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身,手持梅花含怒回视赵似。

赵佶忙欠身恭听。

太皇太后高氏崩后,赵煦亲政,当即召见被太皇太后摈斥的新党,任章惇为宰相,公开表白继述担当神宗成法,并改年号为“绍圣”,大力贬斥太皇太后重用的元祐年间大臣,激化朝廷党争,亦致政局混乱。蕙罗虽极少听人说政事,但也晓得天子行事乖戾,朝野官方皆有微词。只不知他现在如许问赵佶,是何企图。

“岁朝”原是斧正月月朔。每年新春,不管宫廷还是官方,国人皆爱以松、竹、梅、柏之类植物插瓶扶养,取其长青不老、延年益寿之吉利寄意,谓之“清供”。

“刚才奴家听到的,不是奴家的名字,以是不知十二大王呼唤。”

自朱太妃哭闹以后,连续三天均不见赵似入省福宁殿。一日午后,蕙罗去尚服局验取天子服玩,返来路过圣瑞宫,却见赵似身披大氅,风尘仆仆地自外间走来,发上犹萦飞雪,手中把持着几束松枝竹枝和梅花。圣瑞宫守门的小黄门瞥见,忙快步相迎,口中说道:“十二大王返来啦!本日下雪,大王去玉津园也未几穿件衣裳,这件大氅并不丰富,娘娘见了恐怕又会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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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罗向赵佶转述,赵佶应道:“臣爵位服玩,皆为陛下所赐,即便献上统统财物也难一谢圣恩。陛下违和,臣恨不能以身相代,此香虽贵,却没法尽表其间情意。万望陛下笑纳,有幸长伴君侧,此香也是生得其所。”

赵煦仍不接管,道:“香有灵性,既伴你甚久,便是你的,我强收下,也是无益。”

蕙罗一惊,伸手摘下,倒是一枝梅花。

蕙罗只是不睬,持续朝前走。赵似又连唤两声:“喂!喂!”蕙罗仍然不管,并不回顾。少顷,有个若短箭般的物事快速从蕙罗脑后飞来,斜斜插在她鬓边。

赵佶双手呈上香囊,道:“这块龙涎香是臣自番商处购得。此香忌讳潮湿,臣便盛于金丝香囊中,不时佩带,以使香味常获人气,不致废弛。臣听太医说,龙涎香有行气活血、散结止痛、理气化痰之服从,可医治咳喘气逆,亲信疼痛。故本日带来献给陛下,望陛下略加把玩,或有助于圣躬康宁。”

赵佶双目微睁,旋即道:“陛下处罚政事无不全面,这些年海晏河清,国泰民安,臣敬佩之极,岂敢妄自置喙。”

蕙罗冷道:“十二大王刚才是在唤奴家么?”

这离皇位比来的两兄弟,都要避嫌。vv,,

赵煦道:“我只想听你说实话。我晓得绍圣继述,措置元祐党人,颇惹人非议。你是如何想的?”

但见赵佶深深一揖,答道:“陛下圣明,继述先帝成法,变法度,易民风,规复保甲、免役、青苗诸法,令国富民强,且出兵征讨西夏,使其向大宋乞和,武功武功,堪比祖宗。元祐党人墨守陈规,禁止改革,废除皇考成法,陛下将之贬逐放逐,并无不当。”

赵似道:“我晓得。”

赵似沉默,侧首看看圣瑞宫方向,半晌才道:“我此时去,恐有不便。”

蕙罗接过转呈给赵煦。赵煦自圣瑞宫哭闹以后精力愈发委靡,语音衰弱之极,须蕙罗等贴身宫人附耳传话。现在他抬眼看看香囊,淡淡道:“太贵重了,十哥本身留着罢。”

但仍有些疑虑,便开口问他:“大王既不畏风寒外出为官家寻觅清供花枝,何不亲身送去?”

他态度平和,不是以往冷酷的模样,看蕙罗的目光乃至可说暖和。蕙罗一时倒又拉不下脸来生他气了,便叹了感喟,问:“大王有何叮咛?”

赵煦让蕙罗传话:“我做了十四年天子,你且说说,哪些事做对了,哪些事做错了。”

他气定神闲地走到她面前,问:“我唤你,你为何不承诺?”

“哦,”他很好脾气地说:“那我下次记得叫你名字。”

赵似点头,道:“松竹双清,加梅三友。皇兄违和,不宜近庞大香料,而三友清素雅洁,最宜现在品赏。后苑中虽有松竹,但梅花不佳,以是我本日去玉津园,拔取了些有致之枝。”

次日十哥赵佶入省存候,带来了一个紫檀盒子。

赵煦再问:“如果是你,你会如许做么?”

赵煦不豫之前,他原是众亲王中定省最勤最早的,常常天不亮就候在福宁殿前,而此次天子卧病后他倒显得没那么殷勤了,入省的挨次在亲王中时而第二时而第三,既非第一也非最后,见了皇兄也不甚多话,除了说几句吉利话就等着皇兄让他退下,带礼品来也是年节后第一次。

赵似很当真地答复:“是呀。”

蕙罗面无神采隧道:“奴家姓沈,名蕙罗,是尚服局典侍。”

玉津园是皇故里林,游幸之所。蕙罗心道,他这几天不去处皇兄问安,本来是跑出去赏花田猎去了。同胞兄长病危,他竟另有游兴,不知是不懂事还是生性凉薄。

他在赵煦面前翻开紫檀盒,蕙罗重又闻到那缕如梦似幻的暗香,定睛一看,见盒中盛着一个金质累丝编织的香囊,那香气便是从累丝裂缝中披发而出。

赵佶低首,恭谨作答:“臣不懂政事,但知惟皇考皇兄马首是瞻。”

赵似把手中花枝树枝递给她:“这是我本日去玉津园摘来的,请代我献给皇兄,权作岁朝清供之用。”

赵佶还想再说,赵煦闭上了眼睛。赵佶见状亦不敢再劝,接过蕙罗送回的龙涎香,正欲辞职,赵煦却又出声唤他:“十哥。”

未免有气,便也不欲向赵似见礼,蕙罗别过脸去,启步朝福宁殿方向走。不想赵似却瞥见了她,扬声向她唤道:“喂!”

蕙罗见他这般形状,低目想想,却也猜到了几分:现在圣瑞宫拉拢重臣几近人尽皆知,又在福宁殿哭求官家立赵似为储君,只怕亦有风声传出,如果赵似对定省之事表示得太热情,不免惹人非议,说他决计靠近奉迎皇兄,又或者留意窥测皇兄病势,一旦有变,乘机上位……这大抵也是赵佶窜改定省风俗的启事。

蕙罗见松枝曲尽其态,竹枝婆娑有致,梅花琼肌玉骨,公然皆为清供上品,不由暗自感慨:本来他这般故意,先前倒是错怪他了。

蕙罗游移地接过,问:“大王去玉津园,就是为了剪枝以备官家清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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