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到了县堂,县令叫众妇上来,问其来源备细。众妇将始终所见,日逐事体说了。县令晓很多是良家妇女,为妖术所迷的。又问道:“本日谁把这些妖物斩了?”众妇道:“本日正要强奸仇夜珠,俄然天昏地暗,昏倒当中,只听得一派吵嚷哭泣之声,刀剑乱晌,却不知个原因。直等兵快人众来救,方才复苏。只见群猴多杀倒在地,那老妖不见了。”刘德远同世人献上骷髅与幡竿,真道:“那骷髅标示在幡竿之首,必竟此是老妖为神明所诛的。”县令道:“那幡竿一贯是岭上的么?”世人道:“岭上并无。”县令道:“奇特!这却那边来的?”叫刘德远把竿验看,只见上有细字数行,乃是上天竺大士殿前之物,年代犹存。具令晓得是观音显见,不觉大骇。随令该房出示,把妇女逐名点明,召本家认领。

月娟娟,月娟娟,乍缺钩模野,方团镜挂天。斜移花影乱,低映水纹连。墨客举盏搜佳句,美女推窗迟月眠。月娟娟,清光千古照无边――右《咏月》。

诛殛俄然烦大士,方知佛戒重邪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好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保举票、月票,您的支撑,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又有一篇咏着仇夜珠云:

一日,会骸山岭上,俄然有一根幡竿,逼直竖将起来,竿上挂着一件物事。这岭上从无此竿的,一时轰动了很多人,万众齐观。罕上之物,俱各不识明白,胡猜乱讲。内里有一秀土,姓刘名德远,乃是名家之子,少年饱学,极是个负气功德的人。他见了这个异事,也是墨客心性,内心毕竟要跟寻着一个实实下落。便叫几个家人,去拿了些粗布绳索,做了软梯,带些挠钩、钢叉、木板之类,叫一声道:“有欢畅要看的,都随我来。”你看他使出聪明,山高无路处,将钢叉叉着软梯,搭在大树上去:不平处,用板衬着,有路险难走处,用挠钩吊着。他一个上前,赶兴的就很多了。连家人共有一二十人,一向吊了上去。到得岭上,地却平宽。立定了脚,望下一看,只见山腰一个崎岖之处,有洞甚大。妇女十数个,或眠或坐,多如醉迷之状。有老猴数十,皆身首二段,血流满地。站得高了,自上看下,纤细皆见。然后看那幡竿及所挂之物,乃是一个老猕猴的骷髅。

刘德弘远加惊奇。先此那仇家失女出榜是他一贯晓得的。当时便自想道:“这些妇女里头,莫不仇氏之女也在?”仓猝下岭来叫人报了县里,本身却走去报了仇大姓。大姓喜出非常,同他到县里听侯遣拔实施。县令随即差了一队兵快到彼收勘。兵快同了刘德远再上岭来,大姓大哥,走不得山路,只在县前伺侯。德远指与兵快途径,一拥前来。本来那洞在高处方看得见,在山下却与外不通,以是妖魁藏得很多人在里头。今在岭上,却都在目前了。兵快瞥见了这些妇女,攀藤附葛,开条途径,一个个领了出来。到了县里,仇大姓还不知女儿果在内否。远了望去,只见夜珠头蓬葆乱,杂随在妇女队里。大姓吊住夜珠,父子捧首大哭。

