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宰请过张幼谦来换了衣巾,见礼过,拱他到公厅上,称贺道:“恭喜高掇。”幼谦道:“小生蒙覆庇之恩。虽得幸运,所犯愈大,还仗大人保全!”县宰道:“此纤芥之事,不必介杯!下官自当宛转。”此时正出牌去拘罗惜惜出官对理未到,县宰当厅就发个票下来,票上写道:“张子新捷,鼓乐送归,罗女免提,侯申州决计。”写毕。就唤吏典那花红鼓乐马匹伺侯。县宰敬幼谦酒三杯,上了花红,奉上了马,鼓乐前导,送出县门来。恰是:

罗仁卿是个本身财主,见县官具帖相请,敢不急赴?即忙换了小帽,穿了大摆褶子,来到公厅。县宰只要完胜利德,优礼相待。对他道:“张幼谦是个快婿,本县前日曾劝足下纳了他。今已得成名,若依我处罚,诚是美事。”罗仁卿道:“相公分付,小人怎敢有违?只是已许下幸家,辛家决然要娶,小人将何辞回得他?有此两难,乞相公台鉴。”县幸道:“只要足下相允,辛家已不必虑。”笑嘻嘻的叫吏典在州里公牍中,那出辛家那纸休亲的状来,把与罗仁卿看。县宰道:“辛家已如此,现在能够贺足下得佳婿矣。”仁卿沉吟道:“辛家如何就肯写这一纸?”县幸笑道:“足下不知,此皆州守大人主张,叫他写了以便令坦完姻的。”就在袖里摸出大守书来,与仁卿看了。仁卿见州、县如此为他,怎敢推让?只得谢道:“后代小事,劳烦各位相公操心,敢不从命?”只见张幼谦也请到了,县幸访问,笑道:“刚才令岳亲口许下婚事了。”就把密书并辛氏休状与幼谦看过,说知备细。幼谦喜出望外,称谢不已。县宰就叫幼谦当堂拜认了丈人,罗仁卿心下也自喜好。县宰邀进后堂,治酒待他翁婿两人。罗仁卿谦逊不敢与席,县宰道:“有令坦面上,一坐何妨!”当下尽欢而散。

幼谦看那为头的肩下插着一面红旗,旗上挂下铜铃,上写“帅府捷报”。乱嚷道:“那一名是张幼谦秀才?”世人指着幼谦道:“这个便是。你们是做甚么的?”那伙人不由分辩,一拥将来,团团把幼谦围住了。道:“我们是湖北帅府,特来报秀才高捷的。快写赏票!”就有个摸出纸笔来揿住他手,要写“五百贯”,“三百贯”的乱嘈!幼谦道:“且不要忙,拿出单来看,是何名次,写赏未迟。”报的人道:“高哩,高哩。”那出一张红单来。乃是第三名。幼谦道:“我是犯法被禁之人,你如何不到我家里报去,却在此狱中罗唣?知县相公晓得,须是不便。”报的人道:“我们是府上来。见说秀才在此,方才也曾着人禀过知县相公的。这是功德,知县相公料不责怪。”幼谦道:“我身命未知如何,还要知县相公做主,我枉自写赏何干?”报的人只是乱嚷。牢中人从旁撮哄,把一个牢里闹做了一片。只听得喝道之声,牢中人乱窜了去,喊道:“知县相公来了。”斯须,县宰笑嘻嘻的踱进牢来,见世人尚拥住幼谦不放,县宰喝道:“为甚么如此?”报的人道:“正要相公来,张秀才自道在牢中,不肯写赏,要请相公做主。”县宰笑道:“不必吵嚷。张秀才高中,本县原有公费,赏钱五十贯文,在我库上来领。”那过笔来写与他了,世人嫌少,又添了十贯,然后散去。

却说张妈妈在家,凌晨不见儿子来吃早餐,到书房里寻他,却又不见,正不知那边去了。只见杨老妈走来镇静道:“孺人晓得么?小官人被罗家捉奸,送在牢中去了。”张妈妈大惊道:“怪道他连日有些失张失智,公然做出来。”杨老妈道:“罗、辛两家都是富豪,只怕官府处难为了小官人,怎生救他便好?”张妈妈道:“除非着人去对他父亲说知,讨个筹议。我是妇人家,干不得甚么事,只好管他牢中送饭罢了。”张妈妈叫着一个走使的家人,写了备细书一封,打发他到湖北去通张忠父晓得,筹议寻个便利。家人星夜去了。

