头料没有痛苦活动,只随两位姐姐去罢了。”当下三人捏手捏脚,一向领到宜笑姐本身房中,连餐花姨也留做了一床,翻云覆雨,倒凤颠蛮。自不必说。

话说宋时杨戬大尉,恃权怙宠,靡所不为,声色之奉,姬妄之多,一时内省大师而下,罕见其比。一日,大尉要到郑州上家,照顾了家小同业,是上前的几位夫人与各房随使的养娘侍婢,多跟的西去。余外丰年纪过期了些的与年幼未谙承奉的,又身子娇怯怕历风霜的,月信方行轿马不便的,剩下不去。合着养娘侍婢们,也还共有五六十人留在宅中。太尉心性猜忌,防闲紧严。中门以外直至大门尽皆锁闭,添上朱笔封条,不通出入。唯有中门内前廊壁间挖一孔,装上转轮盘,在外边传将食品出来。【ㄨ】一个大哥院奴姓李的在外监守,晚间督人巡更,鸣锣敲梆,通夕不歇,外边人不敢正眼觑视他。内宅中留不下去的,有几位箸遮超卓,乃大尉宠幸驰名的姬妻,一个叫得瑶月夫人,一个叫得筑玉夫人,一个叫得宜笑姐,一个叫得餐花姨姨,同着一班儿侍女,关在内里。日长夜永,无事得做,不过是抹骨牌。斗百草,戏秋千,蹴气球,消遣过日。然意味有限。那边当得甚么兴趣?况白天姑息扯拽过了,晚间孤单,何故支吾?这个筑玉夫人原是长安玉工之妻,资性聪明,仪客美艳。暗里也通些门路,京师传有盛名。杨大尉偶得瞥见,用势夺来,非常宠嬖,立为第七位夫人,呼名筑玉,靓妆斑斓,如玉琢成普通的人,也就暗带着本来之意。他在女伴中聪明非常,妖淫无赛。太尉在家之时,尚兀自考虑背后里溜将个把少年出去取乐。今见大尉不在,竟日余暇,清清锁闭着,怎叫他不妄图起来?

两人云雨尽欢,任君用道:“久闻夫人隽誉,本日得同床笫。天高地厚之恩,无时可报。”夫人道:“妾身颇慕风情,奈为太尉拘禁,名虽朝欢暮乐,何曾有半点情味?本日若非设法得先生出去,岂不孤负了好天良宵!自此当永图偷聚,虽极乐而死,妾亦甘心矣。”任君用道:“夫人玉质冰肌,但得挨皮靠肉,福分难消。何况亲承雨露之恩。实遂于飞之愿!总然事败,直得一死了。”两人笑谈欢谑,不觉东方发白。如霞走到床前来,催起家道:“欢愉了一夜也勾了,趁天气未明不出去了,更待何时?”任君用仓猝披衣而起,夫人不忍舍去,执手流连,丁宁夜会而别。分付如霞送出后花圃中,元向来时体例在索上挂将下去。到晚夕仍旧出去。端的是:

宋朝有个京师士人,出游返来,天气将晚。颠末一小我家后苑,墙缺处,苦不甚高,看来象个跳得进的。此时士人带着酒兴,一跃而过。只见内里是一所大花圃子,好不空旷。四周一望,花术丛茂,途径交杂,想来煞有都雅。一团欢畅,跟着石砌阶路转弯抹角,渐走渐深。悄不见一小我,尽管踱的出来,看之不敷。天气有些黑下来了。考虑走回,一时忘了来路。正在追思寻索,忽地瞥见红纱灯笼远远而来。想道:“必有贵家人到。”心下仓猝,一发寻不出原路来了。恐怕撞见不便。考虑躲过。瞥见道左有一小亭,亭前大湖石畔有叠成的一个石洞,洞口有一片小毡遮着。想道:“躲在这里头去,内里人不见,权可讳饰过了。岂不甚妙?”忙将这片小毡揭将开来,正要藏身出来,猛可里一小我在洞里钻将出来,那一惊可也不小。士人看那人时,是一个仙颜少年,不知为何先伏在这里头。忽见士人揭开来,只道抄他跟脚的,也自老迈吃惊,仓猝奔窜,不知去处了。士人道:“忸捏!且让我躲一躲着。”因而吞声忍气。蹲伏在内,只道必无人见。

此语只伤身后事,岂知现报在生前!