大姓伉俪二人正同在堂上,说着女儿婚事未谐,唧唧哝哝的筹议,忽见老道走将出去。大姓常日晓得此人有些古怪的,起来相迎。那妈妈见是大师白叟家,也不躲避。三人见礼已毕,请坐下了。大姓问道:“老道,本日为何来临草屋?”老道道:“老仆特为令爱婚事而来。”两人见说是替女儿说亲的,忙叫:“看茶。”就问道:“那一家?”老道道:“就是老仆家。”大姓见说了就是他家,正不知这老道住在那边的,内心已有好些不称心了,勉强答他道:“向来相会,不知老道有几位公子?”老道道:“不是小儿,老仆晓得令爱不成作凡人之配,老仆本身要娶。”大姓虽怪他言语不伦,还不当真,说道:“老道常日专好谈笑说耍。”老道道:“并非耍笑,老仆公然愿做门婿,是需求成的,不必推托!”大姓佳耦,见他说得可爱,勃然大怒道:“我女闺中妙质,等闲的不敢求聘。你是何人?辄敢胡言乱语!”立起家把他一抓。老道安闲不动,拱立道:“老丈差了。老丈挑选半子,不过为养老计耳。若把令爱嫁与老仆,老仆能孝养吾丈于生前,礼祭吾丈于身后,大事已了,可谓极得所托的。这个不为佳婿,还要怎的才佳么?”大姓大声叱他道:“人有贵贱,年有长幼,贵贱非伦,长幼不偶,也不肚里想一想,敢来冒昧,戏弄吾家!此非病狂,必是丧心,何足计算!”叫家人们持杖赶逐。仇妈妈只是在中间夹七夹八的骂。老道笑嘻嘻,且走且说道:“不必赶逐,我去罢了。只是厥后追悔,要求见我,就无门了。”大姓又指着他骂道:“你这个老枯骨!我要求见你做甚么?少不得瞥见你迟早倒在路旁,被狗拖鸦啄的日子在那边。”老道把手掀着须髯,长笑而退。

花艳艳,花艳艳,妖烧巧似妆,锁碎浑如剪。露凝色更鲜,风送香常远。一技独茂逞冰肌,万朵争妍含醉脸。花艳艳,上林繁华真堪羡――右《咏花》。

看官,你道这四首是何人所作?话说洪武年间浙江盐官会骸山中,有一老者,缁服苍颜,幅巾绳履,是个道人打扮。不见他治甚生业,平常醉歌于市间,歌毕起舞,跳木缘枝,宛转回旋,身子轻盈,如惊鱼飞燕。又且知书善咏,滑稽笑浪,秀发如泻,有文士登游此山者,常与他唱和谈谑。一日酣醉,索酒家笔砚,题此四词在石壁上,观者称赏。自从写过,黑迹渐深,越磨越亮。山中这些与他熟谙的人,见他这些奇特,狐疑他是个神仙,却再没处查他的踪迹。日日来往山中,又不见个住家的地点,固然有些疑怪,习见习闻,日月已久,也不觉得意了,常日只以老道相称号罢了。

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夜光珠,也所希,未登盘,坠于淤泥。清光到底不差池,笑妖人在劳色自迷。有一日天开日霖,只怕得便宜,翻做了落便宜。

离山一里以外,有个大姓仇氏。伉俪两个,年登四十,极是好善,并无子嗣。乃舍钱刻一慈悲大士像,供礼于家,朝夕香花灯果,拜求如愿。每年仲春十九日是大士生辰,伉俪两个,斋戒虔诚,躬往天竺。三步一拜,拜将上去,烧香祷告:非论男女,求生一个,以续后代。如是三年,其妻公然有了妊孕。十月期满,晚间生下一个女孩。伉俪两个,欢乐无穷,取名夜珠。因是夜里生人,取掌上珠之意,又是夜明珠宝贝普通。年复一年,看看长成,端慧多能,工容兼妙。父母珍惜他端的如珠似玉,倏忽已是十九岁。父母俱是六十以上了,尚未许聘人家。

雪飘飘,雪飘飘,翠玉封梅萼,青盐压竹梢。洒空翻絮浪,积槛锁银桥。千山浑骇铺铅粉,万木模糊拥素袍。雪飘飘,长途游子恨辽远――右《咏雪》。

那僧徒清算净尽,安贮伏贴,放心睡了。自道神鬼莫测,岂知天理难容!是夜有个巡江捕盗批示,也泊舟矶下,守侯甚么公事。天夙起来,只见一个妇人走到船边,将一个担桶打水,且是生得仙颜。批示留意,一眼望他那条路去,只见不定到民家,一向走到寺门里来。批示疑道:“寺内如何有美妇担水?必是僧徒不公犯警。”带了尖兵,一起赶来,见那妇人走进一个僧房。批示人等,又赶出来,却走向一个酒房中去了。寺僧见个官带了尖兵,绝早来到,虚芥蒂发,个个面如土色,慌镇静张,倒是出其不料,遁藏不及。批示先叫把和尚押定,本身坐在堂中,叫两个兵到酒房中搜看。只见妇人进得房门,模糊还在里头,一见人来钻入瓮里去了,走来禀了批示。批示道:“瓮中必有冤枉。”就叫尖兵取出瓮来,翻开看时,只见血肉狼籍,头颅劈破,是一小我碎割了的。就把僧徒两个缚了,解到巡江察院处来。一上科罚,僧徒熬苦不过,只得从实供招,就押去寺中起赃来为证,问成大辟,立时处决。世人见僧口招,因为布施修阁,起心行刺,方晓得刚才妇人,乃是观音显灵,那一个不念一声“南无灵感观世音菩萨”?要见佛天甚近,欺苦衷是做不得的。