去时不由人,归怎由人也?罗携同心结到成,底事教拚舍?心是非常真,情没些儿假。若道归迟打掉蓖,甘受三千下。

闹嚷了大半夜,早已天明。元来但是人家有事,感觉天也轻易亮些。妈妈自和养娘窝伴住了女儿,不容他寻死路。仁卿却押了幼谦一起到县里来。县宰升堂,收了状词,看是奸情事,乃当下捉获的,知是有据。又见状中告他是秀才。就叫张幼谦上来问道:“你读书知礼,如何做此废弛风化之事?”幼谦道:“不敢瞒大人,这事有个勉强,非孟浪男女宣淫也。”县宰道:“有何委曲?”幼谦道:“小生与罗氏女同年代日所生,自幼罗家即送在家下读书,又系同窗。情孚意洽,私立盟书,誓成偕老,厥后曾央媒求聘,罗家回道:‘必待登第。方许结婚。’小生随父游学,两年归家,谁知罗家不记媒介,竟自另许了亲家。罗氏女自道难负前誓,只待临嫁之日,拼着一死,以谢小生,以是约小生去觑面永诀。踪迹不密,却被擒获。罗女强嫁必死,小生义不独生。事情败露。不敢逃罪。”

幼谦返来见了母亲,拜过了,犒赏了迎送之人,俱各散讫。张妈妈道:“你做了不老成的事,几把我白叟家急死。若非有此番天救星,这事怎生告终?本日报事的打出去,还只道是官府门中人来嚷,慌得娘没躲处哩。直到后边说得明白,方得放心。我说你在县牢里,他们一来往了。倒是县间如何就肯放了你?”幼谦道:“孩儿鄙人,为后代私交,做下了事,扳连母亲吃惊。幸亏县里大人美意,原有全面婚姻之意,只碍着亲家不肯。现在幸运有了这一步,县里大人非常欢乐,送孩儿返来,连罗氏女也免提了。孩儿痴心想着,不但能够免罪,或者另有些希冀也不见得。”妈妈道:“固然知县相公如此,倒是闻得辛家恃富,不肯停止。要到下属陈告,恐怕对他不过。我开初曾着人到你父亲处筹议去了,不知有甚枢纽来否?”幼谦道:“这事且只看县里申文到州,州里主张如何,再作事理。娘且宽解。”斯须之间,邻舍人故乡来叫喜,杨老妈也来了。母亲欢乐,不在话下。

到得晚间,了望楼西,已有三灯敞亮,吃紧走去墙外看,竹梯也在了。出来见了惜惜,惜惜如获珍宝,双手抱了,口里抱怨道:“亏你下得!直到这时节才返来!现在已定下日子了,我与你就是无夜不会,也只得两月多,有限的了。当与你极尽欢娱而死,无所遗恨。你少年才俊,出息未可量。奴不敢把世俗后代态,强你同死。但今后对了新人,切勿忘我!”说罢大哭。幼谦也哭道:“死则俱死,怎说这话?我一从别去,那日不想你?以是试毕不等发表就回,只为不好违拗得父亲,故迟了几日。我认个不是罢了,不要怪我!蒙寄新词,我当依韵和一首,以见我的苦衷。”那过惜惜的纸笔,写道:

窃惟情之所锺,正在吾辈;义之不歉,何恤人言!罗女生同月日。曾与共塾而非墨客;幼谦符合金兰,匪仅逾墙而搂处子。长卿之悦,不为挑琴;宋玉之招,宁关好色!原许乘尤须落第,未曾经打昆娓;却教跨凤别吹箫,忍使顿成怨旷!临嫁而期永诀,何异十年不字之贞;赴约而愿捐生,无忝千里相思之谊。既藩篱之已触,忠桎梏而自甘。伏望悯此缘悭,巧赐续貂奇遇;怜其情至,曲施解网深仁。寒谷逢乍转之春,死灰有复燃之色。施同种玉,报拟衔环。上供。

幼谦归去,把父亲求得湖北帅府枢纽托大守,大守又把县宰如此如此备细说一遍,张妈妈不堪之喜。那罗仁卿吃了知县相公的酒,身子也轻了好些,晓得是张幼谦面上带挈的,一发恭敬半子。罗妈妈一贯护短女儿,又见仁卿说州县如此做主,又是个新得中的半子,对劲自不必说。次日,是黄道谷旦,就着杨老妈为媒,说不舍得放女儿出门,把张幼谦赘了过来。洞房花烛之夜,两新人原是旧相知,又多是吃惊吃吓,哭哭啼啼死边过的,竟得团聚,其乐不成名状。

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昨日牢中因犯,目前顿时郎君。

这边张幼谦在牢中,自想:“县宰非常美意,或当保全。但不知那晚惜惜死活如何,只怕此生不能再见了!”正在思念堕泪,那牢中人来索常例钱、油火钱,幸亏县宰曾分付过,不准难为他,不致脱手动脚,却也言三语四,唠叨得不好听。幼谦是个墨客,又兼苦衷不快时节,怎耐烦得这些模样?分化不开之际,忽听得牢门外一片锣声筛着,一伙人从门上直打出去,满牢中多吃一惊。