此时天气将明,士人恐怕有人瞥见,惹出是非来,没何如强打精力,一步一步挨了返来,不敢与人说知。过了几日,身材健旺,才到旧所中间探听缺墙内是那边?听得人说是察太师家的花圃,士人伸了舌头出来,一时缩不出来,担了一把汗,再不敢打从那边走过了。

一样玉壶传漏出,南宫夜短北宫长。

太尉有一个馆客,姓任,表字君用。原是个读书不就的少年后辈,写得一笔好字,也代做得些书启简札之类,模样漂亮。年纪未上三十岁。总角之时,多曾与太尉后庭取乐过来,极善恢谐帮衬,又加心性熨贴。以是太尉喜好他,留在馆中作陪客。太尉郑州去,因是途中姬妾过量,轿顿时下之处,恐有不便,故留在家间外舍不去。任生有个相好朋友叫做方务德。是从幼同窗,平时但是府中得暇,便去找他闲话喝酒。此时太尉不在家,任生一发身畔无事,日里只去拉他各处行走,晚间或同宿娼家,或独归书馆,不在话下。

“好知心姐姐,肯让我这一会,欢愉死也!”阴精早泄。四肢懈散。筑玉夫人听恰当不住兴发,也脱下衣服,跳上床来。任君用且喜旗枪未倒,瑶月已自风骚兴过,赶紧帮衬,放下身来,推他到筑玉夫人那边去。任君用换了对主,另复比武起来,恰是:

看官,你想当时这察京太师,多么威势,多么法律!有此一班儿姬妄,不知老头子在那边昏寐中,眼睛背前任凭他们这等胡弄。约下了一个惊去了,又换了一个,恣行淫乐,如同无人。太师那边拘管得来?也只为多蓄姬妻,以是有只等丑事。同时称高、童、杨,察四大奸臣,与察大师差未几权势的杨戬大尉,也有如许一件事,厥后败露,妆出很多笑枘来,看官不厌,听小子试道其详。

此时天已昏黑,各房沉寂。如霞悄悄摆出酒肴,两人对酌,四目相视。甜语温存。三杯酒下肚,欲心如火,偎偎抱抱,共入鸳帷。两人之乐不成名状。

这边筑玉、瑶月两位夫人比及傍晚时候,不见任生到来,叫如霞拿灯去后花圃中隔墙支会一声。到得那边,将灯照着树边。只见秋千索子挂向墙里边来了。元来任君用但是出去了,便把索子取向墙内,恐防挂在内里有人瞧见,又能够跟着尾他踪迹,故收了出去,以此为常。如霞瞥见。晓得任生已自出去了。忙来答复道:“任先生出去过了,不到夫人处,却在那边?”筑玉夫人想了想,笑道:“这等,有人剪着绺去也。”瑶月夫人道:“猜想只在这两个丫头处。”即着如霞去看。如霞先到餐花房中,见房门闭着,内里寂然。随到宜笑房的,听得房内笑声哈哈,床上轧轧震惊不住,明知是任生在床做事。如霞好不口馋,急跑来对两个夫人道:“公然在那边,正弄得兴哩。我们快去炒他。”瑶月夫人道:“不成不成。昨夜他们也不捉破我们,今若去炒,便是我们不是,必要伤了和蔼。”筑玉道:“我正要弄他两个在里头,不匡他先自留意已做下了,正合我的霸术。彻夜且不成炒他,我与他一个见地,绝了明日的前程,讽刺他镇静一回,不怕不打做一团。”瑶月道:“倒是如何?”筑玉道:“只消叫如霞去把那秋千索解将下来藏过了,且着他明日出去不得,看他们怎地瞒得我们?”如霞道:“有理,有理!是我们做下这些构造,弄得人出去,如何不告诉我们一声,竟自邀截了去?不通,不通!”手提了灯,一性子跑到后花圃,溜上树去把索子解了下来,做一捆抱到房中来,道:“解来了,解来了。”筑玉夫人道:“藏下了,到明日再处,我们睡休。”两个夫人各自归房中,寂孤单寞睡了。恰是:

黄金用尽教歌舞,留与别人乐少年。

“可恰是京师极驰名斑斓的么?”如霞道:“不是他另有阿谁?”任君用道“小生怎敢就去见他?”如霞道:“是他想着你,用见地教你出去的,你怕怎地?”任君用道:“公然如此,小生何故克当?”如霞道:“不要虚谦逊,造化着你罢了,切莫忘了我引见的。”任君用道:“小生以身相谢,不敢有忘。”一头说话,已走到夫人面前。如霞抛声道:“任先生已请到了。”任君用满脸堆下笑来,深深拜揖道:“小生下界凡夫,敢望与仙子附近?今蒙夫人垂盼,不知是那世里积下的福!”夫人道:“妾处深闺,常因太尉晏会,窥见先生丰采,渴慕已久。今太尉不在,闺中余暇,特邀先生一叙,倘不弃嫌,妾之幸也。”任君用道:

次日早放了任君用出去。如霞到夫人床前说昨晚宜笑。餐花两人来寻瑶月夫人的说话。瑶月听得,忙问道:“他们晓得我在这里么?”如霞道:“怎不晓得!”瑶月惊道:“如何好?须被他们嘲笑!”筑玉道:“何妨!干脆连这两个丫头也弄在里头了,免得相互顾忌,当时小任也不必早去夜来,只消留在这里,大师轮番,一发无些停滞,有何不成?”瑶月道:“是到极是,只是本日难见他们。”筑玉道:“姐姐,本日只如常时,不必提起甚么,等他们不问便罢,若问时我便乘机兜他在内里做事便了。”瑶月放下心肠。因是夜来困乏,直睡到响午起来,内心悄悄对劲乐事,只防备宜笑、餐花两人要来饶舌,见了带些没意义。岂知二人已自有了主张,并不说破一字,两个夫人各像没些变乱普通。怡然相安,也不提起。

风骚一似偷香蝶,才过东来又向西。

且说筑玉夫人晚间寂守不过,有个最知心的侍婢叫做如霞,唤来床上做一头睡着,与他说些淫欲之事,消遣闷怀。说得欢畅,取出行淫的假具,教他缚在腰间权当男人行事。如霞依言而做,夫人也自哼哼卿卿,将腰往上乱耸乱颠,如霞弄到兴头上,问夫人道:“可比得男人滋味么?”夫人道:“只好略取解馋,成得甚么端庄?如果真男人滋味,岂止如此?”如霞道:“真男人如此直钱,可惜府中到闲着一个在外舍。”夫人道:“不是任君用么?”如霞道:“恰是。”夫人道:“这是太尉相公最敬爱的客人,且是好小我物,我们在里头窥见他常自火动的。”如霞道:“这小我若设法得他出去,岂不妙哉!”夫人道:“公然此人闲着,只是墙垣高大,岂能飞人?”如霞道:“只好说耍,天然出去不得。”夫人道:“待我心生一计,定要取他出去。”如霞道:“后花圃墙下便是外舍书房,我们明日夙起,到后花圃相相地头,夫人怎生设下好计弄出去,大师受用一番。”夫人笑道:“我未曾到手,你便思惟分用了。”如霞道:“夫人不要独吃自疴,我们也大师有兴,好做帮手。”夫人笑道:“是是。”一夜无话。

倚翠偎红情最奇,巫山悄悄雨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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