元来徽州民气性俭啬,却肯好胜喜名,又崇信佛事。见这个万人来往去处,只要传开去,说观音阁是或人单独修好了,贰心上便欢愉。以是一口许了三十两,走到房中解开行囊,取出三十两包,托付与寺僧。不想寺僧一手接银,一眼瞟去,瞥见余银甚多,就上了心。一面分付行童,整各夜饭接待,着地阿谀,殷勤相劝,把徽商灌得酩酊酣醉。夜深切静,把来杀了。启他行囊来看,瞥见搭包多是白物,约有五百余两,心中大喜。与门徒计算,要把尸来抛在江里。门徒道:“此时庙门已锁,必要方丈师父处取匙钥。查问起来,讳饰不得。不但做出事来,且要分了东西去。”寺僧道:“这等如何措置?”门徒道:“酒房中有个大瓮,莫若权把来断碎了,入在瓮中。明日觑个空便,连瓮将去抛在江中,方无人知觉。”寺僧道:“有理,有理。”公然依话而行。不幸一个徽商做了几段碎物!美意布施,得此惨祸。

世人正自各道苦衷,哀伤不巴。忽见猴形人传来道:“洞主返来了。”世人恐怕他知觉,掩泪而散,只要夜珠泪未曾干。老道又对他道:“多时了,还哭做甚?我只图你垂垂厮熟,等你心顺了我,大师欢乐。免得逼你做事,终久不象我意,故不强你。本日子已久,你只不转头,不要讨我愤怒起来,叫几个按住了你,强做一番,不怕你飞上天去。”夜珠见说,心慌不敢哭泣。只是心中默祷观音救护,不在话下。

又说会骸山石壁,自从诛邪以后,那《风》、《花》、《雪》、《月》四词,却象阿谁刷洗过了一番的,毫无一字影迹。世人才悟前日老道便是老妖,不是个好人,踪迹方得明白。有诗为证:

这几句诗,唐朝刘梦得所作,乃是金陵燕子矶怀古的。这个燕子矶在金陵西北,大江之滨,跨江而出,在江里看来,宛然是一只燕子扑在水面上,有头有翅。昔贤功德者,恐怕他飞去,满山多用铁锁锁着,就在这燕子项上造着一个亭子镇住他。登了此亭,江山多在面前,帆船起于足下,最是金陵一个胜处。就在矶边,相隔一里多路,有个弘济寺。寺左转去,一派峭壁插在半空,就如石屏普通。壁尽处,山崖回抱将来。当时寺僧于空处建个阁,半嵌石崖,半临江水,阁中扶养观世音像,像照水中,毫发皆见,宛然水月之景,就名为观音阁。载酒游观者殆无虚日。驰驱既多,灵迹颇著,香火不断。只是平静佛地,做了吃酒的地点,未免作践。亦且这些旅客随喜的多,布施的少。那阁年深月久,没有赋税补葺,日渐坍塌了些。

风袅袅,风袅袅,各岭位孤松,春郊摇弱草。收云月色明,卷雾天光早。清秋暗送桂香来,极复频将炎气扫。风袅袅,野花乱落古人老――右《咏风》。

人间几次伤旧事,山形还是枕清流。

一日,老道出去了,夜珠对众妇人道:“你我俱是父母尸体,又非山精木魅,如何顺服了这妖人,白受其辱?”众美感喟,对夜珠道:“我辈皆是人身,岂甘做这妖人野偶?但此生不幸被他用术陷在此中,撇父母,弃荆布,虽朝暮忧思,竟成无益,以是忍耻偷生,比方做了一世猪羊犬马罢了。局势如此,你我拗他何用?不若放宽了心度日去,服从于天,或者他罪过有个终时,那日再见人间。”言罢各各泪下如雨。有《商调.醋葫芦》一篇,咏着众妇云:

你道是甚人?乃就是题《风》,《花》,《雪》,《月》四词的。这个老头儿,整天缠着这些媒人,央他仇家去说亲。媒人间:“是阿谁要娶?”说来便是他本身。这些媒人,也只好当作笑话罢了,谁肯去说?大师说了,笑道:“随你千选万选,这家女儿臭了烂了,也轮不到提及他,恰是老没志气,暗沟洞里考虑天鹅肉吃起来!”那老道见没人肯替他做媒,他就老着脸自走上仇大姓门来。

崎岖石洞老工夫,只此幽栖致自深。

徽商瞥见阁已颓坏,问道:“如此好风景,如何此阁颓坏至此?”寺僧道:“其间来往的尽多,却多是游耍的,并无一个舍财施主。寺僧又贫,补缀不起,以是如此。”徽商道:“游耍的人,毕竟有大手腕的在内,莫非不布施些?”寺僧道:“多少子孙公子,只是带了娼妓来吃酒作乐,那些人身上便肯撒漫,佛天面上却不照顾。另有豪奴狠仆,家主既去,剩下酒肴,他就毁门拆窗,将来烫酒烧饭,只是作践,怎不颓坏?”徽商叹惋不已。寺僧便道:“朝奉若肯喜舍时,小僧便补葺起来不难。”徽商道:“我昨日与伴计算帐,我多出三十两一项银子来。我就舍在此处,修好了阁,一来也是佛天面上,二来也在其间留个名。”寺僧大喜称谢,下了阁到寺中来。

大姓叫闭了门,伉俪二人气得个惹胸塞肚,两相抱怨道:“只为女儿不受得人聘,受此大辱。”分付当直的,分头去寻媒婆来讲亲。这些媒婆走将来,闻知老道自来求亲之事笑一个不住道:“天下有此老无知!前日也曾央我们几次,我们没一个肯替他说,他只得自来了。”大姓道:“此老腹中有些文才,最好调戏。他晓得吾家择婿太严,未有聘定,故此挖苦我。你们现在留意,快与我寻寻,人家差未几的,也罢了。我自重谢则个。”媒人答允自去了,不题。

一日,有个徽商某泊舟矶下,随步到弘济寺玩耍。寺僧出来驱逐着,问了姓名,聘请吃茶。茶罢,寺僧问道:“客长何来?今往那边?”徽商答道:“在扬州过江来,带些本钱要进都城小铺中去。天气将晚,在此泊着,上来耍耍。”寺僧道:“此处走去,就是外罗城观音门了。进城止有二十里,客长何不搬了行李到斗室宿歇了?明日一肩行李,脚结壮地,绝早到了。若在船中,还要过龙江关盘验,很多担搁。又且晚间此处矶边风波最大,是歇船不得的。”徽商见说得有理,公然走到船边,把船打发去了。搬了行李,竟到僧房中来。安设了,寺僧就陪着登阁上旁观。

周时吕望,要寻个同垂钓的敌手;汉时伏生,要娶个共讲书的妃耦。

夜珠仓猝当中,偷眼看那洞中,宽广如堂。有人面猴形之辈,二十余个,皆来驱逐这老道,口称“洞主”。老道分付道:“新人到了,可设筵席。”猴形人应诺。又瞥见中间一房,甚是精洁,颇似僧室,几窗间有笔砚书史;竹床石凳,列举两行。又有美妇四五人,丫环六七人,妇人坐,丫环立侍。床前特设一席,不见荤腥,只要香花酒果。老道对众道:“吾今且与新人成礼则个。”就来牵夜珠同坐。夜珠又恼又怕,只是站立不动。老道着恼,喝叫猴形人四五个来揪采将来,按住在坐上。夜珠到此无法,只得坐了。老道大喜,几次将酒来劝,夜珠只推不饮。老道自家大碗价吃,未几时酣醉了。一个妇人,一个丫环,扶去床中相伴寝了。夜珠只在石凳之下蹲着,心中痛苦。想着父母,只是抽泣,一夜未曾合眼。

众娇娥,黯自伤,命途乖,遭魍魍。固然也颠驾倒凤喜非常,觑描述不由心内慌。总不过仓促完帐,须不是桃花洞里老刘郎。

诗曰:

却说夜珠被两蝶夹起在空中,如省云雾,内心明知堕了妖术,倒是脚不点地,身不自主。眼望下去,却见得明白。瞥见过了好些荆蓁途径,几个险要山头,到一崎岖山窟中,方才垂垂放下。看看小小一洞,止可容头,别的别无走路。那两蝶已自不见了,只见洞边一个白叟家,道者打扮,拱立在那边。见了夜珠,欢欢乐喜伸手来拽了夜珠的手,对洞口喝了一声。听得轰雷也似清脆,洞忽开裂。老道同夜珠身子已在洞内,夜珠急转头看时,洞已抱合如旧,出去不得了。

且说次日县令升堂,先是刘秀才进见,把大士显灵,众心喜舍造庙,及仇女守贞感得神力诛邪等事,一一真知已过,世人才拿连名呈词进见。县令批准制作,又自取库中公费银十两,开了疏头,用了印信,就中授予老成耆民收贮了讫。世人谢了,又把仇老女儿要招刘生报德的情真出来。县令问仇老道:“此意如何?”仇老道:“女儿被妖慑去,当然感得大士显应,诛杀妖邪,若非刘生着力,梯攀至岭,妖邪虽死,女儿到底也是洞中枯骨了。今一家完聚,光荣非浅。甘心将女儿嫁他,实奈至心。不道刘秀才推托,故此公同真知爷爷,望与老夫做一个主。”

那仇大姓在外边伺侯,先具领状,领了夜珠出来。真就是黑夜里得了一颗明珠,心肝肉的,口里不住叫。到家里见了妈妈,又哭个不住。问夜珠道:“你当时被妖法慑起半空,我两个白叟家赶来,已飞过墙了。而后将你到那边去?却如何?”夜珠道:“我被两个大蝶抬在空中,内心明白的。只是身子下来不得。爸妈叫唤,都听得的。到得那边一个道装的白叟家,迎着进了洞去。这些妖怪叫白叟家做‘洞主’,逼我结婚。这里头先有这几个妇女在内,倒是同类之人,被他慑在洞奸宿的,也来相劝。我到底只是执意不肯。”妈妈便道:“儿,只要本日返来,再得相见便好了。随是破了身子,也是出于无法,怪不得你的。”夜珠道:“娘,不是这话!亏我只是要死要活,那老妖只去与别个淫媾了,不非常来缠我,幸得满身。本日见我到底不肯,方才用强,叫几个猴形人掌停止脚,两三个妇女来脱小衣。正要奸骗,儿晓得此番定是不免,心下发极,大呼‘灵感观世音’起来。只听得一阵风过处,天昏地黑,鬼哭神嚎,面前伸手不见五指,一时晕倒了。直到有很多人进洞相救,才醒转来。瞥见猴形人个个被杀了,老妖不见了,正不知是个甚么原因?”仇大姓道:“自你去后,爹妈只是拜祷观世音,日夜不休。人多见我虔诚,非常怜悯,替我体访,却再无耗损。谁想本日果是观世音显灵,诛了妖邪!前日这老道硬来求亲时,我们只怪他不揣,岂知是个妖魔!本日也现世报了。固然如此,若非刘秀才做主为头,定要探看幡竿上物事下落,安晓得洞里有人?又得他报县救取,又且先来报我,此恩不成忘了。”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帆出石头。

却说仇大姓伉俪二人,自不见了女儿,整天思念,出一单榜在通衢,道:“有能看望得女儿动静来报者,愿赔产业,将女儿与他为妻。”固然如此,茬苒多时,并无影响。又且目见他飞升去的,晓得是妖人慑去,非人力可及。没计何如,只好日日在慈悲大土像前,悲哭拜祝道:“灵感菩萨,女儿夜珠元是在菩萨面前求得的,今遭此妖术慑去,若菩萨不救拔还我,当时何不不要见赐,也到罢了,望菩萨有灵有感。”日日如此叫号,精诚所感,真是叫得泥神也该活现起来的。

刘秀才去了,世人多奖饰他果是个读书君子,有义气好人可贵。仇大姓道:“明日老夫央请一报酬媒,是必完成小女婚事。”世人中有个老成的走出来,道:“我们少不获得县里动公举呈词,何不就把此事真知知县相公,倒凭知县相公做个主,岂不妙哉!”世人齐道:“有理。”当下散了。大姓与妈妈,女儿说知此事,又说刘秀才很多好处,大师赞叹不题。