大守当下密写一书,钉封在公牍中,与县宰道:“张、罗,良伴也。茂幸可为了此一段姻缘,此奉帅府处罚,毋忽!”县宰接了州间公牍,又看了这书,具两个名帖,先差一个吏典去请罗仁卿公厅相见;又差一个吏典去请张幼谦。分头去了。

惜惜看了词中之意,晓得他是出于无法,也不怨他,同到罗帏当中,极其缠绵。鄙谚道新婚不如远归,何况晓得会期稀有。又是一刻令媛之价。你贪我爱,尽着心性做事,不顾死活。如是半月,幼谦有些胆怯了。对惜惜道:“我此番无夜不来,你又早睡晚起,感觉忒胆小了些!万一有些风声,被人知觉,如何了?”惜惜道:“我此身迟早拚是死的。且尽着欢愉。就败露了,也只是一死,怕他甚么?”公然惜惜忒放泼了些,罗妈妈见他白天做事,有气有力,长打呵欠,又偶然凌晨起来,眼睛红肿的。内心迷惑起来道:“这丫头有些改常了,莫不做下甚么事来?”就留了心。到人静后,悄悄到女儿房前察听动静。只听得女儿在阁上。低寒微微与人说话。罗妈妈道:“可不捣蛋!这迟早莫非还与蜚英这丫头讲甚么话不成?就发言,何消如此轻的,听不出落句来?”再仔谛听了一回,又听得阁底下房里打鼾响,一发惊奇道:“上边有人发言,下边又有人睡下,可不是三小我了?睡的如果蜚英丫头,女儿却与阿谁说话?这事必定跷蹊。”急走去对老儿说了这些原因。罗仁卿大惊道:“吉期近了,不要做将出来?”对妈妈道:“不必迟嶷,竟闯上阁去一看。好歹立见。那阁上没处去的。”妈妈去叫起两个养娘,拿了两灯火,同妈妈前走,仁卿固执杆棒押后。一径到女儿房前来。见房门关得紧紧的,妈妈出声叫:“蜚英丫头。”蜚英还睡着不该,阁上先闻声了。惜惜道:“娘来叫,必有甚家事。”幼谦镇静起来,惜惜道:“你不要慌!悄悄住着,待我迎将下去。夜晚间他不走起来的。”忙起来穿了衣服。一面定下楼来。张幼谦有些心虚,怕不难堪,也把衣服穿起,倒是没个走路,只得姑息闪在暗处静听。惜惜只认做母亲一个来问甚么话的,道是迎住就罢了,岂知一开了门,两灯火照得通红,连父亲也在,吃了一惊,正说不及话出来。只见母亲抓了养娘手里的火,父亲带者杆棒,望阁上直奔。惜惜见不是头,情知事发,便走向阁外来,望井里要跳。一个养娘见他走急,带了火来照;一个养姐是白手的,见他做势,赶紧抱住道:“为何如此?”便喊道:“姐姐在此投井!”蜚英惊醒,走起来看,只见姐姐正在那边苦挣,两个养娘极力抱住。蜚英走去伏在井栏上了,口里哼道:“姐姐使不得!”

幸得那人归,怎便教来也?一日相思十二时,直是情难舍!本是好姻缘,又怕姻缘假。如果教随别小我,相见鬼域下。

慢说囹圄是福堂,谁知在内报新郎?

县宰看了供词,大加叹赏,对罗仁卿道:“如此秀士,足为快婿。尔女已是覆水难收,何不宛转成绩了他?”罗仁卿道:已受过辛氏之聘,小人现在也不得自在。”县宰道:“辛氏知此风声,也一定甘心了。”

县宰正待感导罗仁卿,不想辛家晓得,也来补状,要究查奸情。那辛家是大富之家,与县宰常日原有来往的。这事是他理直,不好曲拗得,又恐怕张幼谦出去,被他两家气头上蛮打碎了,只得准了辛家状词,把张幼谦临时收监,还要提到罗氏再审真假。

结婚后,佳耦同到张家拜见妈妈。妈妈瞥见佳儿佳妇,非常完竣。又分付道:“州、县相公之恩,不成有忘!既已结婚,须去拜谢。”幼谦道:“孩儿正欲如此。”遂留下惜惜在家相伴婆婆闲话,张妈妈从幼认得媳妇的,更加亲热。幼谦却去拜谢了州、县。返来,州县各遣人送礼致贺。打发了毕,还是一同到丈人家里来了。来岁幼谦上春官,一举登第,仕至别驾,伉俪偕老而终。诗曰:

不说下边鸟乱,且说罗仁卿伉俪走到阁上暗处,搜出一小我来。仁卿幸起杆棒,正待要打。妈妈将灯上前一照,仁卿却认得是张忠父的儿子幼谦。且歇了手,骂道:“小牲口!贼禽兽!你是我通家子侄,怎干出这等没事理的活动来,玷辱我家!”幼谦只得跪下道:“望伯伯恕小侄之罪,听小侄奉告。小侄自小与令爱只为同日同窗,心中相契。前年曾着人相求为婚,伯伯口许道:‘等登第方可。’小侄为此昂扬读书,希冀完胜利德。岂知宅上俄然另许了人家,故此令爱不忿,相招私合,原约同死同生,本日事已败露,令爱必死,小侄不肯独生,凭伯伯打死罢!”仁卿道:“前日此话固有,你几时又曾登第了来,却怪我家另许人?你如此无行的禽兽,料也无功名之分。你罪非轻,自有官法,我也不暗里打你。”一把扭住。妈妈闻声阁前嚷得慌,也恐怕女儿短见,忙忙催下了阁。

幼谦读罢词,回他说:“晓得了。”蜚英自去。幼谦把词来收藏过了。

蜚英领命,走到张家门首,正撞见了张幼谦。幼谦道:“好了,好了。我正走出来要央杨老妈来通信,刚好你来了。”蜚英道:“我家姐姐盼官人不来,经常哭泣。日日叫我探听,今得知官人到了,顿时遣我来约官人,彻夜还是竹梯长出去相会。有一个柬帖在此。”幼谦拆开来,乃是一首《卜真子》词。词云:

县宰见别人才俊雅,言词慷慨,故意要全面他。问罗仁卿道:“他说的是实否?”仁卿道:“话多实的,这事倒是不该做。”县宰要试他才情。那过纸笔来与他道:“你情既如此,口说无凭,可将前后事写一供状来我看。”幼谦当堂提笔,一挥而就。供云:

仁卿拖幼谦到外边学屋,把条索子捆住,夫幸亏书房里。叫家人看管着他,只等天明送官。自家复身出去看女几时,只见颠得头蓬葆乱,妈妈与养娘们还搅做了一团,在那边嚷。仁卿怒道:“如许不成器的!等他死了罢!拦他何用?”幸起杆棒要打,却得妈妈与养娘们,搀的搀,驮的驮,拥上阁去了,剩得仁卿一个在底下。昂首一看,只见蜚英还在井栏边。仁卿一肚子愤怒,正无宣泄处,一手楸住头发,拖将过来便打道:“多是你做了牵头,牵出事来的。还不实说?是如何样开端的?”蜚英开初还推一贯在中间睡,不知就里,被打不过,只得把来踪去迹细细招了,又说道:“姐姐与张官人经常抽泣,只求同死的。”仁卿见说了这话,喝退了蜚英,内心也有些悔怨道:“前日便许了他,不见得如此。现在却有辛家在那边,其事难处。不得不经官了。”

却说本州大守升堂,接得湖北帅使的书一封,拆开来看,却为着张幼谦、罗氏事,托他全面。此书是张忠父得了家书,恳求仆人写来的。老是就托忠父代笔,天然写得非常诚心。当时帅府有权,大守不敢不经心,只不知这件事的脑筋备细,正要等县宰来时问他。刚好是日,本县申文也到,大守看过,方知就里。又晓得张幼谦新中,一发要全面他了。只见辛家来告状道:“张幼谦犯奸禁狱,本县为情擅放,不可究罪,实为枉法。”大守叫辛某上来,晓谕他道:“据你所告,那罗氏已是失行之妇,你争他何用?就断与你家了,你要了这媳妇,也坏了申明。何不追还了你原聘的财礼,另娶了一房好的,毫得空玷,可不是好?你须不比罗家,原是洁净的流派,何必争此闲气?”辛某听大守说得有理,一时没得答复,叩首道:“但凭相公做主。”大守立即叫吏典那纸笔与他,要他写了甘心休罗家婚事一纸状词,行移本县,在罗仁卿名下,追辛家这项聘财还他。辛家见大守处罚,不敢生词说,叩首而出。

却说幼谦迎到半路上,只见前面两个公人,押着一乘女轿,正望县里而来。轿中模糊有哭声,这边领票的公人认得,知是罗惜惜在内,高叫道:“不要来了,张秀才高中,免提了。”就那出票来与那边的公人看。惜惜在轿平清楚听得,顶开轿帘窥看,只见张活力昂昂,笑欣欣骑在顿时到面前来,心中悄悄自乐。幼谦望去,见惜惜在轿中,晓得那晚未曾死,心中放下了一个大疙瘩。当下四目相视,悲喜交集。抬惜惜的,转了轿,正在幼谦马的近边,先前后后,一起同走,恰象新郎迎着新人轿的普通。单少的是轿上结彩,直到分路处,两人各丢眼色而别。

风月场添彩色,氤氲使也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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