正说话处,只见外边有几个妇女,同了几家亲识,来访夜珠并他爹妈。三人出来接进,乃是同在洞中还家的。大家自家里相会过了,见外边传说仇家爹妈祷告虔诚,又得夜珠力拒妖邪,大喊菩萨,致得神明感到,带挈他们重见天日,齐来拜谢。爹妈方晓得夜珠所言满是实话。世人称谢己毕,就要筹议被害几家合力出资,建庙山顶,奉祠观世音,尽皆喜跃。正在群情间,只见刘秀才也到仇家相访。他墨客猎奇,只要来问洞中事体各细,去书房里记录消息,原无他意,刚好撞见很多人在内。问着,却多是洞里出来的与亲眷人等,尽晓得是刘秀才为头到岭上瞥见了报县的,方得救出,乃是大仇人,尽皆罗拜称谢。秀才便问:“你们世人都聚此一家,是甚原因?”世人把仇老虔诚祷神,女儿拒奸呼佛,方得观音灵感,带挚世人脱难,故此一来走谢,二来就要筹议敛资造庙。“可贵秀才官人在此,也是一会之人,替我们起个疏头,说个缘起,明日大师禀了县里,一同起事。”刘秀才道:“这事在我身上。我明日到县间与县官申明,一来是造庙的事,二来可贵仇家蜜斯子贞坚感到,也该表扬的。”那仇大姓口里连称“不敢”,瞥见刘秀才说话慷慨,意气轩昂,也就上心了。便问道:“秀才官人,令岳是那家?”秀才道:“年幼磋跎,尚未娶得。”仇大姓道:“老夫有誓词在先:有能看望女儿动静来报者,愿赔产业,将女儿与他为妻。这话大家晓得。本日得秀才亲至岭上,探得女儿返来,又且先报老夫,老夫不敢背媒介。趁着世人都在舍不,做个证见,结此姻缘。意不如何?”世人大师喝采起来道:“妙!妙!恰是女貌郎才,一双两好。”刘秀才不肯起来道:“老丈休如此说。小生不过是猎奇欢畅,故此不避险阻,穷讨怪迹。偶得所见如此,想起宅上失了令爱,沿街帖榜已久,故此一时丧事走来奉报,原偶然望谢。如果老丈本日如此说,小觑了小生,是一团私心了,不敢受命。”世人共相撺掇,刘秀才恶感觉没意义,不好答复得,别了自去。世人约他明日县前相会。

县令便请刘秀才过来,问道:“刚才仇某所言姻事,众口一词,此美事也,有何不成?”刘秀才道:“小生一时探奇穷异,实出偶然,如果就了此亲,外人不晓得的尽道是小生有所贪求而为,此反觉无颜。亦且方才对父母大人说仇氏女守贞好处,若为己妻,此等言语,皆是私心。小生读几行书,义气廉耻为重,以是不敢答允。”县令跌足道:“可贵!可贵!仇女守贞,刘生尚义,仇某不忘报,皆盛事也。本县幸而躬逢目睹,可不完成其美?本县权做个主婚,贤友万不成推托。”立命库上取银十两,以助聘礼。即令鼓乐送出县来,竟到仇家先行聘定了,拣个谷旦,入赘仇家,成了婚事。一月以后,双双到上天竺烧香,拜谢大士,就归还前日幡竿。过未几时,世人同心合力,山岭庙也自成了。又去烧香点烛,自不消说。厥后刘秀才得第,夫荣妻贵。仇大姓伉俪俱登上寿,同日念佛而终。此又后话。

明夙起来,老道瞥见夜珠泪痕不干,双眼尽肿,将手抚他背,安抚他道:“你家中甚近,胜会方新,何乃不趁少年取乐,自苦如此?若从了我,就同你还家拜见爹娘,骨肉完聚,极是不难。你若执迷不从,凭你石烂海枯,此中不成复出了。只凭你算计,走那一条路?”夜珠闻言自想:“我断不从他!料无再出之日了,要此性命做甚?不如死休!”将头撞在石壁上去,要求他杀。老道忙使众妇人拦住,好言劝他道:“娘子既已到此,事不由己,且安闲住着。休得如此轻生!”夜珠只是哭泣,今后不进饮食,欲要自饿而死。不想不吃了十多日,一毫无事。

看官,你道这小我是阿谁?敢是石崇之富,要买绿珠的?敢是相如之才,要挑文君的?敢是潘安之貌,要引那掷果妇女的?看官,若如此,这多是应得想着的了。说来一场好笑,元来是:

过得两日,夜珠靠在窗上绣鞋,忽见大蝶一双飞来,红翅黄身,黑须紫足,且是都雅。缭绕夜珠摆布不舍,恰象眷恋他这身子芳香的意义。夜珠又喜又异,轻以罗帕扑他,扑个不着,略略飞将开去。夜珠忍耐不定,笑呼丫环要同来扑他,看看飞得远了,夜珠一同丫环随他飞去处,赶将来。直至后园牡丹花恻,二蝶渐大如鹰。说时迟,当时快,飞近夜珠身边来,各将翅攒定夜珠两腋,就如两个箬笠普通,扶挟夜珠从空而起。夜珠口里大喊,丫环惊报,大姓伉俪仓猝赶至园中,已见夜珠同两蝶在空中向墙外飞去了。大姓惊喊号叫,设法救得。老伉俪两个放声大哭道:“不知是何妖术,慑将去了。”却没个头路猜得出,今后各处看望,不在话下。

你道老来子做父母的,巴不得他早成妃耦,奉事暮年。怎的二八当年多过了,还未嫁人。只因夜珠是这大姓的爱女,又且生得仙颜聪明,伉俪两个做了一个大希冀,道是需求拣个十全毫无嫌鄙的半子来嫁他,等他名成利遂,老佳耦靠他毕生。亦且只要入赘的,不肯嫁出的。附近人家,有几家来讲的,两个白叟家嫌好道丑:便稀有家象意的,又要娶去,不肯入赘;有半子人物好,学问高的,家事又或者淡薄些;有人家资财多,流派高的,半子又或者笨拙些。以是高不辏,低不就,那些做媒的,见这两个白叟家难理睬,也有好些不耐烦,以是婚事越迟了。却把仇家女子仙颜,择婿难为人事之名,远近都传播开来,谁知其间动了一小我的火。

向来观世音机警,当然无处不显应,倒是燕子矶的,还是小可;香火之盛,莫如杭州三天竺。那三天竺是上天竺、中天竺、下天竺。三天竺中,又是上天竺为极盛。这个天竺峰在府城之西,西湖之南。登了此峰,西湖如享,长江如带,地胜神灵,每年间人隐士海,挨挤不开的。现在小子要剖明日竺观音一件显灵的,与看官们听着。且先听小子《风》、《花》、《雪》、《月》四词,然后再讲正话。

夜珠求死不得,无计可施,自怕不免污辱,只是内心暗祷观世音,求他救拔。老道日与众妇淫戏,要动夜珠之心,争奈夜珠心如铁石,毫不为动。老道见他不快,也不来强他,只是在他面前各式弄法弄巧,要图他笑容开了,欢胜利事。以是日逐把些奇特的事,做与他看,一来要他欢愉,二来矫饰本领高强,使他绝了出外之念,断念塌地随他。你道他如何弄法?他秋时出去,取田间稻花,放幸亏石柜中了,每日只将花合余拳起,开锅时满锅多是香米饭。又将一瓮水,用米一撮,放在水中,纸封了口,藏于松间,两三日开封取吸,多变做扑鼻香醪。以是供应满洞人丁,酒米不须营求,天然丰足。如果天雨不出,就剪纸为戏,或蝶或凤,或狗或燕,或狐狸、猿猱、蛇鼠之类皆有。瞩他去到某家取某物来用,立即即至。前取夜珠的双蝶,便是此法。若取着家火什物之类,用毕无事,仍教拿去还了。桃梅果品,日轮猴形人两个供办,都是带叶连枝,是山中树上所取,不是慑将来的。夜珠日日见他如此感化,固然内心也道是奇特,再没有一毫随顺他的意义。老道略来缠缠,即便要死要活,大哭大呼。老道不耐烦,便去搂着别个妇女去适兴了。还幸亏老道心性,只爱喜好不爱烦恼的,以是夜珠虽慑在洞里多时,还得满身不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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